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瑛衝過去,一把抱住她。


    戚奉意沒站穩,兩人一起摔在地上。


    “你放開我!”戚奉意掙脫開相瑛的桎梏,轉而又要將脖子套進繩索裏去。


    相瑛撲上前,將她按倒,戚奉意抬拳襲來,反被相瑛擒住胳膊。


    “我為你胳膊接骨,不是讓你尋死覓活的!既然命撿回來了,就好好活著。”


    “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嗎?”戚奉意崩潰怒吼。


    她大哭起來:“我爹娘都死了,國破家亡,我拖著這副殘軀,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從小到大,我學治兵論,讀兵法,我刻苦所學十五年,連上戰場為我爹娘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最初他們說我是女子,沒有女子上戰場的道理,後來也因為我是女子,麵對淩辱時他們卸了我的胳膊,讓我無能為力。”


    “我一身所學保護不了西周,也保護不了我的父母和自己!”


    聽著戚奉意歇斯底裏的哭聲,相瑛緩緩站起來,鬆開了手。


    她垂著漆黑鳳眸:“我知道遭遇重大挫折的時候,都會有想放棄的念頭。”


    “攔著你,是不想你就這麽死了,那些欺負過你的人,你還沒有親手讓他們知道報複的滋味,就要這樣放過他們,挺可惜的。”


    戚奉意抬起通紅的冷眸瞧著她,看相瑛的眼神,更像是看她自己。


    她們都沒有家了啊。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談何報複?”


    “有的是辦法,隻要你想。”相瑛鳳眸熠熠。


    她彎腰,凝視戚奉意雙瞳:“男人們知道你武功高強,才會卸去你的胳膊,因為他們知道無法戰勝你。”


    “你不畏死,敢於戰鬥,他們知道用刀槍棍棒並不能真的置你於死地,所以他們破壞你的貞潔,逼潰你的心理防線。”


    “可是你別忘了,你的尊嚴和勇氣,應該在你手中緊握的武器上,而不在你的身上,不在你的裙下。”


    戚奉意一怔。


    她眼淚如雨:“你說的容易,受辱的人又不是你。”


    相瑛緩緩直起身,看著遠方輝日下,晴山連綿,雲海翻湧。


    “我受的屈辱夠多了,年僅十八帶三娃,昔日富貴煙消雲散,亡國公主的名聲太過招搖,一開始人人都想踩我一腳。”


    戚奉意不知何時止住了淚水:“現在呢?”


    相瑛垂眸看她,一笑,芳華綻放。


    “他們都得到了教訓。”


    相瑛伸手:“起來吧,西周亡國也未必是壞事,從現在開始,你可以選擇為自己活。”


    戚奉意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雖沒有之前那樣黯然,卻也隻是沉默地,借著相瑛的力道站起來。


    兩人一起轉身要回去時,相瑛才看見解辰就站在附近。


    他何時來的?她不知道。


    但相瑛也不在乎剛剛的話他都聽去多少。


    她攙扶著戚奉意,從解辰身邊路過,順口道:“解監軍早,我們都吃過了。”


    瞧著相瑛遠去的背影,解辰微微皺眉。


    誰要問她吃了嗎?


    相瑛把戚奉意帶回了三個孩子身邊。


    相秀秀立刻將身上剩下的幹餅遞過來。


    相元霄和相元朗分了一壺清水給她。


    正在跟桃雪說話的七公主,也向戚奉意問好。


    那邊林菱香照顧著剛剛清醒過來的太子相離,朝她投來安慰的目光。


    戚奉意頓時有些怔忪。


    這些圍繞在長公主相瑛身邊的人,個個臉上都沒有被流放的沮喪和頹廢。


    而且,剛剛相瑛勸她的那番話,簡直不像那個傳說中荒淫無度的長公主能說出來的。


    相瑛塞了兩個包子在戚奉意手上。


    “多吃包子,養好身體。”


