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興都往東,出了城門便是一條寬暢無比的官道。


    周未不會騎馬,耗費了一個多時辰才讓他勉強馴服了一匹最溫順的白馬。


    一路三千裏,對於已經急不可耐的五人而言,自然不可能純靠腳力。


    因此朱三便幫周未等人都在興都的驛站借了馬,隻需要五百文錢,便可以在賀蘭州內出行,在臨出關之前將馬還給最近的驛站便可。


    一行六人都有了馬,快馬加鞭,雖然一日千裏並不可能,但日行個一二百裏便輕鬆許多。


    如此算來,即使中途休息,也隻要至多兩個月,便能到達目的地。


    周未騎不快馬,朱三的後輩朱四同樣騎不快,朱三倒是騎術了得,一匹黑馬在他手上如臂使指,而那嶽老大的後輩則似乎的確是眼疾,與嶽老大同乘一騎。


    朱三見狀也不催促,等一行人走至官道上無人路段時,他才與周未說起了話。


    “要說起來,你可相信這世上真有仙人存在?”


    周未立刻便想起來那個衣衫襤褸的老道士,點了點道:


    “自然!”


    朱三看了他一眼,意外地說道,“我本以為你不會信此事……畢竟世上芸芸眾生,真正見過仙人的寥寥無幾,而如若不是親眼所見,又怎能相信真有如同飛鳥一般翱翔天際的仙人存在。”


    朱三說到此處,眼神中閃過一絲羨慕,沒有人不想擁有超越世俗的力量,與天並齊的壽命。


    “人總是不相信傳聞,就如同是皇帝說他是真龍天子,天下又有幾人信呢?”


    朱三哈哈一笑。


    “我不信皇帝是真龍,但我信世上有真仙。”


    “好小子!”


    朱三滿意地拍了拍周未的肩膀,大聲道,“我便與你講講,我們尋的是何仙。”


    ……


    ……


    一路走過來,因為有馬匹代步,便不需要露宿,天黑前總算尋到一處城鎮住進客棧。


    這處名為餘淮鎮的地方應當屬交通要塞,走進鎮子最多的便是各種客棧,驛站。


    “今日走了三十餘裏,夜裏早些休息,明日天微亮便要啟程。”


    嶽老大今日高興,請幾人大肆地又喝了幾壺燒酒。


    周未不喜酒味,不過也不好拂了嶽老大的麵子,勉強喝了幾杯,如今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已經是醉意入腦,昏昏欲睡了。


    周未將先祖留下的玉牌貼身放好,迷迷糊糊間又想起午後朱三與他說的事。


    這也是朱三一行人為何要尋仙的由頭。


    嶽陽,李占峰,朱三,他們三人是真正見過仙人的,並且還與周未這等後來猜測的不同,他們是真真切切地看見那位仙人手捏火球,揮袖間便狂風大作。


    這些絕不是障眼法,因為那仙人在頃刻間便滅殺了一位武林中的高手。


    “那位仙人的力量……”


    朱三說起時,眼中全是忌憚,仙人殺凡人隻如同屠雞宰狗一般輕易。


    “仙人正要離去之時,我不知那時如何生出的勇氣,竟撲了過去跪下,求那仙人點化。”


    “仙人卻隻言他並不點化,凡人若有仙緣,自然可以入仙道。”


    “我便立即問仙人,我等是否有仙緣。”


    “仙人笑而不答,隻說了一句‘世上仙緣何其少,尋仙者又何其多?尋那仙緣作甚?不若在這凡俗世上快意恩仇,亦或做個富家翁,妻妾成群,兒孫滿堂,自比在爾虞我詐的修仙界快活。”


    “我等既已見到真仙,所謂世俗凡人富貴於我等已無意,尤其是老大已近知天命之年,他見到太多的武林前輩聲名顯赫一時,最終也逃不過天地輪回之道,埋骨長眠。”


    朱三長長地籲嚱,“我們便與仙人講,但求長生不老,雖死無悔。”


    “因而便有了後來。”


    “仙人見我等非得強求,或許是覺得正好撞上我等也算緣分,便說了個消息。”


    仙人道:“七百裏外的周城中,有位劉員外,是我子孫後輩……爾等與他做事三年,三年期滿後,我自會傳信給他,知會告訴爾等仙緣所在。”


    便如此,朱三等人作為江湖上還算有些頭臉的人,卻無怨無悔地給那劉員外做了三年工,期間走南闖北,護鏢壓私,走了多少路已是他們記不得的數字了。


    三年之期的最後一件事,便是替劉員外的至交好友唐老爺護送,因此他們才不遠千裏從周城來了鄱陽。


    這一趟護送,朱三等人分文未取,隻要了一封信,這信正是劉員外寄給唐老爺的回信,劉員外已囑托唐老爺待他們幾人送他們到興都後,這信便可以作為報酬。


    而這封信,當然便記載了朱三等人求之若渴的“仙緣”。


    周未還記得朱三午後騎著馬,釋懷大笑的說道,“總算讓我等得了仙緣!”


    那份欣喜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當然,信中內容所記載地址我等不知道,因此便費了幾日時間,尋人解惑,功夫不負有心人,得知信中所在,正是如今衛州天羅山的古稱!”


    “如此,便要馬不停蹄,立即往天羅山而去。”


    朱三將一切都說得很清楚,並沒有對周未刻意隱瞞什麽。


    “三哥,我有一事不明……”周未始終不是個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人,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問道,“為何會選中帶我一起去尋仙?”


    “哈哈,便是知道你小子會如此問。”


    “其實此等消息,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更何況我等兄弟三人奔波三年,怎能平白讓他人摘桃?”


    “這緣由便在於仙人信中的最後一句。”


    “爾等若想尋仙,需六人前來,六為吉數,不可多,亦不可少。”


    “原來如此。”


    周未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他們隻有兄弟三人遇見仙人,兩個後輩算是常年隨同,隻是近期從那書信裏發現他們五人不夠,最後便就近找了周未加入隊伍。


    如若不是信中要六人,怕是至多朱三隻會傳周未一套武功秘籍便算是恩待了。


    “仙人要湊足六人,我等雖不知何意,但也知道不可胡來。”


    “因此六人便是湊齊了。”


    ……


    ……


    “仙緣……仙緣……”


    周未頭腦中酒精帶來的眩暈感愈發地劇烈,他已經無法克製自己的睡意。


    “但長壽世間,遨遊天地,呼風喚雨真比得在這凡塵俗世做個富家翁好麽?”


    周未不知道。


    但他年輕的心中充斥著的是對於不同的生活的向往,他不願平凡一生,更不願在未來的某時某刻,遇上位不明所以的仙人便丟了性命。


    無論是習武還是尋仙,都是他想活下來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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