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平,另外,我還有一種擔心。龍曉鵬好像一直在刑訊逼供,那些刑罰手段厲害得很,黎兆平一旦承受不了,亂一通,麻煩就大了。


    彭清源問。你有好辦法嗎?


    王宗平,我沒有,不過,舒彥提到過幾個辦法。一是讓黎兆平當選黨代表,那時,龍曉鵬就必須提供一個詳細的案情報告,否則,就隻能放他出來。第二個辦法,立案調查龍曉鵬。龍曉鵬經不起查的,一查肯定出問題。


    彭清源伸出一隻手製止了他,,後一個辦法肯定不行。這樣你查我我查你,一定會出大事的,搞得不好,整個江南省的政治局麵就亂了。人家不講遊戲規則,我們不能不講。


    時間過得很快,彭清源要出發去機場了,王宗平離開辦公室去替他安排車。將首長夫人一行接到酒店,然後匆匆忙忙趕去七號樓見趙德良。


    趙德良是個相當自律的人,幾乎沒有不良嗜好,不抽煙,酒也喝得節製。一般人認為,煙酒是官場的潤滑劑,即使第一次見麵的人,三兩杯酒下肚,也可以迅速變得熟絡起來。不會喝酒或者酒量不行的人,在官場就很難混下去,原因是你很難進入這個場的中心部位。趙德良自然也是能喝酒的,酒量還相當驚人,不過,他處於現在這樣的高位,隻要他不喝,沒有人敢勸他的酒,整個江南官場,還真沒幾個人知道他的酒量。同時,趙德良又是一個安靜的人,思考型的人,他從來都不疾顏厲色,也很少見他發脾氣,他永遠者都是一張平淡的臉麵對一切。到江南省快三年了,誰都沒見他使用過強權。所以社會有一種法,他是一個軟麵團,意思是他很懦弱。


    在彭清源心裏,趙德良的形象和人們公開所,是完全不同的。彭清源認定,趙德良是一個極具政治智慧的人,他的性格,基本可以用兩句中國古話概括,靜如處子,動如脫免。他靜的時候,通常都在練書法,而他動的時候,執行力驚人,又不是那種雷霆之勢,而是四兩撥千斤的柔軟之力,是一種智力。


    趙德良的妻子留在北京,她的生意做得很大,主要做外貿,在江南省沒什麽市場。省委原本將袁百鳴住過的那套別墅分給趙德良,趙德良覺得,一個人住一套別墅,實在太浪費,何況省委常委們在迎賓館還有一套別墅,雖然沒有明確分給哪個人,實際,除非中央領導來住,其他時候,也就成了某個人的工作別墅。這些別墅有個統一的名稱,叫迎賓館七號樓,或者直接稱為七號樓。外人聽了,以為是一幢樓,實際卻是一個別墅群。趙德良住在七號樓的三號別墅,彭清源到的時候,趙德良已經在樓的書房裏練字。


    唐舟讓王宗平等在一樓,他領了彭清源樓。


    趙德良的書法作品,在江南省的黑市已經是天價,給企業單位題字,人家出價每個字萬,如果是一般條屏之類的作品,市場標價是一字一萬。但是,有價無市,因為趙德良從來不替人題字,即使再好的朋友,他也不拿自己的作品送人。他覺得滿意的作品,秘書唐舟會替他收起來,並且編號,嚴格控製外流。如果他不滿意的作品,則會在第二天送進碎紙機。


    彭清源站在書桌的前麵,主動伸出手,拉住宣紙的頂端,替趙德良拖紙。


    趙德良寫的是嶽陽樓記,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嶽陽樓,增其舊製,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屬予作文以記之。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哞夕陽,氣象萬千,此則嶽陽樓之大觀也。


    恰好寫到這裏,趙德良停下來蘸墨,問彭清源,清水塘安居工程進展怎麽樣?


    彭清源,受了影響,現在幾乎停工了。


    趙德良,這是全省目前最大的民心工程,不能停。既要搞好,還要加快進度。


    彭清源,現在這個情況,沒法加快。整個兆元公司,人心惶惶,我聽,他們的總經理正在鬧退股。


    趙德良,你,清水塘和融富中央國際兩大工程,到底有問題沒有?


