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曆,七十三年,桂月銑日,辰正時分,地府新任大老爺孫鹹澤,幾經思索之後,還是決定向前任大老爺孫宇和,也就是他的父親大人求助。


    雖說熔岩層即便是全部凍結,也不會對地府有太大的不良影響,可出於替父親大人的立場著想的緣故,他很難對這種怪事選擇視而不見。


    父親大人帶他遊學的那段時光,曾教會他許許多多的大道理,當時的他最喜歡黏在父親大人的肩膀上,所以即便對那些大道理完全不感冒,他卻仍在耳濡目染之下,記住了父親大人說的全部。


    他清楚的記得,那些大道理裏麵有這麽一段話:


    “龜兒子,你身兼龜鱉兩象,性格卻一點也不沉悶,如此,你必少思而無謀,無謀倒也無關緊要,可少思卻萬萬不能,凡遇事要多問幾個為什麽,不能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什麽也不關心,什麽也不注意,時間一長,也便怨不得不被關心不被注意。”


    那時候的他,隻要跟在父親大人的身邊,便一點憂愁都不會有,每每才覺得有點難事,不出一會兒必有父親大人的身影,因為這個原因,他壓根也不能理解那段大道理的具體含義。


    因為不理解,他稀裏糊塗的就成了地府大老爺的首席佐官,之後,又隨隨便便的跟著東天子去與九賢者戰鬥,直到重傷前的那一刻,他都以為自己還在像以前一樣,僅隻是在玩耍。


    傷害並沒有因為他的不理解,而降臨到別處去,戰鬥過程中,他除了仰仗自己的防禦以外,所做出的有效反擊,幾乎是少得可憐,歸根結底還是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更沒有預先為這類事情做出過任何係統性的思考。


    那天,他在混元帝國見到了父親大人,卻又因為不想耽誤父親大人的時間,做出了本末倒置的選擇,以致於東天子未能及時的找到他,間接的導致發生了後麵的一係列事情。


    他很愧疚,也很難過,實在不堪忍受的情況下,偷偷的將事情的經過告訴給他的三哥白犬阿呆,因為這個,他失去了自己的尾巴,三哥則被二姐狠狠的揍了一頓。


    當父親大人重歸地府之後,他主動的向他坦白了一切,本以為會降臨的責罵,半點都沒有,反而還從父親大人那裏得到了安慰。


    在那之後不久,他的父親大人突然間助他化形,還給他取了新的名字,並當眾將地府大老爺的位置傳給他!


    說實話,當時他的大腦完全一片空白,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接父親大人的班,且還接的這麽早。


    一切好像與他被任命為大老爺的首席佐官那天,沒有什麽不同,可他卻又清楚的感覺到,實實在在的別扭。


    從父親大人正式交權的那個時候起,他開始強迫他自己思考了,即便是思考的頭都疼得要死,他也絕對不敢懈怠半分。


    熔岩層凍結這件事情,是他第一個發現的,之後,他便一直在考慮應該怎麽應對,隻是任他把腦子都想的冒煙了,也仍是毫無辦法,無奈之下,他隻好又厚著臉皮去找他父親大人求教。


    鹽正省孫宅,孫鹹澤出現在近月亭中,他左右看了看,並沒有找到父親大人的蹤跡,而後便直直的向宅子走去。


    還未走到宅子客廳大門口,申秋風突然衝出來擋在他的身前,語氣不善的問:“你是什麽人?怎麽隨便闖到別人家裏來?”


    孫鹹澤以前是見過他的,但一直沒怎麽與他交流,聽他問來,他有些拘謹的看著他,輕聲回應:“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壞人,我是來找父親大人的。”


    申秋風並沒有見過化形之後的土鱉孫,自然不知道他所說的父親大人是誰,隻好以常理度之,直聲反問:“找爹找到這裏來了?我們家哪個能有你這麽大的兒子?”


    孫鹹澤謹記孫宇和的教誨,盡量不暴露自己的真身,他不在意申秋風語氣中的咄咄逼人,仍輕聲對他回答:“隻要父親大人見到我,自然知道我是誰。”


    申秋風聽他的語氣倒是很有禮貌,言辭卻又藏頭藏尾,頓時沒好氣的又一次質問:“所以說你口中的父親大人,到底是誰?他沒有名姓嗎?”


