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往裏壓,把眼罩旋進去,就會戴好的。”m局長不耐煩地指點著。


    邦德再一次把珠寶商放大鏡輕輕轉了一下。這次放大鏡果然正好嵌在右眼眶裏。


    現在已是七月的下旬,局長辦公室裏陽光燦爛,但m局長仍打開台燈,讓它傾斜著照著邦德。邦德抬起一位光彩奪目的寶石,就著燈光欣賞。他的手指慢慢地旋轉,多麵體的鑽石放射出令人目眩的彩虹之光。看久了,眼睛備覺疲倦。


    邦德取下珠寶商放大鏡,正想說點什麽。


    m局長看了看他,問道:“這寶石不錯吧?”


    “傾國傾城,”邦德裝作很內行地說,“恐怕價錢也一定令人傾倒。”


    “連加工帶打磨加起來不過幾英鎊,”m局長澆了他一盆冷水,“那隻是塊石英。你再看看這塊和它比較一下。”他拿起桌上的一張清單看了一下,選出一份用布用包好的小包,查看了上麵的號碼,打開小包送給邦德。


    邦德把石英放回原處,拿起第二份樣品。


    “原來您有說明書,當然認得清啦。”他笑道。他再次把放大鏡擰進眼窩,右手揀起這塊寶石,湊近燈光。


    這一次準沒錯。這寶石精雕細琢,上方三十二麵,下方二十四麵,重約二十克拉。他發覺這寶石從中心放射出白裏透藍的亮光,令人眩目。


    他左手揀起石英,放在鑽石旁邊,用放大鏡進行比較。在半透明的鑽石對照之下,石英仿佛是一塊毫無生氣的石頭。剛才見到的彩虹般的色澤,頓時顯得渾沌了。


    邦德再次向鑽石深入凝視時,他恍然大悟,為什麽幾百年來,販賣、倒手加工鑽石的人們會那樣地對它一往情深。他們是被一種純粹的美感所招喚。它蘊含著真理,象天上的神,其他再珍貴的石頭在它旁邊也是盡失顏色。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鍾內,邦德已經窺到了鑽石的奧秘。它的美,一如它的真,將使他永生難忘。


    他把鑽石放回薄絹中,取下放大鏡放在手心裏,對著m局長若有所悟地說:“是的,我明白了。”


    m局長坐下,說:“幾天前,我和鑽石公司的雅各比共進午餐時,他告訴了我一些訣竅。他說,如果我打算和鑽石業的人打交道,就得試著了解這行買賣最迷人的奧妙。令人人迷的並不是數以百萬英鎊的貿易額,或者是它具有的不受通貨膨脹影響的保值作用,也不是看重它作訂婚信物能表達的情感。他說我們應該了解鑽石本身的妙處,應該知道如何鑒賞鑽石。另外,”m局長向邦德笑了笑說,“我也曾錯把頑石作美玉”


    邦德靜靜地坐著,不發一言。


    “好,你可以-一鑒賞這些石頭,”m局長,指著那些小包說,“我對雅各比說,借幾種貨樣看看。他一口答應了。這是今天早上派人送來的。”m局長拿起說明書,打開另一個小包推到邦德麵前說,“這一包裏麵是屬於極品的‘青白鑽”’,他指了指邦德麵前的一顆特大鑽石說,“這叫‘水晶頭鑽’,重十克拉,是很名貴的寶石,但價格隻有‘青白鑽’的一半。你用放大鏡可以辨出一絲的淡黃色。這一顆叫‘開普鑽’。雅各比說,它略帶一點棕色,可我沒本事辨得出來。大概隻有專家才能弄得清楚。”


    邦德揀起那顆水晶頭鑽端詳了一番。然後m局長開始指點他觀賞所有放在桌上的寶石。這些奇的寶石中有紅寶、藍寶、白寶、黃寶、綠寶和紫寶。m局長又拿來一包較小的鑽石。這些鑽石都有些毛病,或者帶傷痕,或者顏色欠佳。


    “這些是工業用鑽石,不是人們常說的那種珍寶。但可別小看它們,去年美國總共購買了五百萬英鎊的工業鑽石。布朗斯告訴我,鑽通聖哥達隧道用的就是這種鑽石。牙醫要用它們鑽牙。它們是地球上最堅硬的物質,百用不損。”


    m局長掏出煙鬥,裝上煙葉說,“好吧,師傅領進門,學藝在自身,就看你自己的啦!”


    邦德眼睛木然地巡視著散放在m局長辦公桌上的薄絹和光彩奪目的寶石,感到一片茫然。


    邦德看了一眼手表,已十一點半了。這位局長大人召他來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個鍾頭了。邦德進來之前曾向參謀長打探消息。參謀長說;‘我想又是個任務吧。局長對我說,在午飯以前他不接任何電話。他已經跟倫敦警察廳聯係過,要你下午兩點和他們見麵。”


    m局長的座椅咯吱響了一聲,邦德抬頭傍著他的上司。


    m局長手舉著煙鬥說,“你從法國休假回來到現在有多長時間了?”


    “兩個星期左右。”


    “玩得好嗎?”


