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湘震這廂恬不知恥,樓轅臉皮可沒那麽厚,當下半帶笑臉,手肘捅了霍湘震一下:“別鬧,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說著自己就抬起了手臂,摸索著找藥碗。霍湘震趕緊挪開:


    “你胳膊……”


    “喝碗藥的事,哪兒到哪兒啊。”樓轅伸著手,“不給我?我這麽舉著可比喝完藥再放下疼多了。”


    這小子就是能製他,還製的死死的。霍湘震再沒了話可說,隻有乖乖認輸,把藥碗放到了樓轅十指都纏著藥棉的手上,看他一口氣喝幹了吳積白熬的那份難喝的藥。


    看樓轅喝完了藥,吳積白接過空碗放到一邊,給樓轅號了脈,微微頷首:


    “還好,有點受驚,但是問題不大。身上的大多是皮肉傷,但是腿上那裏不太好處理。你身子一向就差,這幾天肯定還是得臥床休息。”


    樓轅微微頷首,就聽吳積白繼續道:“眼睛這裏你也不用著急,過段時間自然就好了。身上有傷,先別沾水,過兩天腿上那裏收口了再洗澡。”


    說到這裏,吳積白格外看了一眼霍湘震,揶揄起來:“不能洗澡,當然最好也別搞什麽劇烈運動,要不然清理麻煩不說,搞不好還累壞了。不過如果你們忍不住的話呢,在保證傷口沒問題的情況下還是可以小擼一下的。”


    天底下怎麽還有他這樣的大夫?霍湘震和樓轅的想法是一樣的,隻想說吳積白真是沒救了……


    燭九陰亦是莞爾笑了一笑,這才開口,喊了吳積白一聲:


    “烏雞,咱倆走吧,讓他倆自己膩乎去。對了,小徒弟順便跟你師兄說說你怎麽出來的。你不知道啊,他為了找你,差不多把整個墳場的墳都給挖了,現在你衙門裏的衙役捕快都忙著給人家填墳呢!還有啊你沒聽見……”


    “師父你別說了——”霍湘震趕緊攔著燭九陰,這師父什麽都往外說,都讓樓轅知道了,那他還有沒有臉了?


    那些話是真心自然沒錯,隻是縱然他是個大男人,卻也不能太沒羞沒臊吧?平日和樓轅怎麽說那都是**的話,這“同生共死”一類不吉利的話又怎麽能拿來亂說?


    見霍湘震這個模樣,燭九陰便是撫掌笑了起來:“好,我不說了,留給你們倆自己卿卿我我去!”


    說著招呼吳積白一句,連吳積白也跟著一道離開了,走之前還特意關好了房門。


    雖然是清淨了下來,隻是霍湘震卻沒法好好對著樓轅了,因為樓轅此時就帶著促狹笑臉倚在他懷裏,還滿是壞笑:


    “師兄,你那時候說了什麽?”


    終結一個話題的最好辦法是提起另外一個話題,霍湘震也算是深諳此道,立刻抱著樓轅又躺下,蒙著被子把樓轅往自己懷裏摁:


    “你累嗎?要不要再睡會兒?”


    樓轅又不傻,還能不明白霍湘震的用意?當下卻是笑了:


    “睡飽了,我要聽你說話。要不然眼前黑漆漆一片,我還以為自己又回了地底下呢。”


    這話說的霍湘震心裏一疼,抱著樓轅貼到了他胸口聽他的心跳——


    “暮皓,我聽得見你的心跳聲,你就在我懷裏。無論如何,我不會再和你分開。”


    樓轅的心跳不由亂了幾拍,自然還是被霍湘震聽見了。於是霍湘震笑著抬起頭,在樓轅唇上啄了一下:


    “我會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讓你臉紅心跳的話,我會一直一直說給你。”


    樓轅自是莞爾淡淡,隻是嘴上還是高傲:“沒臉沒皮。”


    霍湘震隻笑,一手在樓轅腰上,一手抱著樓轅肩背,低聲道:


    “還沒問你,怎麽忽然從地道裏冒出來了?”


    “地道……”樓轅噗嗤笑了一聲,“我說師兄,你真是會想,什麽地道?地道還用我刨啊?那是個狗洞!”


    霍湘震先是一愣,跟著就是牽起樓轅的手心疼。


    他不讓樓轅自己拿東西,就是因為樓轅的十指全都傷了,現在是各個指上都纏著一層層的藥布。右手還好些,霍湘震猜猜可能是因為右手用了匕首的原因。樓轅身上還有很多傷痕,吳積白看過,說是野獸造成的。


    樓轅昏睡的期間他一直在這裏陪著,吳積白跑過兩趟,說衙役們把樓轅爬出來那地方徹底挖開看過了。


    一條地道,連著的墳坑裏,是個狗碰頭的破棺材。板子一側被撞開了,裏麵隻有一條巨大的死狗和大片血跡。狗的血幾乎被吸幹了。吳積白推測,可能是樓轅因為缺水所以喝了狗血。


    而棺材底下,還有個草席子卷著的屍骨。草席子已經破了,屍骨爛的基本就剩下骨頭了,有被撕咬過的痕跡。


    沒人想得通樓轅究竟是遇到了什麽。


    霍湘震一樣也不知道,隻等著樓轅自己說。樓轅則是問了問霍湘震,他們知道了什麽。霍湘震簡單給他說了說挖開之後的情形,就聽樓轅喃喃了一句:


    “原來如此……”


    什麽原來如此?霍湘震疑惑地看向樓轅,但樓轅自然是看不見他的眼神的,跟著又問霍湘震:“師兄,我當時為什麽會暈過去的事情,你和師父知道了麽?”