    出於對孫宇和的尊敬,孫鹹澤從來不敢談及他的各姓,見申秋風問來,他隻好撓了撓後腦勺說:“哪有兒子直呼父親大人名姓的?你可不要害我!”


    察覺他是有什麽誤會,申秋風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輕聲對他說:“不說出名姓,我怎麽知道你要找誰?總要有個提示吧!”


    孫鹹澤這才反應過來,訕笑著說:“他是鹽正省軍長!”


    聽他冒出這麽一句話,申秋風當即語氣生冷道:“你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小軍長怎麽可能會有你這麽大的兒子?”


    孫鹹澤見自己明明已經說出口,申秋風卻死活不信,急聲辯解:“我是他的四兒子,這是千真萬確的!”


    不想再與他爭辯的申秋風,抬起右手指向院子的大門口,不耐煩的對他說:“請你趕緊走吧!小軍長這會兒不在家,誰能替你證明?快走!”


    聽聞父親大人原來並不在家,孫鹹澤扭頭便往近月亭走去,申秋風見他不往大門走,趕忙跑到他身前又一次攔住了他的去路。


    恰巧在此時此刻,為了哄孫勝蓮開心,帶她出去玩的沈金蓮返程回家,正好走到了院子的大門口,抬眼發現申秋風正與一個黃毛少年爭執。


    她稍加打量了一番,又聽少年一直在說什麽父親大人,頓時心中明悟,大聲向那邊喊了一句:“是鹹澤嗎?”


    孫鹹澤莫名被懷疑,又不想暴露自己就是土鱉孫,正準備與申秋風發生爭執,忽聽聞一女子的聲音,扭過頭向那邊一瞧,見是沈金蓮當麵,趕忙作揖一禮,向她朗聲說道:“孩兒正是鹹澤,不知母親大人也在,驚擾了母親大人與姊姊,孩兒這便賠罪!”


    看了看被牽著手的孫勝蓮,並沒有半點受驚的模樣,沈金蓮笑嗬嗬的對他回應:“我們也是剛剛回來,鹹澤不必多禮,到亭中坐坐吧!”


    孫鹹澤本有急事,卻又不敢拂了沈金蓮的麵子,隻好恭敬回道:“孩兒聽母親大人的,母親大人先請!”


    見他似乎有些拘謹疏遠,沈金蓮溫柔的對他說:“不了,我懷著孕又牽著你姐姐,走不快的,你先進去等我們。”


    孫鹹澤自然聽從沈金蓮的指使,恭敬的說了一聲:“孩兒遵命。”


    而後,便自顧自的走向近月亭,這一次,申秋風自然沒有在攔他。


    沈金蓮牽著孫勝蓮的小手,路過申秋風的時候,對他感激的點了點頭,申秋風便也回了一禮,獨自一人又回到孫宅客廳裏。


    近月亭中,沈金蓮終於緩緩走入,她先艱難的將孫勝蓮放置在鵝頸椅上,而後轉身麵向孫鹹澤,慢慢的也坐了下去。


    直到坐穩坐好,沈金蓮才一邊摸著孫勝蓮的小腦袋瓜,一邊以親昵的語氣說:“鹹澤,這是我們第一次當麵對話吧?”


    孫鹹澤正襟危坐,直聲回應:“回母親大人,若不算化形前,孩兒確實是第一次與您對話。”


    見他表現的像是在見陌生人,沈金蓮眼神稍黯淡的柔聲對他說:“你怪我嗎?”


    孫鹹澤見母親大人沒來由的問了這麽一句,緊忙站起身解釋:“孩兒不敢,畢竟孩兒不是真正的人類,若是常常出現在這裏,有傷父親大人的體麵!”


    沈金蓮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待他重又坐下後,才對他直聲問:“你父親他不會在意這些的,應該是因為這裏多了個我,你才不敢常來的吧?”


    又想站起身,卻被沈金蓮以眼神製止,孫鹹澤隻好坐著說了一句:“母親大人,孩兒絕對沒有這樣想!”


    聽出他口是心非,沈金蓮歎了一聲說:“鹹澤,你父親和我,都希望你們常來看看,父母與子女不該這麽疏遠的!”


    察覺到沈金蓮的語氣有些哀怨,孫鹹澤堅定的點了點頭回應:“孩兒記住了,以後得空,孩兒必常來看望父親母親,也盡量叫上二姐三哥!”