    “謝謝……”戚奉意好幾天沒吃東西了,狼吞虎咽。


    不一會,把相秀秀給的幹餅也吃完了。


    小丫頭見狀,頓時偷偷嘀咕:“吃的比我還多呀。”


    流放隊伍繼續啟程,迎著烈日炎夏。


    越往前走,越是看見滿目瘡痍。


    受地震影響的農家,倒塌成一片,田地裏掛著白幡,向村子深入的道路上灑著紙錢。


    他們走的那條道,山體竟從中震裂了。


    流放隊伍不得不改道繞行。


    負責開路的先鋒隊,卻在這時迷失了方向,將他們引入一片深山老林裏,還找不到出去的路。


    時過黃昏,天色猶如一片燒紅的火海。


    金烏即將西沉,見狀,監軍下令全隊原地休整。


    桃雪忽然尖叫起來。


    “有蟲子!蟲子!”


    周圍的人都被她嚇著了,相芊芊更是拍打心口:“蟲子就蟲子,你又不是沒見過。”


    喊的那麽響,她還以為又有熊來了。


    誰知桃雪下一句便說:“蟲子在你的肩頭上啊,五公主!”


    相芊芊偏頭一瞧。


    拇指長的毛毛蟲,又粗又黑,在她肩膀上蠕動。


    “啊——!”相芊芊嚇得手舞足蹈,拍又不敢拍,哭著求身邊的人,“給我摘掉,摘掉!”


    三小隻被她滑稽的樣子逗笑。


    相瑛冷哼,學著她剛剛的語氣:“叫什麽叫,蟲子你又不是沒見過。”


    最後還是戚奉意沉默地走過去,兩個指頭一彈,蟲子落在地上,被她重重踩死。


    相芊芊臉色發白,拍著心口喘息。


    “這裏太嚇人了,非要在這裏休息嗎?”


    旁邊的人道:“你有能耐,去說服監軍改變主意吧。”


    相芊芊自覺氣餒,瞧了相瑛兩眼,也知道她不會幫忙,索性氣悶地坐去石頭上。


    夜色很快黑了下來。


    監軍派人,在隊伍中每隔五米的距離,都點了一簇火堆,為了防野獸靠近。


    相瑛原地鋪床的時候,發現許多毒蟲從腳邊的草叢裏爬過去。


    這要是放任不管,說不定會咬著孩子。


    相瑛假模假樣去周圍轉了一圈,從空間裏掏了不少驅蟲的草藥回來。


    “桃雪,你去把這個草藥,給林老大人還有於嬪她們送一點,告訴他們我剛采的,佩在身上,可以防毒蟲。”


    “是。”桃雪連忙去了。


    相瑛將三小隻抓過來,給他們掛上裝了藥草的香囊。


    忽然,相元霄的肚子發出一聲咕嚕的動靜。


    相元朗條件反射冷冷說:“是大哥的肚子在叫,不是我!”


    相瑛哭笑不得:“元霄,你看你把弟弟逼成什麽樣了?”


    相元霄白嫩小手捂著肚子,哼了一聲:“二弟不講義氣,不過,我們晚上吃什麽呀?”


    相瑛想了想:“烤豬肉怎麽樣?”


    “烤豬肉!?”相元霄瞪圓了大眼睛,“哪兒來噠?”


    相瑛從裕城背回來的包袱裏,掏出一隻豬大腿。


    三小隻激動地蹦跳,各自分工合作。


    “我去撿柴火!”“我去把舅舅推過來。”“我來幫娘親生火。”


    相瑛笑了起來,從袖子裏拿出一把匕首。


    先用火燎燒豬肉,最後用刀子刮掉外麵焦了的部分。


    這就是油炸豬肉皮,她拿了幾塊給小家夥們吃,得到了一致好評!


    香味飄遠,周圍的犯人們,晚上都隻喝了一碗粥,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不遠處的三個監軍站成一排,盯著相瑛的方向。


    其中一個監軍拍了拍解辰:“太囂張了,你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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