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那日不辭而別,一去就是一百年,路過那座劍城時,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


    卻也隻是輕輕擰了擰眉。


    未曾過問。


    世界本就一直如此,在這樣的世道,南海結束後,許輕舟以一人之力,又續了百年太平,這對於這片天下來講,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了。


    往後日子還長。


    一切總歸都會變的。


    回到了下四州,百年黃州一切如舊,卻也變了模樣,比如,落仙劍院的規模更大了。


    高手如雲。


    多了許多的新麵孔,後來聽聞,是天,地,玄三州的修士,橫渡靈河尋許輕舟來的。


    再比如。


    渡劫境,早已不止池境一人,而是又多了三人,聽說百年裏,那座劫山上,共計降下了五道天雷。


    其中三人活了下來。


    卻有兩人,殞命其中。


    三人裏。


    一位是極道宗的老祖,一位是仙音閣的董薰,還有一位,便是以前她和許輕舟的頭號跟班,王重明。


    死去的二人。


    成了一抹捧灰,早已消散天地間,自是不提也罷。


    至於其他人,諸如小白,溪雲,溪畫,雲詩,清衍,無憂等等。


    年輕一代的後生們。


    得了仙竹一葉後,修為精盡卻是一般,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增長。


    他們在沉澱,在等待,讓自己準備的更充分一些。


    尚且還未引下雷劫。


    幾百年的大乘境,本就年輕,他們自然不急,給時間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點時間。


    對於仙來說。


    一切盡在意料之中。


    仙於人間尋到許輕舟時,少年書生百年未變,寄情山水,濟世渡人。


    恰巧遇到。


    他又渡了一位山野的村婦,替她治好了多年不愈的隱疾。


    幸哉。


    浮雲一別後,流水百年間,那日許輕舟回到小院,方才踏進院門,就起了一陣風。


    他驀然回眸,便見了那位姑娘就站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正對著自己笑。


    許輕舟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一抹歡喜,溫聲道:“來啦?”


    姑娘點了點頭,笑道:


    “嗯,來了。”


    “進來吧。”


    “好。”


    歲月匆匆,時節如流,總歸於他和姑娘來講,百年不過一夢,彈指之間而已。


    他們容顏未變,可是眼底愈發深邃。


    漫長的歲月裏,離別,相逢這樣的橋段,上演了不止千百次,早已習以為常。


    雖然依舊滿心歡喜。


    可是明麵上,卻也能做到雲淡風輕,泰然處之。


    別後悠悠君莫問,無限事,不言中。


    小院一座,竹屋兩間。


    明月清風,少年和仙,舉杯對飲。


    把酒話桑麻。


    書生沒有問,姑娘去了哪裏,為何一去這般久。


    正如姑娘沒有問書生這些年,都在幹嘛,為何境界,還是未曾增長半分。


    他們都知道。


    彼此都有彼此的事情,就如他們也知道,彼此都懷揣著不可示人的秘密。


    邀清風明月,星辰爍粒供飲時,書生大驚。


    以往都是自己請姑娘喝酒。


    今日卻是姑娘請自己喝酒,而且這酒,當真好喝。


    那般味道。


    可醉神仙。


    書生問:“這酒叫何?”


    仙答:“神仙醉。”


    書生又問:“酒從何處來?”


    仙再答:“從一位故人哪裏來的拿來的。”


    書生三問:“還有嗎?”


    仙三答:‘沒了,就這一壇。’


    書生聽完,眼中閃過一絲慎重,很嚴肅的說道:


    “那我們得省著點喝。”


    仙笑盈盈道:“聽你的。”


    書生說。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共飲中。


    月下。


    仙看著明月,望著小院外那朦朧的竹林在風中輕輕搖曳,她滿目柔情,說起了曾經。


    “許輕舟。”


    “嗯?”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當然。”


    “記得那天也是夜晚,不過月亮沒有今晚的圓一些。”


    許輕舟抬眼看了一眼天,今日初九,月確實不圓,不過卻是一半還滿。


    他覺得還好。


    不過確實記不得這些細節了,微微挑眉,小口喝了一口神仙醉。


    仙搖晃著酒杯,手掌撐著臉蛋,柔聲繼續。


    “嗯,那也是一片竹林。”


    “當時你剛揍完老王,老王那個慘啊,嘖嘖。”


    書生笑笑,也想起了那段曾經,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尖,確實揍了,不過卻不能怪自己。


    老王是真的欠揍啊。


    “後來你請我喝酒。”


    說著仙收回目光,大大方方的看向了書生郎,今日喝的是神仙醉,可醉神仙。


    所以仙那潔白如雪的臉蛋上,第一次染上了一抹紅暈,看著便不再如往日那般清冷,而是多了幾許韻味,有些少女氣,更有女人味。


    大大的眼睛裏,柔情似水,宛若盛了一整碗星河,看著書生的時候,波光琉璃,是那般好看。


    輕聲道:“我那時候說你的酒一般,你還不信。”


    “現在信了吧?”


    “我說過我會請你喝酒的,喝這個天底下最好喝的酒,現在你信了吧?”


    “哼哼!”


    姑娘的眼中始終帶著一絲小得意。


    書生自然是記得的。


    那時候的仙很嫌棄,說自己的酒一般,卻是一口氣喝了三壇。


    現在回想起來,姑娘隻剩嘴硬。


    不過今日喝了這神仙醉,他確實無言以對,與自己的比起來,屬實不在一個水平。


    所以。


    往日嘴硬的姑娘,說到做到。


    倒是讓書生剩下了嘴硬。


    訕訕笑道:“話不能這麽說,你的酒好喝,我的也不賴,各有各的好,我覺得差不多,不能比,便是真要比,也是五五開。”


    仙聽聞,嗔了書生一眼,鄙夷道:“切...這話你敢不敢摸著良心講。”


    許年舟挑著眉,笑道:“摸著良心,也是這句話。”


    “許輕舟。”


    “嗯?”


    “你撒謊了。”


    “有嗎?”


    仙指了指許輕舟的臉頰道:


    “你看你臉都紅了,肯定是心虛了,還說沒撒謊?”


    許輕舟回望著姑娘,嘴角上揚,臉不紅心不跳,慢慢道:


    “誰說臉紅了,就是心虛了?”


    仙大搖大擺的迎上了少年的目光,半眯著眼,“不是嗎?”


    “當然。”


    書生狡黠一笑,壞壞道:“男人臉紅,不一定是心虛,還可能是見到了喜歡的姑娘,或者喝了烈酒。”


    仙微微瞪眼,臉上緋紅更甚,下意識的咬了咬唇,期待道:


    “那你呢,你是前者,還是後者?”


    書生笑眯眯道:“你猜?”


    仙愣了愣,回過神來,吐出二字。


    “煞筆。”


    “嗯···你罵人?”


    “沒有,這是形容詞。”


    “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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