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瘋了嗎?!”秦滿氏怒不可竭地拍案而起,跪在地上的係姨頓時伏在地上,不敢作聲。


    秦滿氏扯回自己因發怒而甩在身後的衣袖,以此來平息自己激動的情緒,她是想盡快讓秦月消失,可也沒有急到要人陪葬的地步。


    良久,係姨才抬頭小聲說道:“鄔孝放出示警煙花後沿著水流找到了她和勖王,無人受重傷。”


    “你做事一向謹慎,怎會下如此不顧後果的命令?若是今日王妃有失,勖王有失,你覺得我秦家滿門有幸能脫身嗎?!”


    “是,奴婢有罪,奴婢該死。”


    秦滿氏冷哼了一聲,“你不是有罪,而是蠢!”她真是想不到秦月的運氣這麽好,回回都有人出麵解圍,她就不信,來日方長,總能找到機會。


    “我看看。”石桌前,湛鵲捧過方然的臉仔細看了看她唇上的傷痕,心疼地說道:“所幸那水草無毒,擦些我給你做的用來抹身體的香油就好。”


    “擦香油?不上藥嗎?”方然拿著小鏡子又照了照,一旁的玉秋已經等不及地衝回了裏屋將香油拿了出來。


    湛鵲笑道:“你以為這香油隻能擦身體嗎?這可是我最得意的一門秘方,不僅能滋潤肌膚,還能用在小麵積傷口愈合上。”


    “真的假的?”方然剛一笑就疼得她立即抓住了整個下巴,結果又扯裂了傷口,流出血來,隻能一個勁地哀嚎著。


    “秦月!”正在這時,穿著一身晃眼衣物的祁璟忽然出現,朝這邊飛奔而來,湛鵲和玉秋立即起身退到一邊朝他行禮,祁璟壓根就沒有理會她們兩個人,衝過來就將手裏大包小包的東西往桌上一丟,“這是我問大夫買的傷藥,你快尋人來瞧瞧哪樣用得上。”


    “沒事沒事,就是一點小傷。”方然趕緊阻止他將這些打包的中藥材拆個透,將臉一仰,“就被割了幾條傷痕,還有手上磕了幾塊淤青,沒什麽大礙的。”


    祁璟湊過去認真地瞧了瞧,可他才不管這些,又動手拆包裝,“你說小傷就是小傷啊?我聽說了這事,嚇得半死,不管有沒有用,這裏麵都是一些上好大補的藥材,誒!你們兩個站在那裏幹什麽?快過來拆啊!”


    方然看著他這副蠢樣,心裏還挺暖和的,意識到自己又要笑出來時,她趕緊又抓緊了自己的嘴巴,憋著笑意。


    書房內,秦鴻接過徐茂遞過來的一根長約四寸的鋼針,上麵還沾著不少已經凝固的血跡,“王爺怎麽說?”


    徐茂道:“這鋼針是從王妃隨駕馬匹上取出來的,四寸全沒入馬的後伏兔,太醫判定此人手法高超,全針沒入後馬沒有立即感覺到疼痛,所以此人是算準了時間待小姐和王妃上了馬車後,這馬才會突然劇痛不止,狂奔失控。”


    “那此人到底是針對王妃還是月兒呢?”


    徐茂搖搖頭,“兩人都在車上,很難判定。”


    秦鴻皺眉道:“王妃的馬車,月兒怎麽會在上麵?”


    “聽說是王妃忽然身子不適,小姐才決定扶她上車休息。”


    秦鴻用手指轉動著這枚鋼針,凝神思忖了一會,才道:“自從廢除針灸後,就連縫衣服的針都需要到官鋪去購買,然後登記造冊。這鋼針做工精細,不會是市麵上流通的,你去查問下內行之人,看看這鋼針是什麽材料做的。”


    “是。”徐茂接過鋼針後,剛想退下時忽然想起一事來,“大人,今早有人在城外發現一具屍體,是那晚替大人去偷藥的人。”


    秦鴻淡淡地道:“死因呢?”


