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編傑克遜-費爾德曼是她的頂頭上司,這兒是她的地盤,除費爾德曼先生之外,容不得別人對她指手畫腳。像格雷-格蘭瑟姆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就更加不要談了,他現在就站在費爾德曼先生的門口,像條德國獵犬那樣給他看門。她眼睛盯著他,而他也不懷好意,以眼還眼,這樣的相持局麵已經有十分鍾了,自從他們在裏邊關門密商以來。格蘭瑟姆為什麽要守在門外,她不知道。


    已經5點半,她該下班了,但費爾德曼先生要她等著。他還是站在那門邊朝她傻笑,離她不過10英尺。她從來就不喜歡格雷-格蘭瑟姆。不過話也得說回來,《華盛頓郵報》裏的人受她喜歡的不多。一個新聞助理走了過來,像是往那門口走去,這條德國獵犬便堵住了他的路。“對不起,你現在不能進去,”格蘭瑟姆說道。


    “為什麽不能進去?”


    “裏麵正在開會。把東西交給她好了。”他用手指著秘書。


    “交給我吧,”秘書說道。她把文件接過手,新聞助理便走開了。


    辦公室的門突然打開,從裏邊傳出來一聲叫喚:“格蘭瑟姆。”


    他朝秘書笑笑,走了進去。傑克遜-費爾德曼站在辦公桌的後麵,領帶鬆垮,下降到第二顆紐扣,襯衫袖子往上卷到了胳膊肘。他身高6英尺6英寸,沒有肥肉。58歲的人了,每年跑兩次馬拉鬆,每天工作15小時。


    史密斯-基恩站著,手裏拿著一份4頁紙的新聞內容的簡單介紹和達比重新手寫的鵜鶘案情摘要。費爾德曼也有一份,放在辦公桌上。他們都露出異常的神情。


    “請把門關上,”費爾德曼對格蘭瑟姆說道。


    格雷把門關上,便坐在辦公桌上。大家都不說話。


    費爾德曼使勁揉擦眼睛。又朝基恩看看。“好哇,”最後出來這麽一聲。


    格雷露出笑臉。“你是說可以了。我交給你的是20年來最轟動的新聞,所以你感動得要說一聲‘好哇’。”


    “達比-肖在什麽地方?”基恩問道。


    “我不能說。這是我要遵守的條件。”


    “什麽條件?”基恩問道。


    “我也不能說。”


    “你什麽時候跟她談的?”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也談了。”


    “是在紐約嗎?”基恩問道。


    “我們在哪裏談又有什麽關係呢?我們說過話,行了吧。她說,我聽。我飛回來,寫了這份簡要情況。你覺得怎麽樣?”


    費爾德曼弓起瘦長的身軀,坐到椅子上去。“白宮了解多少情況?”


    “不太清楚。維爾希克告訴達比,這份案情摘要上星期就送到白宮,當時聯邦調查局是認為必須追查的。白宮得到這份材料之後,不知為了什麽緣故,聯邦調查局退縮了。我就知道這些。”


    “三年前,馬蒂斯給了總統多少錢?”


    “幾百萬。實際上,這些錢都是通過他所控製的不知其數的政治行動委員會捐贈的。這家夥聰明得很,他雇請了各種各樣的律師,尋找各種門路到處塞錢。這些錢大概全是合法的。”


    兩位編輯苦苦思索。他們的吃驚非同小可,好像吃了一顆炸彈還能活下命來似的。格蘭瑟姆則是得意揚揚,兩隻腳在桌子下麵晃動,好像一個孩子坐在碼頭上。


    費爾德曼慢慢拿起文件,用回形針別好,再翻閱一遍,一直看到馬蒂斯和總統的那張照片。他搖了搖頭。


    “格雷,這是條爆炸性新聞,”基恩說道。“沒有取得大量的確鑿證據,我們不能刊登。見鬼,我們說的這條新聞也許是全世界最難辦的查證任務。夥計們,這可是塊硬骨頭。”


