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雖然這麽說,但在趙護士去按呼叫器,喊著“069號,李青進1診室就診”的時候,真正來看病的人還是退縮了。


    畢竟那姑娘五分鍾前才剛在這個病室門口鬧過事兒,說她是庸醫什麽的。


    雖然明顯是那姑娘的問題,但群眾們總會被一些明明是謊言的話影響到。


    患者提議,要換個醫生給看診,哪怕重新排隊都行。


    趙護士沒辦法隻好讓切了下一位。


    “請080號患者王強之女進1診室就診。”


    通報器剛一報完,一個男人急匆匆地就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孩子進了診室。


    “怎麽回事?”


    沈清淺趕緊從位子上站起來,協助男人將孩子一起放到看診台上。


    孩子似乎睡著了,呼吸挺均勻的。


    沈清淺看了眼沒有說話的男人,問,“孩子哪裏不舒服嗎?”


    男人支支吾吾的,從左側的衫子口袋裏取出一張醫院的一卡通,說,“就是,不太好好吃奶。”


    沈清淺仔細給孩子做著檢查。


    男人在旁邊欲言又止,猶猶豫豫地樣子一樣不差地落在沈清淺眼裏。


    “這孩子,是還沒滿月嗎?”


    沈清淺到電腦前,將卡放在讀卡器上。


    男人顫顫巍巍地將孩子重新包好,抱起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道,“嗯。半個月。”


    “哪裏生的?”沈清淺問。


    “家裏。”男人說。


    沈清淺放在鍵盤上的手收了收,望了他一眼,“自己接生的?”


    男人沒抬眼看沈清淺,隻是略微點了下頭,灰白的頭發在白熾燈下能隱約看到一些灰塵。


    “做什麽工作?”沈清淺問。


    男人這才抬頭,道,“那個,種地。”


    “孩子是母乳嗎?”


    “嗯,”男人又點了下頭。


    沈清淺想了想,沒再記錄信息了,而是將剛才的全刪了。


    她將一卡通遞給了男人,道,“費用我沒有扣,孩子沒什麽問題,正常喂養就行。不過,以後生孩子這種事兒,最好在醫院。”


    “哦,”男人心不在焉地應著,接過了卡,然後又將孩子放回了不遠處的床上,低著頭說,“醫生,我有點兒尿急,孩子先放這兒,我,我一會兒完了就來接。”


    沈清淺點了點頭,道,“好。”


    男人聞言,邊往出退,邊道著,“謝謝。”


    沈清淺在男人轉過身快步離開時,心下一緊,趕緊就從診室追了出來。


    男人看到她出來後,步子由快走迅速變成了小跑。


    沈清淺趕緊追了上去,“站住!別跑!”


    她的聲音很大,但走廊上的人並不多,男人又跑的很快,眼看著已經轉過了彎跑出了急診大門!


    “怎麽了又?這是?”


    趙護士聞聲從前麵的診室一出來,就看到了沈清淺急匆匆奔過去的身影。


    沈清淺回頭喊道,“我房裏有個孩子,你去守著!”


    結果,她剛一轉身,就看到那個男人被一個高挺端正的長腿歐巴拎了進來。


    醫院的走廊光線不太好,長腿歐巴帶著一頂鴨舌帽,口罩和眼鏡將臉部遮擋了個嚴實,即便如此,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是誰。


    這麽出挑的身高,這麽好的身材比例,還有他拎著男人的那隻手上的指環,簡直就差直接報出身份證了。


    趙護士這會兒也抱著孩子出來了,她趕緊跑到沈清淺那裏,“什麽情況?孩子家人跑了?”


    沈清淺木訥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趙護士很懵,“到底跑了還是沒跑?”


    沈清淺“啊”了一聲,然後扶了扶眼鏡,道,“跑了,不過,被抓回來了。”


    趙護士這才注意到被一個帥酷高挺的青年人拎著正在往過走的中年男子。


    “哇哦~”趙護士不由感歎,“腿好長。”


    沈清淺趕緊將她拉著轉過了身,“走吧,這麽多人看著呢。”


    是有很多人在看,畢竟今天這急診科的熱鬧,還真是一茬子接一茬子的在上演,比影劇院都精彩。


    沈清淺低著腦袋,扯著抱著孩子的趙護士走到病房門口,然後道,“那個,你能不能幫我再找下保安。”


    “哦。”趙護士說著就要往裏走。


    不過,卻被沈清淺擋在了門前,從懷裏抱過了孩子,然後瞥了眼隔壁的診室,道,“麻煩親愛的你,去隔壁打電話叫一下。”


    趙護士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啊”了一聲,指著她身後桌上的座機,問,“你那個壞了?”


    “嗯,對。”沈清淺點頭,絲毫不帶臉紅的。


    趙護士狐疑地皺著眉望了眼她,突然就轉頭看向了馬上就要過來的兩個人,指著沈清淺笑道,“有情況?”


    沈清淺扶了下鏡子,推搡了她一下,“快去快去,孩子差點兒被他扔這兒了呢。”


    趙護士笑著瞥了她一眼,道,“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說著,又偷偷瞄了眼被自己感慨“腿好長”的男人,朝著沈清淺眨了眨眼睛,離開了。


    第五尋將抓來的男人直接丟進了自家媳婦的診室,然後關上了門,守在了屋內。


    沈清淺看著被拎回來的男人,問,“你知道你的行為已經構成遺棄罪了嗎?”


    中年人一言不發地蹲到了地上,哭了起來,“我也沒有辦法啊,我家裏還有五個孩子呢。”


    沈清淺之所以這麽快反應過來,並不是因為她有多機智。


    而是因為這種遺棄孩子的事情真的是幾乎每年都能碰上兩三個,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存在!


    “既然生不起養不起,為什麽還要生?”這幾乎是麵對每一個遺棄者都會問出來的問題。


    中年人還在哭,“我是一個還俗的和尚,孩子都是生命,既然懷了肯定要生下來啊!”


    沈清淺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差點兒沒直呼一聲,“好家夥。這邏輯好像沒什麽錯。”


    她揉了揉太陽穴,“以前生的時候醫院沒告訴過你,可以結紮的嗎?”


    “阿彌陀佛,我以前是和尚,佛祖是不允許結紮的。”男人說。


    沈清淺被氣笑了,“莫非還是佛祖的錯了?”


    “佛祖怎會錯?”男人的眼第一次直對上沈清淺的眸子,他一字一句的說,“是眾生錯了。”


    沈清淺差點兒以為他說錯了,覺得他應該說的是:是我錯了。


    可他說的什麽鬼話?


    沈清淺不可置信,沒忍住又問了一遍,“你說誰錯了?”


    男人很是堅定,又重複道:“眾生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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