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澗河縣,掰著指頭數一數,凡是出來混的,見到劉傑都骨酥,這個豬肝也不例外,他陪著笑臉湊了上來,“劉隊,有事您吩咐。”


    “豬肝,你從監獄出來也有小一年了吧,聽說上個月成了家,浪子回頭了喲!”劉傑說著,掏出一根紅旗渠遞了過去。


    豬肝受寵若驚地接了過去,“劉隊您放心,違法犯罪的事我是再也不做了,當初要不是您把我抓了,我說不定早就吃槍子了。”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劉傑指了指那個大院子,“你是土生土長的澗北堂人,認不認識這裏麵的人呀?”


    “認識,當然認識。”豬肝慌不迭地說,“看守公墓的人叫洪超,今年四十五歲,屬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那種,平日裏話不多,不喜歡和人接觸,看上去神神叨叨的,鎮上的人都說,他身上帶有鬼氣。”


    “嗯。”劉傑點了點頭,“洪超這兩天有什麽反常的舉動沒有?”


    豬肝皺著眉頭尋思了半晌,才說道,“洪超本人倒是沒有什麽反常的舉動,可是今天下午兩點多鍾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一輛白色的豐田麵包開進了院子裏,到現在也沒出來,看起來並不像是來祭奠親友的。”


    劉傑摸了摸下巴,扭頭對李國豪說:“國豪,你聯係一下技術部門,讓他們查一下最近幾天的監控,特別是水家附近和澗河口那裏,看看有沒有白色豐田麵包出沒。”


    李國豪答應一聲,帶著豬肝走了。


    劉傑看了看地形,不禁皺起了眉頭,“這裏地勢開闊,如果貿然強攻,隻怕難以保證水達成的安全,看來隻能等到天黑再動手了。”


    水當午卻不同意,“劉隊,多耽擱一秒,我爸就多一分危險,要不我先進去看看,我一個女孩子,洪超應該不會起什麽疑心吧。”


    劉傑說:“派個人進去看看情況也行,不過你去好像不太合適呀!”


    “她去的確不合適!”我搶在水當午之前說話了,“當午是水總的獨生女兒,那些綁匪說不定認識她。”


    劉傑眼前一亮,“對呀,程老弟去最合適了,我怎麽把你給忘了呢?”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傻眼了。


    “對,就是你。”劉傑笑得很開心,“你們程家在澗河縣名氣很大的,你可以直接擺明自己的身份,說不定洪超還會找你測字呢?”


    我撓了撓頭皮,看了看天色,“劉哥,可是天已經這麽晚了,我用什麽理由進去呢?”


    劉傑微微一笑,張嘴就來,“你就說你是來祭奠親友的。”


    “劉哥,你有沒有搞錯,祭奠親友有這麽晚來的嗎?再者我兩手空空,連點兒祭品都沒帶。”


    劉傑從後備箱裏拿出了一瓶酒,不由分說塞到了我手裏,“你就說那位親友是個酒鬼,所以你就帶瓶酒來祭奠他了。”


    我哭喪著一張臉,“劉哥,這樣能行嗎?”


    “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終於讓水當午逮著機會了,這妮子又使出了美人計,拉著我的手搖了起來,“鋤禾哥,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就去一趟吧!”


    看她隨時都有貼上來的可能,我隻有繳槍不殺了,“好好好,水姑娘,我去還不行嗎?”


    我拎著劉傑給我的那瓶澗河大曲,硬著頭皮走向了公墓。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咋的了,我每走近一步,就覺得陰冷之氣會重一分,隻見大鐵門虛掩著,我拍了兩下門,“有人在嗎?”


    我連喊了好幾聲,沒聽到人吭聲,就大著膽子走了進去。


    剛剛在外麵的時候,天還沒黑透,可是一走進這個院子,我怎麽覺得四下裏都是黑乎乎的,溫度似乎又一下子降低了許多,凍得我直縮脖子。


    突然之間,我覺得脖子後麵涼了一下,就像是有人吹了一口氣,我頭皮一麻,打了一個哆嗦,手裏的酒瓶子落到了地上,隻聽啪的一聲,緊接著便聞到了一股酒香,看來酒瓶子摔爛了。


    “好香的酒呀,應該是精裝的澗河大曲,可惜了。”不知從哪兒傳過來一個聲音,很怪,雖然聽上去有氣無力的,但是很刺耳。


    我心裏一緊,“是洪超洪大叔嗎?”