    “報告局長,開始還可以,最後也就不想玩了。”


    m局長沒作任何評價。“我已經翻閱過你的人事檔案了。你手槍射發成績一直保持優秀。柔道術也不錯。最近的一次體檢顯示你的健康狀況極佳。”他停了一停,繼續毫無表情地說,“現在我這兒有一件相當難辦的差事要你去接手。但是我先要弄清你是否願意接受。”


    “沒什麽問題。”邦德不怎麽高興地說。


    “007,你別太想當然,”m局長提高了一點嗓門,“我說這件事可能很艱巨,並非誇大其辭。世上多的是難對付的高手,你都還未曾有幸和他們打交道過呢。而這一趟差事,可能就要給你提供這樣一個機會。記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強中自有強中手。我再三考慮最後才決定派你去,你不應該因為這而生氣。”


    “當然不會。”


    “現在,”m局長放下煙鬥,抱起雙臂,伏在書桌上說,“我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給你講一下。去或者不去你自己來定。”


    “上個星期,”m局長說,“財政部一位官員與商業部的主任秘書來我這兒,與我商談和鑽石有關的事情。按他們的說法,各類鑽石上品幾乎全部在英國加工生產。在倫敦的鑽石成交額約占世界百分之九十,由鑽石公司統銷。”m局長聳了一下肩膀繼續說,“別問我為什麽。二十世紀初我們就已控製了這一行業,幾十年來一直如此。這一行業當然是英國的大買賣,年貿易額達五千萬英鎊,約值一億五千萬美元。所以,這一行業一旦發生問題,政府當然很著急。”m局長溫和地看著邦德。“可是,每年約有價值二百萬鎊的鑽石原料在西非礦區被走私犯挖走了。”


    “這是筆不小的數目,”邦德附和道,“他們走私到什麽地方?”


    “據說是美國,”m局長說,“我想這有可能是真的。美國擁有最大的鑽石市場,而且隻有美國的黑社會才有能力進行這麽大規模的走私活動。”


    “礦業公司沒有一點辦法嗎?”


    “他們已經用盡了辦法,”局長說,“大概你也從文件中看到,礦業公司向我們借了西利托,讓他去非洲與當地治安機構一起調查走私案件。據說,他已經提出報告,發表了一些加強緝私的獨到意見。僅財政部與商業部並不感興趣。他們認為無論礦業公司如何嚴格規章製度走私活動都無法得到有效製止。這些公司如一盤散沙。不過財貿兩部已經掌握了采取法律行動的有力證據。”


    “證據是什麽?”


    “他們發現,目前在倫敦聚集了一大批走私鑽石。”m局長兩眼炯炯有神。“這些鑽石正預備運往美國。警方特工處也已得知誰是送貨人,誰是護送人。警方密探弄到位報後向上報告,瓦蘭斯通知了財政部。財政部又立即告訴了商業部。他們研究後一起上報首相。首相已授權他們動用英國情報局人員。”


    “幹嗎不讓特工處和第十五處管這事呢,局長?”邦德在暗示,英國情報局如果接了這個任務,也許會碰到說不清的麻煩事。


    m局長不耐煩地說道:“警方可以在送貨人攜帶走私品出國時抓住他,但這有什麽用呢?走私的組織還在,走私路線仍會繼續。抓到的人多半會一問三不知。他們實際上也隻是些小人物,隻是奉命從公園這個門口的人手中接到貨,走到公園另一個門口再交給另外一個人。要想摸清楚走私路線的具體情況,隻有派人摸著路去美國,看看他們究竟如何進行的。美國聯邦調查局對這個案子估計不會幫什麽忙,他們現在還忙著和美國匪幫周旋。在他們看來,這些走私販隻是些小蝦米。何況那幫家夥並未危及美國利益,也許還給他們帶來益處呢。受損失的隻能是英國。此外,美國不屬警察廳和第十五處管轄範圍。隻有英國情報局的人可以擔當這個任務。”


    “好的,我明白了。’邦德這才弄清楚了一點眉目。“那麽,我們還有沒有其他線索呢?”


    “你聽說過‘鑽石之家’沒有?”


    “當然聽說過,”邦德回答說,“是美國人開的一家珠寶公司,總部設在紐約市西四十大街。在巴黎裏沃利大街也有個分店。他們的生意似乎很興隆,可以和卡蒂埃、伍德沃德、鮑奇龍這些大公司相比。二戰以後他們的貿易發展十分迅速。”


    “不錯,”m局長說,“就是這幫人。他們在倫敦赫本區的海德花園也有一家小店。過去,鑽石公司按月公開標價售貨時,他們大批購買鑽石。可近兩三年來,他們買進的鑽石越來越少。然而,正象你所說的,他們賣出的鑽石卻在年年增加。他們一定另有其他送貨渠道。前些時我們開會時,財政部對此提出質疑,可我們也抓不到他們的差錯。他們倫敦分店的店主似乎幹得很出色。他名叫魯弗斯-塞伊。目前我們對此人來曆還不太清楚,隻知道他每天中午在倫敦西區的美國俱樂部吃午餐,喜歡去森寧戴爾公園打高爾夫球,不抽煙不喝酒,住在大旅店中,是個模範公民。”講到這裏,m局長又皺了皺眉頭。“也許是行業生意的關係,‘鑽石之家’似乎不大跟同行業有所交往。我們知道的所有的情況就這些。”


    “局長,那麽究竟要我做什麽呢?”邦德還是不解。


    “我已經和警察廳的瓦蘭斯約好見麵,”m局長對了一下手表,“現在還有一小時。他會安排你的,今晚他們就準備逮捕送貨人,然後要你冒名頂替打入走私集團。”


    邦德不安地撫弄著椅子的扶手。


    “然後呢?”


    “然後,”m局長一板一眼地說,“你就把那些鑽石走私到美國去。這就是我們的計劃。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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