    “死於快刀。”語罷,徐茂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道:“像是出自荀毅之手。”


    “知道了。”秦鴻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來,得知他被抓時,秦鴻是沒有一絲不安地,因為他知道賀雲揚會留下那人來指認自己,那人雖然是為了他去偷藥,可賀雲揚沒有想到,與那人見麵的,壓根就不是他,所以秦鴻也沒有驚慌地必要,那****雖衝動,可幸好有人及時製止了他,才不至於釀成大禍。


    徐茂也隻是將此事稟報一聲,便行了禮,轉身退下。誰知他剛出門口,就見一下人匆匆走來,“府司,宮裏剛才傳來口諭,要大人即刻進宮。”


    “這個不用!”祁璟大叫著從玉秋手裏將最後一包藥材搶過來,轉向方然道:“你猜猜這裏麵是什麽?”


    方然看也不看地道:“難道是靈芝?”她這麽說是因為祁璟帶來的這些藥材壓根就是亂買,全都是一些貴的死的名貴藥材,就連行醫多年的湛鵲在雜亂的藥材中翻出一朵雪蓮後,震驚到現在都合不上嘴。


    “祁,祁公子,這是雪蓮嗎?”湛鵲對著手上的寶貝已經驚訝到變了聲音了,玉秋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但看著湛鵲如此激動地小心捧著,就知道是一種很名貴的藥材。


    祁璟毫不在意地道:“這有什麽奇怪地,不就是一朵長得難看的花嗎?虧我爹還把它當成寶貝似的天天供著,又不會生錢出來。”


    方然聽到他這麽說,簡直驚掉下巴,這死小子怎麽連一點常識都沒有,這雪蓮要是放在現代,那可是二級保護植物,非法收購、非法采伐可是要判刑的,果真是個十足十的敗家子,“你能不能讓你爹省省心?這可是價值連城的藥,你說送人就送了?你腦子裏什麽時候才能想點事啊?”


    見到方然口氣不悅,湛鵲也顧不上欣賞了,將其它的藥材全倒在一起,騰出一張油紙來小心地將雪蓮包好。


    祁璟見自己一番好心還被責怪,立即變了臉,生氣地將手裏的東西一砸,自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還不是擔心你嘛!這麽高的一個瀑布摔下來,不走運的人早就死翹翹了!我買了這麽些藥給你補身子,讓你活得好好的,有什麽不對嘛?!虧我還去舟伯那包了一份肉卷給你!”


    方然見他發起脾氣來,又看了看麵前的這包油紙,動手拆開後果然躺著一些還在冒著熱氣的肉卷,她立馬有些後悔了,明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還說了一些這麽重的話,便過意不去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心眼怎麽這麽小啊?說你幾句就生氣?我還不是擔心你爹為了這個事情罵你,呐,其它的我都收下,但是這個雪蓮你得原封不動地送回去,行不行?”


    祁璟哼了一聲,兩手一抱,背過身去。


    玉秋忍不住偷偷笑了幾聲,對著湛鵲小聲地道:“祁公子像個三歲小兒。”


    “誒。”方然耐著性子又哄了他一下,可他反而挑高了頭,毫不理會,方然站起來就揪著他的一隻耳朵將他拎了起來。


    “啊!痛痛痛……”祁璟哀嚎著抓著自己的耳朵,縮著腦袋圍著方然轉圈,他這一滑稽的樣子,引得湛鵲和玉秋紛紛掩嘴笑了起來。


    “真是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方然不情不願鬆開他。


    祁璟心有餘悸地摸著自己火燒似的耳朵,噘著嘴皺著眉頭,一句話也不敢回。


    方然白了他一眼,轉身將桌上的肉卷分給湛鵲和玉秋吃。


    “誒!這是小爺我……”祁璟剛指著她們兩個就被方然丟過去一個眼刀子,瞬間就跟溫順的小綿羊一樣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看著祁璟站在那裏皺著眉頭左歪一下頭右歪一下頭,好幾次欲言又止,實在是不符合他大嘴巴的性格,便讓湛鵲和玉秋先把這些藥材拿進屋去。


    兩人前腳剛走,祁璟後腳就走上來坐在凳子上,“王爺是不是想納你入府?”


