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女捉鬼人,我也有自己的苦衷,要說自己不怕,那真是騙鬼的。


    即使我做這行已經十年,敬畏鬼神還是不變的宗旨。人在神看來,渺小而又強大,堅強而又脆弱,而在鬼看來,那隻是以前犯的錯誤。


    經曆了十年的捉鬼人生,我才發現,其實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人心叵測,人心永遠是飄忽的,而鬼不一樣,他們隻是達成心願,然後煙消雲散。


    八年前的一天,我遇見了我這輩子最靠得住的同伴。


    我跟往常一樣,回到南山上,這天夜裏十分安靜,安靜得周圍連風聲都聽不見。


    突然,一個黑色東西攔住我,我提著手裏的桃木劍,這麽晚,一定不會是人!那團黑色的東西像一棵樹,這棵樹並沒有傷害我,而是擋著我,似乎有話說。


    我從來不收善良的鬼,因為對於我來說,我們都是一樣的。爺爺本來打算把這些傳給哥哥,然而哥哥的去世,卻讓我不得不接下這個擔子。


    這棵樹似乎是一顆榕樹,龐大的樹身遮蓋了稀薄的月光。它搖動著樹枝,露出一張人臉,我被嚇了一跳。我使勁忍住剛剛的驚嚇,做我們這一行的,絕對不能讓鬼看出自己心裏的膽怯。


    茫茫黑夜,月光下的人臉漸漸清晰,他開口說了幾句話,意思就是說本來他是一個準備輪回的鬼,卻被一個天師打進了樹裏。


    我低著頭想了想,天師和我們這種人,不是同種職業,也不好插手,如果我放了這個鬼,那相當於我就是跟天師作對,要是那天碰見,被扯上說我和鬼怪同流合汙,那可不巧。


    看他的樣子,他好像很急,很可憐的乞求我。


    鬼和人不同,鬼不會騙人,因為沒有金錢沒有權利的誘惑,他們自然就沒有了騙人的理由。


    我心一軟,剛打算把他放出來,一個穿著黃色道袍的天師就從不遠處跑過來:“我就說怎麽鬼怪都不會怕人了,就是你這種人存在。”我很是不屑的說:“什麽叫我這種人。你是多有能耐?”


    天師在爺爺嘴裏都是一群不分善惡,隻分種群的人,所以爺爺雖然也捉鬼,卻不和任何天師搭夥。


    很顯然,剛剛的話把天師激怒了,天師吹胡子瞪眼的的說:“你個女孩子家家的難道不知道什麽叫賢良淑德嗎?”我從來不喜歡別人瞧不起女生,女生難道就不能做這一行了嗎?我沒有理他,轉身將封在樹裏的鬼放了出來,我挑釁道:“我放了,你打我啊!”


    這個鬼一出來便害怕的躲到我身後,也不敢逃跑,我看著他的樣子不禁有點心酸。鬼被封印的時候,總會經曆一種被五馬分屍的痛感。我看了一眼身後的他,他的手發抖著捏著我的衣角。


    天師手上青筋凸起,拿著劍指我:“給我讓開!你別以為你是張天師的孫女我就不敢把你怎樣!”想著爺爺曾經說過不要和長輩鬥嘴,就放下脾氣說:“天師伯伯,你看你跟我爺爺也挺熟,爺爺這都去世了,您就別老是跟他老人家過不去了,把這個鬼讓給我好不?”


    天師哼了一聲:“你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我撒嬌說:“伯伯,你看我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畢業後做這一行也兩三年了,不懂事,您就別計較了。”


    我哀求道,身後的鬼有點不安,開始害怕我,慢慢發抖想要逃跑。我一把拉住他,對天師說:“伯伯,我還要養活我自己,您也知道,交一個鬼去白雲觀超度是可以有錢拿的,您看我也不容易,把他封了還不如給我,讓我也好買頓飯吃。”身後的鬼掙脫了一會兒,雙腿發軟跪了下來。


    出乎我意料的是,天師居然信了!我暗自高興,果然,爺爺說得對,天師的智商除了分得清人和鬼,其他什麽都分不清。


    我拉著身後一直發抖的鬼回到了家中,他還在全身。他跪了下來,一邊哭一邊說,說了一大段,意思反正就是他才死,想回去看看自己爸爸媽媽,可是死了之後什麽都不記得,隻是很想念爸爸媽媽,想再看他們一眼,還不想超度。


    聽著他的一番話,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他聽我說那是逗天師玩的之後,很是害怕的打顫站了起來。


    我問他:“你是多久死的?”他說:“應該是前天,前天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身體可以飄起來了。”


    不知道他是誰家的孩子,看著十七八歲的樣子讓人有點心疼,好好的一個人,說沒了就沒了。我打算把他收到自己門下,在順便幫他找自己父母的時候,讓他和我一起捉鬼。如果有一個鬼在身邊幫忙,那他就可以直接看到靈異事件的原因了。