    “該怎麽辦呢?”費爾德曼問道。


    “我已經想到一些。”


    “我倒想聽聽,別忘了它會要你送命。”


    格雷瑟姆站到地上,兩手插在褲袋裏。“首先我們找到加西亞。”


    “我們?我們是誰?”基恩問道。


    “我,好吧。我。我去設法找到加西亞。”


    “這事同那姑娘有關嗎?”基恩問道。


    “我不能說。這是我答應過她的。”


    “你得回答我這個問題,”費爾德曼說道。“如果她為了在這條新聞上幫助你而被殺害,我們將處於怎樣的境地。這太冒險了。現在她在什麽地方?你們兩個準備怎麽辦?”


    “我絕對不會說出她在什麽地方。她是個消息來源。我向來都對我的消息來源加以保護。她沒有幫助我進行調查。她隻是一個消息來源,行了嗎?”


    他們都看著他,難以置信。他們又相互看著,基恩終於聳聳肩。


    “需要幫忙嗎?”費爾德曼問道。


    “不要。她堅持隻肯讓我單獨幹。她非常害怕,這不能怪她。”


    “我隻是看了一遍這份鬼材料,它把我嚇壞了。”基恩說道。


    費爾德曼把椅子向後蹬了一下,兩腳交叉擱在桌上。他這才第一次露出笑容。“你隻能從加西亞著手。如果找不到他,那就可能要花幾個月的時間搜尋關於馬蒂斯的資料。你著手查尋馬蒂斯的資料之前,讓我們好好談一次。格蘭瑟姆,我歡喜你的才華,不值得讓你為這件事送命。”


    “你寫的每個字都送給我看,好嗎?”基恩說。


    “我要求每天向我報告,好嗎?”費爾德曼說道。


    “沒問題。”


    基恩走到玻璃牆前,注視著新聞編輯室內發瘋似的忙亂。每天這種瘋狂的忙亂情景要出現好幾次。5點半鍾是一個高xdx潮,大家都得搶時間趕寫新聞,6點半鍾要開第二次新聞會議。


    費爾德曼坐在辦公桌旁注視著新聞編輯室。“也許報紙發行量滑坡的局麵就此結束了,”他對格雷講,但眼睛並沒看著他,“這種滑坡狀況有五六年了吧?”


    “也許七年了,”基思說道。


    “我可寫過一些好新聞,”格雷為自己辯護。


    “當然,”費爾德曼仍注視著新聞編輯室,“不過你擊出的都是二壘打或三壘打,你擊出本壘打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三擊未中出局的情況也不少,”基恩幫他補充了一句。


    “這種情況我們大家都碰到過,”格雷說,“但是這樣的本壘打將出現在世界職業棒球錦標賽的第七場。”他拉開了門。


    費爾德曼望著他說:“當心自己,不要出事,也不要讓她受到傷害。明白嗎?”


    格雷微笑著離開辦公室。


    他在快要到達托馬斯廣場的時候看到後麵的藍燈。警察沒超車,而是緊緊跟在他的車後。他既沒有注意限速,也沒注意他的計速器。這將是他16個月中的第三張罰款單。


    他將車停在一幢公寓旁的一塊小停車場裏。天色已黑,藍色燈光在他車子後視鏡中閃爍,他揉了揉太陽穴。


    “出來!”警察從他的車後命令道。


    格雷打開車門站在車外。這是個黑人警察,還突然笑起來了。原來是克利夫,他指著巡邏車。“上車。”


    他們坐進了頂上裝有藍光燈的汽車,眼睛看著那輛沃爾沃。“你為什麽這樣對我?”格雷問道。


    “我們是有定額的,格雷瑟姆。我們必須攔下一批白人,跟他們搗蛋。我們的頭兒要顯得辦事公平。白人警察專門捉弄貧窮無辜的黑人,我們黑人警察專門找無辜的富裕白人岔子。”


    “我估計你要給我上手銬,再把我揍一頓。”


    “除非你要求我那樣幹。薩吉不能再給你提供信息了。”


    “說下去,我聽著呢。”


    “他覺察到情況有變,他看得出人家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也聽到一點風聲。”


    “譬如說?”