    彭清源,大的問題肯定沒有,問題有沒有,就比較難。


    趙德良,既然沒有大的問題,為什麽會有人盯著這兩個工程?


    彭清源。可以肯定。有人在背後操作。


    趙德良的字體,是柳體和毛體的結合,有柳體的鋒芒剛勁,也有毛體的狂放飄逸,尤其講究的是謀篇布局,狂放卻不失精準,敦厚又顯張揚。他常常,社會流行很多算命的把戲,其實大多數是騙人的,隻有字識性格,那是極其準確的,因為文如其人字如其人。隻要一個人的字,就可以知道這個人的性格。一個人寫字的力度,就是這個人性格的力度,一個人布局的方法,恰恰體現的是他辦事的章法。


    江南省一個地級市有一個市委副書記,寫得一手好字,可職位在副書記就止住了,先後走了幾個市,始終沒變。他自己常常抱怨,是因為自己的字寫得太好了,把省長書記比下去了,所以不肯提拔他。趙德良來了之後,他覺得自己有了機會。處心積慮地安排趙德良到他任職的市去視察,又妙巧地讓趙德良了他的字。原以為趙德良是這方麵的行家,過他的書法作品之後,會對他青眼有加,從此平步青雲。沒料到,趙德良過他的字後一言未發,後來,有人在趙德良麵前替他好話,趙德良卻,這個人還是算了吧,從他的字裏,可以到一股邪氣。這話過才一個多月,此人出事了。他到南方出差,要將人家坐台姐帶出台。可人家是坐平台的,死活不千。他借著一股酒勁,把人家暴打一頓,並將人家的衣服全部撕碎了。人家受不了虐待,憤而報警。後來,紀委去查他,發現他是個性變態,在外麵有一套房子,裏麵放滿性虐用具,並且有很多他進行性虐的錄像。這事在江南省政壇傳開了,從此,沒有哪個官員敢將自己的手跡顯露於趙德良麵前。


    趙德良寫完了字,題了款,卻並不蓋印。唐舟立即拿起那幅字,走到書房的角落,那裏有一個紅木的架子,架子麵有一排夾子,他將宣紙的兩個角用夾子夾好,字就掛在了那裏。這幅字寫得很到位,彭清源退後一步欣賞著,很想向趙德良討下來,卻又不敢開口。


    唐舟再拿過一張宣紙,在書桌鋪好。


    趙德良站在一旁等唐舟鋪紙,他則和彭清源談話。他問,背後有人操作?操什麽?怎麽操作?


    彭清源,已經調出了銀行的錄像資料和其他一些資料,證實當天周萸根本沒有去過銀行,匯出那筆款子的,是一個二多歲的年輕女人。周萸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她用的身份證顯然是偽造的,名字和信息是周萸的,照片換成了那個年輕女人的。


    趙德良問。查清了這個人是誰?


    彭清源,沒有立案,調查不太方便,有關這個人,並沒有查下去。不過,舒彥想了個主意,結果弄清了在背後操縱這件事的人。


    唐舟已經將紙鋪好,趙德良又走到了桌前,拿起筆,蘸了墨,正準備寫字,聽到彭清源的話,手沒有動,墨汁順著筆尖流下,滴到宣紙,這張紙便廢了。唐舟想幫他換一張紙,他製止了,對彭清源,怎麽回事?你仔細點。


    彭清源將舒彥拿著照片去見周萸以及周萸約見齊天勝的事了一遍。


    趙德良沉默了片刻,然後問彭清源,你有完整的計劃嗎?


    彭清源並沒有出自己的法。在官場浸淫這麽多年,這一點,他是很清楚的。自己如果出來的計劃太高明,有些領導會不喜歡,甚至故意否定你,使一個很好的計劃無法實現。如果得太不高明,領導又會留下一個不好印象,覺得這人是大草包一個。給領導提建議,是一門精深的學問,既不能多也不能少,一定要恰到好處。彭清源並不自己有什麽想法或者計劃,隻是,舒彥有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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