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殘陽懸長空,半山瑟瑟,半山紅。


    夕陽一道,白衣一抹,許輕舟腳下的舟走過的路上,百萬人妖盡低眉。


    他們不是第一拜先生了,卻又害怕,這是最後一次拜先生。


    此一別後。


    山高水長,再見早不知何年何月如日。


    路過儒州軍時。


    那雲舟上來了一道黑影,似是踩著滿天霞光來到了方陣之前,就停在了舒小儒的咫尺之間。


    那是一個少年,生的極高,長的極壯,有著一頭幹練的短發,在風中向後仰去。


    有些張揚,就如少年的性格一樣,跋扈飛揚。


    少年立在半空,踩著長風,頭上一條嶄新的發帶高高飄揚在了空中。


    他自上向下看著姑娘,挑著墨眉,意氣風發,道:


    “我覺得應該跟你說一聲再見,所以我來了。”


    舒小儒望著少年。


    見少年帶上了那條眼帶,心頭多歡喜,眉眼盈盈月。


    “嗯,知道了。”


    少年點了點頭,轉身欲要離去,卻又回眸看了一眼姑娘,語氣加重又強調了一句。


    “我說的是再見,就是還會再見的再見。”


    舒小儒下意識的攥緊了衣角,也點了點頭,笑道:


    “好。”


    說完。


    少年離去,宛若一陣風,又沒入了雲舟中,唯留姑娘立在了風中,笑意淺淺。


    而身後的人們卻是早已竊竊聲聲,特別是書院的師姐妹們,更是湊了上來。


    出言調侃道:“是再見哦...”


    “還會再見的再見哦....”


    舒小儒嗔了眾人一眼,小聲道一句。


    “你們真煩人。”


    雲舟上。


    一群少年和姑娘們,也玩味的看著江清衍,眼中的笑意是那般明顯。


    既有幸災樂禍,也有吃瓜的好奇興奮。


    “可以啊,老二,挺會啊。”


    “確實,沒看出來。”


    “咳咳,我想我應該跟你說一聲再見的,所以我來了。”


    “是再見的再見哦。”


    “咦...肉麻死了。”


    眾人七嘴八舌,小聲調侃,清衍卻是渾然不覺,毫不在意,雙手環胸,英姿勃發,一條發帶,高高飄蕩....


    船頭上的書生,亦是輕聲笑笑,眼角浮現一抹欣慰,至少清衍剛剛那一下。


    估計沒幾個姑娘能扛得住吧。


    “確實挺帥的。”


    遠處。


    那座小小山峰上,三教祖師始終不曾離去,眼中的駭然和心底的震撼本就一直在持續。


    就如這秋日的風一樣。


    吹了一整日也沒有停。


    他們看著十二方陣,百萬人妖拜別那位書生郎,也看著雲舟漸行漸遠。


    自也看到了那蒙眼的少年,挑逗了儒家的小先生。


    表情有些怪異,下意識的看向儒聖,眼底的神色多少有些意味深長。


    儒生不解,瞪眼道:“你們看我作甚?”


    道祖小聲道:“你家的小先生就要被人給拐跑了,你就沒想法?”


    儒聖翻了個白眼,“我能有什麽想法,男歡女愛的事情,我管得了。”


    話音一頓,儒聖眼裏反而浮現一抹竊喜,撫著胡須,說道:


    “在說了,我覺得那後生還行,生的俊朗,和我年輕的時候很像啊。”


    頓時惹來身側胖和尚和布鞋老頭好一頓鄙夷。


    心中暗罵。


    真不要臉,不過卻不否認,那少年確實不錯。


    不止那少年。


    那艘船上還有很多少年和姑娘們都不錯。


    尤其是那書生。


    震撼過後的三教祖師,心照不宣的動起了別的心思。


    比如道祖。


    他說:“其實,我那些後生,總想著讓我在收個徒弟,我覺得也不是沒道理,畢竟我真的老了,總不能後繼無人吧。”


    和尚眯著眼,“我佛慈悲,我看那些孩子,戾氣很重啊,上蒼有好生之德,我佛該渡他們的。”


    儒聖沒好氣的笑笑,“害...你們兩個老家夥啊,就別繞彎子了,說說吧,看上誰了?”