    “你聽誰說的?”


    “你管我聽誰說的,這樣的話我可不是頭一次聽說了。”


    方然抓著嘴巴笑了笑,“難道你還對勖王有成見?”


    祁璟一抿唇,伸手抱住方然的腦袋,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道:“是真是假?”


    方然和他對視了一會,也未開口,因為她也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不答,也算是默認吧。


    祁璟頓時頹然般抽回手,趴在桌麵上,一下子變得悶悶不樂,自言自語地說道:“小爺是傻,這樣的話有什麽好問的,不是早早的就擺在那兒裏嗎?這樣也好,你也算是夙願達成,你若是也走了,還有誰陪我玩?”


    “你就知道成天玩鬧,難道你父親的仕途你不接嗎?”


    “大哥說的話你也聽見了,若不是有關大哥,我連朝政一絲一毫都不願插手,可惜我爹不準我參軍,不然我就可以跟著大哥走了。”


    方然一愣,疑惑地道:“西錦又要打仗嗎?”


    祁璟搖搖頭,“放眼各國,若無十成把握,是不敢輕易對我國出兵,隻是今日你出事時前線傳來軍報,幾日前雲國、大尤和樓闕三國結為同盟,同時出兵二十萬連夜逼近孟國,上演一場刀俎魚肉之勢。”


    “那是他國戰爭,你為什麽要去參軍?難道西錦也想參戰?”


    “我雖不理朝政,可也知道皇上一心想奪取孟國西南之地,那裏是孟國最富饒之地,依山傍海,糧食盛產量龐大,魚米海鹽,取之不盡,隻是孟國前有虞國雲國,後有樓闕槐陰,而且最重要的是皇上後宮有一位孟國來的妃嬪,才遲遲對出兵之事留有餘地。”


    留有餘地,這句話大概是方然聽過最滑稽的措辭了,國家之爭,哪裏會管一些小人物的生死,那是領土和權勢之爭,誰不想稱霸天下?誰不想受萬國朝拜?


    秦鴻來到宮中議政殿後,卻見朝中舉足輕重的官員已經全部到場了,他上前跪拜後,才退到祁元盛身邊入座。


    李崇明開口第一句卻說的是:“秦國公,你家的女公子無大礙吧?”


    秦鴻是個眼疾的人,剛才進殿時就發現勖王不在,便朝李崇明躬身道:“小女緣福,定當重謝勖王。”


    今日秦國公家二小姐與勖王遇險一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傳遍了梵城,這位人上之人的皇帝自然也是知曉的。


    李崇明微微一笑,挺了挺脊梁,掃了一眼整個大殿,才說道:“各位都到了,關於三國相約西錦攻打孟國一事,請各位各稟主見吧。”


    李崇明話音一落,在座的人全都看向居首的賀雲揚,偏偏這人麵色冷淡,似乎是想先聽他們的想法。


    祁元盛第一個開口道:“皇上,雲國、大尤和樓闕三國關係密切已不是一時三日之事,他們的開國皇帝可是同屬一脈,如今他們相約共同攻打孟國,其實是意料之中,隻是往昔孟國與三國中間有個虞國逼威,才遲遲沒有下手,眼下虞國傾國之勢已被我西錦端掉,也等同於滅了一個起威視作用的國家,現在不努力瓜分鄰國壯大己國,還等何時?”


    柏軍侯厘聽後,立馬嗤之以鼻道:“祁國公,皇上的意思是我們到底是功孟還是借機重創雲國大尤樓闕三國,你倒好,說了一些不輕不癢的話,這些我們都知道。”


    祁元盛被他當眾指責,倒也不怒,而是笑道:“軍侯如此按捺不住,想來心中另有一番謀略?”


