燕澤沉默了一會兒,問:


    “你看到了?”


    雖是詢問的話,他的語氣卻是十分肯定。


    那件事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他知道也許會有很多辦法的師傅。


    如果阿語知道,那麽隻可能是自己下廚時,也許阿語來看自己,看到自己滴血到苦瓜肉丸湯,才起了疑心。


    殷琇語也沒有否認的意思,抓著腰間天青色的腰帶轉了轉,心情煩悶,不由得帶著些氣駁了一句:


    “難道我沒看到,你就準備一直瞞著我嗎?”


    生氣的話說出口,氣氛反而沒有之前那樣僵硬了。


    殷琇語仰起臉,認真地看向燕澤,想要與他好好說話:


    “阿澤,我的人生對你來說,確實是短暫的。但是如果我們對每一天都無比珍視,認真地過好每一天,那麽又何必在乎什麽時候會終結呢。”


    “也許我們走不到永恒的一日,但能夠一起創造一些美好的幸福的時光,那是不是就很好很好了。”


    她背對著霞光,身影看著有一些暗,在燕澤的眼裏,明亮的雙眼卻是能夠照亮他前行的路。


    他大步走了上去,一手攬過她的後腰,一手扶著她的後頸,低頭親吻了上去。


    唇齒交纏間,炙熱的氣息交換。


    燕澤對殷琇語的渴望從未減弱過,按壓在後頸處的力氣不斷增大,殷琇語也帶了些情緒。


    越發深入的吻像是他們都想要將對方吞下去一般。


    過了許久許久,過分深入的吻才被分開。


    燕澤順手幫她理了理前額有些淩亂的碎發,額頭抵在她的額上,過分親密的距離讓殷琇語眼睛除了看他的眼神外,再不能挪到別的地方去。


    “阿語。”


    燕澤眼神真摯,就那樣迎著殷琇語的眼神,不躲不閃。


    “我沒有做你以為的那件事。”


    “那……”


    “我確實會為我們相差很多的壽命而擔憂,光是想到有一天你會生病、老去甚至……我都感覺到一種窒息感。”


    那個字,他都不願意說出口來。


    殷琇語看著他麵上的沉痛,忽而覺得愧疚。


    自己與他們的感情,就好像永遠是個累贅一般。


    如果他們能一直一直在一起,那些美好的回憶,在自己離世之後,會不會變成午夜夢回剜在他心頭的刀呢。


    不與自己在一起,像是那些一起修煉的同門師姐妹,他們不僅有共同話題,還能夠一直互相陪伴,就沒有未來的悲痛難過了。


    她這麽想著,看著燕澤的目光不知不覺也挪到了別的位置。


    “阿語,你看著我。”


    燕澤聲音忽然變得緊張,


    “我說這些,並不是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不合適。我愛你,與你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是開心的。”


    “人的心本就是不受控的,它不會說誰能活得更久或者誰能給自己帶來更多有利的地方,我就會愛她。”


    燕澤用力將殷琇語攬入了懷裏,低聲道:


    “能夠與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很幸福。”


    “所以,我才會服用了一些靈藥,然後滴血給你喝。”


    殷琇語疑惑仰頭。


    “那是能夠改善你的體質的,不能讓你延年益壽,但可以減少病痛。”


    “我說,我們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是我已經向師傅申請了下山遊曆,降妖除魔,完成宗門賦予我的使命。”


    “生命也許短暫,但我們將我們在一起的記憶不斷往裏填充,它就會很美好很美好了。”


    “阿語,你願意與我一起去走遍萬水千山嗎?”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如繆離那樣想法子讓愛人能夠長生不老,永遠陪伴自己。


    查閱相應的秘籍時,燕澤也去翻閱過一些禁術,差點就要迷失自己的方向,走入歧途。


    最後,他還是放棄了。


    隱瞞這件事,有了繆離的先例,他會做得更好更隱蔽。


    可這樣之後,他還是他嗎,完全不顧阿語的想法,僅憑一己私欲就隨意支配她的人生。


    這樣的愛,燕澤不覺得那還是真正的愛。


    所以,他改變了主意,選擇換一種辦法。


    他不會改變阿語的壽命,卻用了些改善體質的法子,去除她生命裏一大部分也許會感染的病症。


    這樣,其實也能稍許增加一些她的壽命,但是被天道所允許的。


    ‘阿澤,他為自己做了好多好多事情啊。’


    殷琇語眸中閃過一片晶瑩,垂在身旁的雙手捏了捏,伸到燕澤的身後,將自己完全埋在了他的懷抱裏。


    “我願意的。”


    “阿澤,謝謝你。”


    燕澤手抬起,從上往下溫柔地撫摸了下她的頭發,用極輕的聲音道:


    “是我該謝謝你才是。”


    謝謝你,讓他貧瘠的人生多了無數耀眼的星芒。


    謝謝你,讓他一想到身邊有人相伴,嘴角就忍不住掛上笑容。


    “恭喜宿主,男主好感度達到一百,攻略完成。”


    ——


    盛京城近來熱鬧,皇帝壽辰,周邊小國來慶,街道上小販叫賣聲、行人交談聲、馬車行走聲絡繹不絕。


    一對瞧著約莫二十六七歲的夫妻在街道上閑逛著,他們手挽著手,親昵甜蜜,一看就是夫妻之間感情極好。


    “阿澤,你看,這裏好熱鬧呀。”


    其中的妻子一雙漂亮明亮的眼睛左右看了看,臉上流露出期待興奮的表情。


    旁邊的丈夫見此,附和著點頭。


    “你若是喜歡這兒,我們可以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


    這對夫妻正是殷琇語與燕澤兩人,燕澤才在附近的鎮上除了一個吃人的魔物,聽聞盛京城熱鬧,就來這遊玩幾天。


    幾年過去,他們臉上都多了些歲月的痕跡。


    但那並不會損傷他們的看著容色,反而給身上更添了幾分韻味,讓周邊的人都忍不住常常往回顧盼。


    修士以實力為尊,人間隔著近些,耳濡目染,也改變了不少古老的傳統。


    這麽一眼望過去,來來往往的行人裏,男女幾乎對半,沒有什麽差別。


    有年紀大的富商老爺拉著位貌美的少女親昵,相應地,也有氣勢強大的中年女子身邊跟了年輕俊朗的少年。


    這兒,有能力,你什麽都可以做到。


    跟著燕澤在外麵也算走南闖北好幾年,殷琇語的性子早就不是當初那樣柔善,多了些性情與脾氣。


    她看了看那些年紀相差有些大的男女,回頭看了眼燕澤,忽然開玩笑道:


    “阿澤,等過些年,我年歲大了,不然你就恢複成年輕的模樣吧。我們走在街上,到時候別人肯定還會誇我有本領呢。”


    “阿語!”


    燕澤趁周邊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肉,有些生氣。


    “胡說什麽呢。我才不會這樣做。”


    他什麽都可以依著順著她,唯獨這件事,是永遠都不會的。


    阿語會隨著歲月連轉樣貌發生改變,那他也會一樣,永遠,他們都是般配的一對。


    就算是老太太,他也會是一起共白頭的老爺爺。


    不能同生共死,好歹,也該白頭偕老……吧。


    此生,共白頭。


    唯爾,我的阿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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