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這段話從宣紙上撕下,卷成小卷。


    手指在桌邊燈芯上一搓,體炁湧動,匯集到兩個指尖,有微火竄起,燭燈頃刻點燃。


    顧瑾珩將那小卷紙送入燭火中,待其炙燒了一角,隨即取出。


    他伸手接住了紙片燃燒的灰燼,將手中的灰屑一點點抖進了鴉青色的荷包中,再次一抽繩子,將之封合,別在了腰間。


    若有人在側,便能在荷包打開之際清楚地看到,荷包裏的紙灰,已盈滿八分。


    ......


    時間一晃,登雲英雄大會就已進行到第四輪的最後一場比賽。


    按照規定,第四輪比賽共十一人,分五組進行比賽,多餘出一人,抽簽直接進入第五輪。


    裴奈方才和邢嘯仁臨時開始的那場武鬥,就算作了第四輪的比賽,因而這次,裴奈沒有給英雄大會輪空她的機會。


    抓鬮直接進入下一輪的是龍刹門的首座。


    巧的是現下第四輪的最後一場比賽,參賽者分別是五嶽和六江的後人,張晟和周禹良。


    一個是五嶽之一靈嶽機關術士的接班人,一個是六江之一陶江天斧的後人,屬實萬眾矚目。


    如果說先前裴奈用萬嶽血鞭對抗邢嘯仁,都能稱得上五嶽和六江的碰撞。


    那此刻武鬥台上正在進行的比賽,就更加名副其實,是真正五嶽、六江之間的對決。


    周禹良手持天斧,張晟腕有弩弓,先是一陣試探的對打。


    二人初初較量後,有一個半掌大小的銀製圓球從張晟手腕下甩出,直直砸向周禹良。


    周禹良疑其有詐,未敢抬斧去擋。


    他扭身避過了銀球,卻在這時清楚看到平平無奇的銀球後端係著一根薄如蟬翼的透明細絲,另一頭隱在張晟寬大的衣袂間。


    周禹良舉斧自下一砍。


    天斧割穿了細絲,劃過半空收回。


    可天斧移開之際,卻出現了令無數人駭然失色的一幕。


    那根細絲,竟原樣相連!


    “是雪榕絲?!”觀賞樓上,依曦驚訝道。


    裴奈點點頭,“眼神挺不錯,正是緊繃時堅不可摧,柔軟時卻無法斬斷的雪域榕絲。”


    她話還沒有說完,卻見張晟抬臂一抽。


    銀球上的細絲隨之一抖,迅速回縮,同時拽動球體。


    霎那間嚴密無縫的銀球便四分五裂,化為十數片輪形飛刃,由分叉後微不可察的榕絲相連,森然從周禹良身後回轉。


    輪形飛刃銳利發光,無序排列,在張晟的控製下,一齊向周禹良割去。


    周禹良脊梁一寒,急忙回身。


    長斧橫截,擋住了大多騰空轉割的輪形飛刃。


    但銀球分裂後波及範圍極廣,長斧雖寬,卻仍有漏網之魚。


    一輪飛刃割過周禹良持拿斧柄的右手,留下一長條血痕,另一輪穿過長斧下方,破開他的衣褲,於他的腿上劃開一道血口。


    周禹良吃痛,卻麵不改色。


    他身形一移,長斧推著頂在斧身上的輪形飛刃一轉,從困境中脫身。


    周禹良再舉斧,直朝回縮的大堆銀刃砍去。


    張晟右手一揚,輪形飛刃在眨眼間又重聚成球形,鑽入他的衣袖。


    斧風淩厲,沿著飛刃的方向,頃刻已對準張晟劈來。


    在銀球回收的同時,張晟拋下兩個柱形圓塊,雙腳一踩,借助輕功騰空躍起,躲過陶江天斧的銳氣。


    他躍升之速極快,瞬間便已超過三層觀賞樓的高度。


    上萬人抬頭仰視他,發出無數驚歎。


    “哇,小姐,他踩的那個柱形塊到底有什麽玄妙之處?能飛這麽高?!”清竹一臉崇拜地開口。


    “他們張家的機關術嘛,我反正搞不懂。”


    裴奈無奈地想著,要是她夠聰明能搞懂這個,張厲呈前輩送她的機關木盒,也不至於到現在還在那空放著。


    張晟精準停在周禹良上方,一轉方向,手中出現一根黢黑的短棒,


    短棒豎直向下,遽然從棒鋒鑽出幾根錐刺,以肉眼可見之勢向外擴散,層層連結,合成一張細薄的金屬大網來,徑直壓向周禹良。


    陽光當照,地麵上出現蜂窩般的陰影,兩者合一,仿佛已將周禹良裹合籠罩。


    周禹良抬斧當空一斬。


    斧風飛掣,密網中心有東西霎時破出,像大傘般張開。


    斧風與之相撞,激起一層洶湧氣浪,不斷向外擴散衝擊。


    周禹良沒料到那中央會出現阻擋,氣浪拍擊而下,尤甚於給他當頭一棒。


    他用斧尖落地強撐,才堪堪立於原地。


    張晟借著這一斧的衝力,順勢壓空一頂,翻身穩穩落在武鬥台上,手中的短棒已將密網完盡回收。


    周禹良強忍虛弱,腳步連行,長斧軌跡一變,斜向下朝張晟砸去。


    張晟未退半步,隻側身一避,讓過斧擊,他的手自如地劃過斧身表麵,留下一排方正的鐵盒。


    鐵盒接觸到斧壁的一瞬間,機關啟動。


    無數貢山石片鑽出盒身,如藤蔓沿牆攀爬,繞過鋒刃,成圈將天斧困鎖。


    周禹良一驚,正要抽斧,已是來不及。


    張晟的右手脫離斧身前,從最後一個鐵盒中拉出帶細鏈的柱形圓塊,朝幾步外的地麵拋去,正好砸在最開始曾助他彈跳的其中一個柱形圓塊上。


    兩個柱形圓塊相吸,牢牢扣合,緊抓地麵。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在觀眾和其他人眼裏,不過眨眼工夫,周禹良劈下的長斧還未落地,便被禁鎖在原地,難抽分毫!


    傳言因機關術詭譎多變的特點,每個戰敗於靈嶽機關術下的武人,兵器皆遭禁錮,變得毫無攻擊力,因而實力大損,滿盤皆輸。


    現下看來,此言非虛。


    但周禹良不甘放棄,他繼續抬斧,斧鋒向下,牽著鎖鏈墜地一砸。


    陶江天斧乃是傳世神兵,斧刃削鐵如泥。


    機關外圍雖是貢山石片,但內部都是精密細小的零件,耐不住天斧的重力破壞,已有多處斷裂。


    周禹良欲再度抬起天斧,他的對手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張晟右手成拳,從衣袖內側湧出不計其數的鱗片,鱗片形似蓮花瓣,向外舒卷,延伸包裹住他的右拳。


    匯全身膂力的一拳重重撞在斧壁上,無數人都能聽到“砰”的一聲。


    手中長斧受到衝擊,向外一偏,周禹良的吃力頂住,卻發現張晟拳上的層層麟片已然外擴,牢牢將斧身鎖吸。


    在長斧被製掣的同時,張晟左腳橫踢過來,雲頭靴底部竟出現大小不一的刀片,刀鋒陵勁淬礪,帶動狂風颭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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