    “譬如說,他們在議論你,以及他們多麽想知道你已經知道了多少。他認為他們可能在竊聽。”


    “往下說,克利夫。他不是開玩笑吧?”


    “他親耳聽到他們在議論你,說你在探聽關於鵜鶘的什麽事。你已經驚動他們了。”


    “關於鵜鶘的事情聽到了些什麽?”


    “說你在到處打聽這件事,他們對此十分重視,薩吉說,不論你到哪裏去,不論你跟誰說話,都要小心提防。”


    “我不能再和他見麵了嗎?”


    “要過一段時間。他想避避風頭,讓我來傳遞信息。”


    “就這麽辦,我需要他的幫助。請轉告他,他也要當心。這件事非常麻煩。”


    “鵜鶘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不好說。告訴薩吉,這件事能要他送命。”


    “薩吉才不怕呢。他比那裏所有的人都聰明。”


    格雷打開車門下去了。“謝謝,克利夫。”


    他把藍色警燈關掉,“我經常在外麵巡邏。接下來六個月我都值夜班,我會隨時留心注意你的。”


    “謝謝。”


    魯珀特買了一隻肉桂小麵包,坐在酒吧的高腳凳上,居高臨下俯瞰著人行道。時已午夜,不早不晚是在半夜,喬治城已經安靜下來。有幾輛汽車沿m街急駛而去,路上的行人也在走回家去。咖啡館的生意還是忙的,但已不是擠滿了人。他慢慢地喝著一杯清咖啡。


    他認出了人行道上那人的臉,沒有幾分鍾的工夫,此人已坐到他邊上的一張高凳上。這個人有點像是聽人使喚的。前幾天他們在新奧爾良見過麵。


    “情況如何?”魯珀特問。


    “我們找不到她。這使我們覺得擔心,因為今天我們得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什麽消息?”


    “不過,我們聽到了一些話,未經證實。那批壞蛋顯得行動反常,頭號壞蛋想要動手殺掉所有的人。錢是不在乎的。我們聽到有人說,他要不惜一切代價斬草除根。他正在派來一批槍法高明的殺手,當然,他們說他已精神錯亂,不過他是個極端陰險毒辣的人,而金錢可以殺死許多人。”


    這一通關於殺人的傳說並沒有使魯珀特驚慌失措。“名單上有誰?”


    “那個姑娘。我估計凡是知道這份案情摘要,又不是他們圈子裏的人都在名單上。”


    “那麽我該怎麽辦呢?”


    “請在附近等待吧。明天晚上還是這個時候在這裏會麵。如果我們找到了這位姑娘,那就要看你的了。”


    “你怎麽找到她呢?”


    “我們認為她在紐約。我們有辦法找到她。”


    魯珀特撕下一小塊小麵包塞到嘴裏,“你準備到哪裏去?”


    這個通風報信的人想到了他也許可以去的十幾個地方,但是,見鬼,都是像巴黎、羅馬、蒙特卡羅這樣一些地方,這些地方他都去過,也是大家都去的地方。他想不出有哪一處地方可以讓他去隱姓埋名,終老此生。“我不知道。你想到什麽地方去?”


    “紐約,你在那裏住上多少年也沒有人會看到你。隻要你會講英語,又懂得本地的規矩。它是一個美國人最理想的藏身之處。”


    “對,你說得對。那麽你認為她在紐約了?”


    “我不知道。她是很聰明的,但是也有倒楣的時候。”


    通風報信的人站起來準備離開。“明大晚上見!”他說。


    魯珀特揮手叫他快走。真是可笑的小爬蟲,他心裏想。這家夥在一家家咖啡館和啤酒店裏東奔西走,小聲地傳遞重要情報,然後回到主子身邊再繪聲繪色地詳細描述一遍。


    他把咖啡紙杯丟進了廢物箱,然後走上人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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