    二人對視一眼,幾乎異口同聲說出了兩字。


    書生。


    儒聖勾唇,並無意外。


    還特意強調,別忘了人家是書生,讀書人。


    意思不言而喻。


    跟他才是一類人。


    三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然是變故。


    那便是順應天命。


    十萬年未有之變局,可能是一場災難,也可能是一場機遇。


    世間萬事萬物,皆無絕對。


    福禍相依。


    這樣的道理,他們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盡人事,聽天命的道理,他們更是了然於胸。


    故此於此生出別樣的想法來,甚至沉浸其中,忘了身側還有一尊仙人。


    直到一個空的酒壇自樹梢上落在他們眼前。


    他們方才反應過來,那位仙人還在。


    仰頭看去。


    姑娘站起了身,立於黃昏中,似是披上了一件晚霞的新衣,看著遠去的雲舟群。


    餘光下瞥,笑道:


    “許輕舟。”


    三人不解,怔怔發神。


    仙話音繼續。


    “那個書生的名字,叫許輕舟。”


    三人恍惚更甚,這他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不明白仙人為何特意強調。


    難不成。


    仙人也看上了少年?頓時麵露些許難色。


    道祖更是小聲試探道:


    “前輩也覺得,那少年不錯?”


    仙毫無掩飾的勾起薄唇,誇讚道:“當然,他一直不錯,而且不是一點,而是很多。”


    三人麵麵相覷,基本認定了無疑。


    仙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麽,隨口道:“別誤會,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嗯?”


    給了希望的仙,壞壞一笑,又打擊道:


    “但是當他師傅,你們三個,真不行。”


    說完不等三人做出回應,腳下一點,道了一句。


    “走了。”


    便見姑娘離開了小山,奔赴遠方山海中。


    而三教祖師,就這麽於恍惚中,目送仙人離去,腦海有些亂。


    直到看到那仙人的殘影入了那嗖碩大的雲舟。


    三人方才回過神來,一切豁然開朗。


    可卻終是沒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豁達,有的隻是苦澀霸占了蒼老的臉龐。


    這一刻。


    他們才知道,原來仙人和這群下四州的少年,是一起的啊。


    垂死病中驚坐起,小醜竟是我自己。


    他們三人此刻的心境,便是如此。


    亦如此間所見一般。


    夕陽遲暮終是夜。


    秋風瑟瑟見冬雪。


    儒聖苦澀一笑,問:“走嗎?”


    道祖背著手,獨自下了山去。


    “走了,沒意思。”


    佛祖亦對著儒聖點頭,悄然離去。


    最後隻剩儒聖自己收拾了滿山的荒唐,乘風而行。


    正如一百年前一模一樣。


    道祖先去。


    佛祖稍後。


    儒聖最後。


    滿懷期待,最後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儒聖長歎。


    “礙!時也,命也...隨它去吧。”


    三教祖師,心思深沉,思緒繚亂。


    十萬年之變局,皆因一少年而起,可是他們卻偏偏看不透那少年。


    不止看不透。


    他們似乎還惹不起。


    前有蘇軾之於黃河之上,保了黃州百年。


    後有南海之地,仙人入雲舟。


    如此種種。


    皆以表明,少年書生郎的身份極不簡單,其中牽扯非他們能輕易觸動的。


    最讓他們擔心的是,在這些事情的表象之下,是否還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是草蛇灰線,伏脈千裏的陰謀,還是波詭雲譎,波濤洶湧的暗流……


    他們猜不到,看不透,又談何應對。


    曾經聽聞的預言,似乎正在成真。


    紀元的尾聲,驚現這樣的天才,人間將會如何?


    這座天下的命運又會怎樣?


    他們又將何去何從?


    這些問題。


    當真煩憂,最後也隻得對天長歎一句。


    “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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