    “我就是洪超,你是誰?來這裏弄啥哩?”


    我扭頭一看,隻見自己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手裏拎著一個下煤窯用的礦燈,借著燈光,我見到了一張坑坑窪窪的臉,一雙綠豆眼閃爍著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我背上的汗毛豎了起來,硬著頭皮說:“洪大叔,您好,我叫程鋤禾,是來這裏祭奠親友的。”


    洪超眨巴了幾下綠豆眼,“程鋤禾?我們見過麵嗎?我怎麽沒有一點兒印象?”


    我陪著笑臉說:“洪大叔,澗北堂我是第一次來,我們兩個自然沒見過麵了,可是我聽爺爺說起過您。”


    洪超並沒有被我的笑容收買,板著臉問:“你爺爺是誰?”


    “拽什麽拽?不就是是個守墓的嗎?”我暗暗吐槽著,但臉上依然笑容不減,“我爺爺叫程德祿。”


    “程德祿。”洪超使勁盯著我看,“原來是你是老程家的人,你是來祭奠父母的吧。”


    這廝真是個老狐狸,還想詐唬我?我輕輕搖了搖頭,“洪大叔,你記錯了吧,我爸媽並沒有葬在這裏,我是來祭奠李東江爺爺的,他是我爺爺的好朋友,無兒無女的,他生前就好抿一口,因此我爺爺出門時,讓我給他老人家送瓶酒喝喝,沒想到酒瓶卻被我摔碎了。”


    李東江是個退休教師,對古典文學研究頗深,和爺爺很是投緣,我猛地想起來他就是葬在這裏,正好拿他出來擋槍了。


    聽我這麽一說,洪超的神色一下子緩和了不少,“怎麽?你爺爺出門了嗎?我還想請他測個字呢?你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也許十天半個月,也許三五個月,反正現在聯係不上。”我做出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然後說道:“洪大叔,酒瓶子碎了,我出去再買一瓶吧。”


    洪超急忙攔住了我,“鋤禾,不用來回跑了,我屋裏還有一瓶澗河大曲,你先拿去用吧。”


    “洪大叔,這怎麽能成呢?”我把錢包掏了出來,“要不,我給你錢吧?”


    “什麽錢不錢的?待會兒你替我測個字就行了。”


    洪超說著,轉身走了,隻剩下我一個人待在院子裏,聽著夜風吹動著柏樹枝葉,刷刷作響,很是滲人。


    時候不大,洪超拎著一瓶酒出來了,他引著我找到了李東江的墓,我磕了幾個頭,然後把酒打開了,灑在墓碑前麵。


    去的時候我是和洪超並排走的,回來的時候,我故意落到了他的後麵,隱隱約約瞧見了樹林裏停著一輛白色的豐田麵包,就問了洪超一句:“洪大叔,怎麽這裏還有一輛車呀?不會是民政上給你的配的座駕吧?”


    我分明看見,洪超的肩膀動了一下,這是心裏緊張的表現,但他卻嗬嗬笑了起來,“民政上能給我配車?這車是一位客人的,他晚上要去澗北堂辦事,所以在這裏停一晚上。”


    “嗯。”洪超的理由非常牽強,畢竟澗北堂不是北京上海,寸土寸金,這裏遍地都是停車位,誰願意把車停在公墓邊上,難道不嫌晦氣嗎?這樣看來,這輛車說不定真是綁匪的作案工具呢?


    我跟著洪超去了他住的小屋,一股子的腳臭味不說,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味道。


    更離譜的是,我以為到了屋裏會緩和一些,沒想到這裏反而更冷了,就像冰窖一般,難怪那個豬肝說,這個洪超身上帶著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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