    柏厘冷笑了一聲,麵向李崇明道:“皇上,眼下西錦剛剛滅了一個虞國,軍力正是疲怠之時,各方麵還未提升,若此時出戰,恐怕不妥。”


    祁元盛立馬接話道:“原來軍侯是來提修身養性的。”


    “我隻是就西錦當前形勢來定,他們各出精兵二十萬攻打孟國,總兵數六十萬,孟國就算以傾國之兵出戰,加起來的兵力總數才一半,這不等於是以卵擊石嗎?”


    未等祁元盛開口,兵部尚書便道:“柏軍侯此言不妥,打仗論的是精,而不是多兵,你若無謀略,就算給你百萬雄兵也如瞎子指揮一般,況且孟國的主將蒼束可不是一般人物,他以擅以少勝多聞名,西錦與虞國一戰中,孟國也是出了力的,現今三國圍攻孟國,難道我們也要插一腳進去,豈不有違道義?”


    柏厘道:“既然處在劣勢,就要隨時準備被他國瓜分的後果,一朝是一朝,我們何不坐等,等到他們拚得你死我活,我們也好坐收漁利。”


    兵部尚書立即反駁道:“我西錦如今稱霸一方,何以漁翁得利一說?不恥之為。”


    柏厘道:“孟國西南之地,土地肥沃,依山傍海,糧食盛產量龐大,魚米海鹽取之不盡,如若要參戰,必取此地,可皇上不知想過沒有,既然我們想要西南之地,他們難道會不想要嗎?若是一旦在這個地方談崩,難保他們不會翻臉,調轉陣頭再打我們?”


    剛才不發一言的秦鴻這時道:“軍侯此言有理,可若我國參戰,對他們三國來講隻會是如虎添翼。皇上,不然這樣,我國可以出兵相助,但隻攻打西南之地,剩下的由他們自行分割。”


    李崇明聽他們爭了半天都爭不出一個頭尾,好不容易有個人出了主意,卻又聽兵部尚書說道:“隻取西南之地?讓別國聽了去,還以為是靠施舍而來。皇上,且不說孟國在虞國一站出了一份力,皇上後宮的孟娘娘是來自孟國,也為皇上誕下一位皇子,於我國,也是有功之臣。”


    秦鴻道:“孟娘娘既成為皇上的妃子,那就是我西錦子民,凡事當應以西錦為要,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而左右朝政嗎?”


    兵部尚書對李崇明說道:“皇上,孟國君主實為明智之人。”


    李崇明見他忽然說出一句沒頭沒尾地話,本想斥責他,可轉念一想,如此形勢,他不會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頭,便狐疑地道:“此言何意?”


    “孟國既然敢襄助我國攻打虞國,必然也知道一旦虞國被滅,將麵臨雲國大尤樓闕對他形成夾勢,腹背受敵,那麽,是何緣故讓孟國君主做出此決定?無外乎是賭而已,而賭注便是下在我國,一旦雲國大尤樓闕威逼而下,他背後,就隻剩下我國這麽一個後背山了。況且孟國的主將蒼束,確實是個難得的將才,於我國,不也是如虎添翼嗎?”


    在座的另外一些大臣從兵部尚書說的第一句話以來就從未張口發言,一些主張瓜分孟國的人也閉口不言了,因為兵部尚書主張襄助,而兵部尚書的頂頭又是賀雲揚,他主張襄助,那就是賀雲揚主張襄助,所以他們全都留了心眼,充耳不聞。


    李崇明經兵部尚書這一說猛地想起一件事情,今早軍報傳來時,她在自己麵前又哭又求的,實在可憐。想到孟娘娘,李崇明有些為難了,以前礙著虞國,才不敢貿然出兵攻打孟國,怕虞、孟、雲三國形成夾勢。如今滅了虞國,他們之間的盟議也算是土崩瓦解,為了己國利益,盟國互換也是常見之事,而兵戎相見更是遲早的事。剛才這幾人一番爭執下來,有的要保持中立,有的要襄助孟國,有的又要加入三國之列,可是最有能力說話的那人卻一直保持沉默,李崇明權衡不下,隻能看向賀雲揚道:“大將軍有何主見?是助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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