    霍湘震點點頭,想起來樓轅看不見,便對樓轅重複了一下燭九陰和他說的“伽藍散”的事情。樓轅聽罷,方才頷首:“難怪那時候身上沒力氣,原來是這個原因……”說著,居然笑了起來:


    “護僧伽藍神有十八人,一名美音、二名梵音、三名天鼓、四名巧妙、五名歎妙、六名廣妙、七名雷音、八名師子音、九名妙美、十名梵響、十一名人音、十二名佛奴、十三名歎德、十四名廣目、十五名妙眼、十六名徹聽、十七名徹視、十八名遍觀。此謂之為‘十八伽藍神’……呃,師兄,你有在聽嗎?”


    “嗯,我聽著呢。”霍湘震趕緊應了一聲。他知道樓轅比較敏感,這時候眼睛看不見,大概會比平常更多心吧,“暮皓你說,我都聽著呢。我喜歡聽這些。”


    這句話要是讓燭九陰聽見了,非得氣吐血。上次那是誰啊聽他說一句就炸毛了!


    樓轅並不去深究霍湘震的話,也不掉書袋了,隻是歎了口氣:“師兄,讓人幫忙把棺材下麵那個骸骨收斂一下吧。”


    “嗯?”


    霍湘震沒理解,樓轅卻笑了:“他救了我一命。”


    霍湘震依然是不解,樓轅便慢慢道來——


    那還是在地下的時候,樓轅依然是幾近窒息,同時身上也提不起力氣。這時候棺材一側突然被撞破,跟著就是有東西咬了他大腿。


    樓轅被這狠狠地疼痛刺激,在劇痛之下,那“伽藍散”的藥效也終於是一時間製不住他。樓轅掙紮起身,結果頭卻狠狠地撞上了棺材頂。


    咬他那東西,也發現了這是個活物。當時一片漆黑,它也看不見樓轅,樓轅也看不見它,所以雙方是都不知道自己遇上了什麽玩意。當下它隻當樓轅是普通的人類,奔著脖子就咬過去了。樓轅心裏罵了句娘,兩手抓住那東西的嘴,死死撐著不讓它接近。


    那東西呼吸之間的臭味,還有嘴裏不斷淌出的涎水,讓樓轅這個潔癖暴躁地想殺人。


    但樓轅畢竟還是有腦子的,想起來以前霍湘震給他講故事的時候說過,有種狗專門在墳地裏刨死人吃,“狗碰頭”的叫法也就是由這種狗來的,因為這種狗能聞見死人的屍臭味,然後撞破棺材進去吃了屍身。


    所以他這是遇見貨真價實的“狗碰頭”了是嗎?!樓轅那叫一個喜怒交加,喜一個機緣巧合被狗救了,怒一個虎落平陽被犬欺,一條野狗居然欺負到他頭上。當下求生的意念已經超過了一切,樓轅眼裏有看不見的冷光劃過——既然想讓他死,那他就要了這個畜|牲的命!


    樓轅猛地發力,狠狠推開了狗,凝氣指間發了一道氣劍指。然而當時他並不知道伽藍散還會封住他修為,這一道氣劍打在那野狗身上,無異於是小刀子在狗皮上劃了一刀。


    隻是狗也吃痛,凶性上來利爪撲撓樓轅一把,樓轅側身躲避,胸口還是受了一道。隻是他現在半側坐的姿勢卻讓他的手夠到了他的靴子,當下反手從靴子裏抽出了一把匕首!


    這是他樓家暗衛首領趙學而教給他的一個絕好的習慣,隨身永遠不會隻有一件防身的東西。袖箭用完了,他還有匕首。他還不如自家的暗衛首領呢,趙學而除了袖箭匕首之外,身上能抖落出來的利器還有無數。


    所以樓轅拔出了匕首的同時就在暗自發誓,回去之後一定要想著再打造一套袖箭,帶上匕首,還有各種機簧暗器一個都不能少!誰知道什麽時候就遇見性命之憂啊!


    此時樓轅手持利刃,還怕一條餓急的野狗?一片黑暗固然看不見東西,但一條狗也看不見他樓轅,誰也沒比誰占便宜。


    野狗又向樓轅撲來,樓轅隻感覺到厲風。棺材裏空間狹小,樓轅體力不濟,當下隻能勉力支撐起身體,猛然向上一閃躲過野狗這一擊之後便狠狠向下墜壓在野狗身上。


    後麵的事情,樓轅也回憶不清了。和一條野狗廝殺,隻記得匕首最終捅進了野狗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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