    瞧他還算聰明,沈金蓮笑咪咪的對他說道:“這才叫懂事!鹹澤,我能與你打聽點別的事情嗎?”


    經剛才這麽一套,孫鹹澤哪裏還敢抗拒沈金蓮,自然是乖乖的作答:“母親大人盡管問,孩兒必定知無不言!”


    沈金蓮高興的點了點頭,毫不遮掩的向他問:“你給我講講你父親那天去地府卸職的經過,可以嗎?”


    孫鹹澤一聽問的是這個,當即笑著回了一句:“孩兒這就開始。”


    孫鹹澤為沈金蓮詳細的講述了孫宇和卸職地府大老爺的整個經過,當聽到孫宇和用大老爺璽印砸傷自己的手時,沈金蓮滿眼盡是心疼。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的體會到,孫宇和為了家庭的完整,下了多大的決心,也明白了地府大老爺對他的重要性。


    為了確保孫鹹澤不會做出令孫宇和傷心的事情,沈金蓮決定發揮賢妻良母的職業素養,強製性的拽著孫鹹澤,同時還牽著孫勝蓮,又一次的出門逛街。


    孫鹹澤見沈金蓮拽他出門逛街,似乎很著急,但由於是在陪伴母親大人與姊姊,他也隻能強逼著自己,克製住那份急躁。


    他被沈金蓮拽著去照相館,拍了很多各種各樣的相片,有他與沈金蓮的母子相片,有他與姊姊的正常姐弟相片、哥倆好相片、以及雙生姐妹花相片,當然了親子三人相片也是免不了的。


    拍完相片後,沈金蓮不顧他極力的反對,帶他去買了將近十多套的衣服,最後還拉著他一起吃午飯。


    吃完午飯後,孫鹹澤實在是忍不住的向沈金蓮告辭。


    “母親大人,孩兒真的有些要緊事,急需立刻回去處理,請母親大人準孩兒離去。”


    “鹹澤,若是你信得過我,不如先與我說一說,有些事情,未必隻有你父親才可以幫你!”


    “母親大人既如此說,孩兒自當遵從,敢問母親大人,可知星體熔岩凍結,如何解救?”


    “鹹澤,此等事情,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願聽?”


    “母親大人,其一如何?其二又如何?”


    “鹹澤,我沒有與你父親一般,受過華國的教育,隻能憑借我記憶中的知識與你做講解,若論其一,是指對星體本身的了解,倘論其二,是指如何應對星體的各種問題。”


    “母親大人對星體有過研究?”


    “鹹澤,個中事情,沒有你父親的準許,當下我確實不便與你細說,你想聽我為你詳述其一嗎?”


    “孩兒隻想知道與熔岩層有關的!”


    “也好,那我就為你講講你所謂的熔岩層,其實稱呼它為熔岩層是很不準確的,它更廣為人所接受的名字,應該叫富礦層;


    在非生命行星或者一些專門用來采礦的星體內部,它是較為普遍的供礦區域,也容易找到一些極為罕見的特殊礦物,偶爾極個別的星體熔岩層,還存在著特殊生物生存於其中;


    熔岩層凍結隻會發生在一種情況下,即星體的壽限將要麵臨枯竭,也就是所謂的快要死了,發生這種事情,對於生活在星體上的生靈來講,絕對是滅頂之災,可若是放在更大的區域,或者說對星體本身來講,其實是極其尋常的一件事;


    好比生靈,藍星上每天死去的生靈,如果一個一個去數的話,你父親也未必能數的過來,可你什麽時候見到有正常人,大喊生靈大滅絕的?肯定是沒有的吧?”


    “母親大人,你確定熔岩層凍結,星體就必然會死亡嗎?”


    “鹹澤,反正我的記憶裏就是這樣描述的,具體的我也沒見過。”


    “母親大人,如果你說的是真實的,我恐怕要成為第一個喊生靈大滅絕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藍星的熔岩開始凍結了?”


    “是的,孩兒親眼所見!”


    “看來真的隻能靠你父親了,也許他能創造奇跡!”


    “母親大人,可知父親大人到底去了何處?”


    “他在雙元省,隻是我不建議你現在去找他。”


    “母親大人,藍星可是要生靈大滅絕了呀!”


    “鹹澤,你父親去雙元省也是處理急事,隻要有他在,你我何需驚慌呢?”


    “孩兒明白了,請讓孩兒送母親大人與姊姊歸家。”


    “好,也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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