    我問他叫什麽名字,他也不記得,於是我就給他取名為葉楓,他同意了。和他商量好我們的合作關係後,我決定讓他寄宿在爺爺留給我的手鐲裏。


    第二天早上,我跟往常一樣,要去白雲觀和師父們一起念經。才出門不久,手機響了。“喂!玉玉啊!你回學校一趟唄,曹書記想找你。”我把電話一掛,便回到了學校。


    曹書記笑臉相迎跟我說:“你就是張天玉呀,幾年沒見,長這麽大了。”我隻是笑笑,想當初我幾年前回學校的時候,曹書記才上位的,跟他根本可以算不認識。我說:“曹書記有事直接說吧。”曹書記沒想到真有事,就說:“天玉呀,我跟你說,學校不正常,好幾個孩子都退學了,你是做這一行的,幫個忙唄,你也是從學校出去的。”


    我不想答應他,本來就最煩這種人情活,這種事是特別耗神的。他以我為我的中學做貢獻為由,還沒等我答應,便給校長說已經辦妥了。


    真是的,我還沒答應,他就應了下來,心裏一萬隻羊駝奔騰而過。我問了問情況,曹書記跟我一頓亂繞,我就火了。


    無奈之下,曹書記跟我說:“你也知道,我們所有老師都是住學校。有天晚上,我起來上廁所,結果有個穿蕾絲睡衣的女人在廁所門口直接撲到我身上。你想想,我本來在學校就不沾這些,這個哪裏把持得住。結果那女的掐我脖子,我就發現我也叫不出來,那女的笑得眼睛裏麵全是血流出來……還好當時有人來了,那女鬼被嚇走了。結果看見我的那個老師說我背上有個血肉模糊的女鬼朝他笑,還說我滿臉都是血,直接嚇得第二天就辭職了。我現在也不在學校住了,太嚇人了。”


    我本來想給他一個辟邪符就打發他,結果他說:“還有好幾件事,前些天有個女孩子跳樓,那女孩子嘴裏一直念念叨叨的說什麽我這就來了,咚的一下就跳下去了,本來以為是家裏出了什麽事。結果我們找到家長,家長說前些天看見孩子在家裏打電話哭,說感覺自己要死了,一定要救自己。”


    聽到這,我覺得不放心了,再怎麽也不可以傷害孩子。於是,我答應了下來。


    既然要查,我便在學校宿舍樓住了下來。晚上,葉楓從我的手鐲裏出來了。我們在走廊裏打著手電筒上了一層樓,突然轉過身看見後麵一個白色的東西飄過去,葉楓仔細看了看,說:“是個女鬼。”我轉身打算下樓,突然感覺背後有個手狠推了我一下。我趔趄了一下,把住了欄杆,葉楓跟著剛剛那隻手走了。


    我打著電筒朝前走,突然看見葉楓朝我飄過來,眼神淩冽嚴肅。我仔細看了一下他,他似乎是在看我身後,我突然覺得背後一陣陰森,我攥著一把小桃木劍猛的向後麵刺去。


    那女鬼中了一劍後,使勁掐我脖子,喊著:“你們害了我為什麽還要害我孩子!”葉楓飄過來朝那女鬼一打,我將桃木劍摁在女鬼身上,念出口訣,女鬼便散了。


    想起她剛剛說的那句話,害她孩子……


    早上起床,葉楓又回到了手鐲裏。我找到曹書記,向他問了一下這幾年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曹書記說:“你也知道,我們這學校的學生,都是一些煤礦工人的孩子。現在這些煤都賣不出去,這些人窮得連學費都交不起,我們最多也就是開除了一些學生。”


    見我嚴肅起來,他說:“這可不怪我,這是校長要開除的,我們也要生活嘛。”我看了一眼手上的玉鐲子,曹書記看見了,恍然大悟的說:“上個月有個賣鐲子的女人,她孩子在學校讀書,非要拿這些鐲子給學校當學費。結果我們沒肯,不過她孩子的學費,我們都是讓她賒著的。”


    我覺得可能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女鬼,於是我又問:“那後來那個女人呢?”曹書記跟我使了使眼色,說:“校長那些事,你還不清楚。不過,據說那女人後來上吊了。”


    的確是清楚,這些事情,誰又不懂,不是金錢就是肉體。我又問:“孩子呢?”曹書記搖搖頭,說:“被開除了之後就不知道去哪了。”


    走出學校,我望了望這所學校。以前我在這裏也是窮人,天天受著班主任的吹毛求疵。交不起學費,最多是給我臉色看,而現在……


    我歎了口氣,葉楓說:“可能成為鬼,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切都變得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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