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名叫蔣正寒,一般被稱為蔣總。他年輕有為,管理有方,深受股東信賴,而且和謝平川私交很好,兩人幾乎都是恒夏的頂梁柱。


    謝平川的辦公室專門為蔣正寒準備了一個座位——就是徐白上一次參觀時,沒資格坐的那一把椅子。


    徐白這一次為正事而來,當然不能坐謝平川腿上。她反應了半秒鍾,走到沙發旁邊,端正地坐下了。


    “翻譯組的徐小姐?”另一邊的蔣正寒道,“很高興認識你。”


    他待人親和,彬彬有禮,外加形貌俊朗,氣質卓越,和樓下的何興懷相比,大約就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


    蔣正寒道:“聽說你和謝總監好事將近,我先恭喜你們。”


    謝總監坐在老板椅上,右手合上了一遝文件,他的助理打印了何興懷的簡曆,但他看完以後,隻覺得沒什麽可取之處。


    “實習期不滿一周,還沒有轉正的員工,”謝平川揉皺了簡曆,扔進桌下的垃圾桶,“就學會了指責技術組長,不帶腦子侮辱同事。”


    他問:“我更想知道,一個中途輟學兩年,住在巴黎十一區的人,為什麽能過五關斬六將,突破重圍,進入翻譯組?”


    蔣正寒端起茶杯,看向了謝平川:“hr的執行流程有問題?決策權不在工程部。”


    他似乎還有別的話,不過因為徐白在場,蔣正寒就沒說出來。


    謝平川跳過了hr的失誤,談起上一次的軟件報錯:“你還記得一周前的事嗎?翻譯部的技術組遇到麻煩,mac版本的軟件會假死,更改後的版本你看到了,測試沒有任何問題。”


    “我看了報告,根據客戶線上反饋,仍然有部分錯誤,”蔣正寒接話道,“不過比例很小,業務部正在溝通。你很擔心嗎?”


    謝平川話中有話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蔣正寒點了一下頭。


    徐白完全聽不懂。


    蔣正寒看了一眼掛鍾,從座位上站起來,和謝平川告別道:“我約了iion公司的運營總監,五點半下班之後,我來辦公室找你。”


    恒夏集團在創業期,曾遭受過重大打擊。彼時iion公司慷慨解囊,投入了五千萬美元的資金,加上一係列後續支持,最終成為恒夏的大股東。


    恒夏之所以和iion結伴,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們共同的敵人,都是處處爭鋒的xv公司。


    謝平川擔心之處在於,恒夏集團擴展太快,技術部有幾個組,都是直接挖過來的。


    雖說公司占領了市場,保持著巨額利潤,光是收納廣告的錢,就能支撐自給自足,他們做到了高薪養廉,定期合作慈善機構……但是商場之中,防不勝防。


    蔣正寒離開辦公室時,推己及人,很貼心地關上了門,還把門關嚴實了,囑咐謝平川的助理,總監有重要的客人。


    總監助理的辦公室,剛好緊靠在一旁。周助理端著咖啡,站在門口喝著,聽見蔣總的叮囑,連忙應好道:“明白,我不會讓人打擾總監。”


    走廊之外,就是潔淨如新的落地窗。


    冷風吹拂著窗台,雨水帶來薄薄霧影,蔣正寒腳步一頓,沒來由地說道:“多事之秋。”


    周助理聽得雲裏霧裏。


    他喝光了咖啡,看向總監辦公室。


    一扇木門緊鎖,也不知裏麵有誰。


    此時此刻,徐白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個小枕頭,和盤托出道:“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到處亂講話,也沒有借用你的名義……”


    “你應該放心,我當然相信你,”謝平川打斷道,“你比誰都懂事。”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沒過半晌就低聲笑了。


    他輕描淡寫道:“說實話,我寧願你任性。”


    第41章


    徐白揣摩謝平川的意思, 十足十地誠懇道:“話是這麽說, 可我明白分寸的。”


    她表現得通情達理, 不需要謝平川操心。


    謝平川離開了老板椅,走近那一張沙發, 在緊挨徐白的地方,從容淡定坐了下來。


    沙發長約兩米五, 坐墊為黑色純皮, 底盤刻著鏤空花紋,和謝平川家裏的很像。再加上謝平川就在身旁,徐白一時放鬆警惕,仿佛回到了家中,腦袋靠上他的肩膀。


    在寫字樓裏, 徐白因公忘私,但在家時, 她總是很黏人。


    好比現在這樣。


    謝平川側目看她,見她刻意抿唇,唇色柔嫩, 亟待撫慰的模樣,他垂首靠近徐白,輕輕吻了她一下。


    徐白先是一怔,隨後離他更近:“你剛才偷親我……”


    “這不算偷,”謝平川道,“是正大光明。”


    別的女孩子聽完這種話,大約是要害羞一會兒, 但是徐白的反應與眾不同——她指著自己的臉頰,按住了瑩白的皮膚,像是戳上軟嫩的米糕:“那你再親我一次。”


    謝平川從善如流。


    他拉開徐白的手,又親了她好幾次。


    明明是在辦公室。


    徐白自知不對,心中卻很欣慰。


    “我和你們主管打了招呼,”謝平川話語一頓,談起了正事,“何興懷的條件不夠進組,今天下午,他就該走了。”


    似乎是在秉公辦理。


    徐白實話實說:“他的法語水平還可以,就是脾氣和態度……”


    “他在法國待了五年,”謝平川也直言不諱,“因為成績太差,中途退學,換了一所學校。”


    人們總是更能理解,和自己具有相同經曆的人。


    反過來,也會更排斥對立麵。


    謝平川並非例外。他念大學的時候,常年保持全科優秀,所以一點也不理解,差到退學是什麽概念。


    而且何興懷用詞粗鄙,欺負到了徐白頭上,謝平川以有色眼鏡審視,評價越發不留情麵:“根據hr的保留檔案,五十多個人參加應聘,何興懷隻能算中等。”


    “中等”過於褒獎,謝平川改口道:“中等偏下。”


    徐白蹙著眉頭,疑惑不解:“他為什麽會進組呢?”


    “這要問你們葉經理。”謝平川道。


    他背靠沙發,聯係前因後果。


    現狀並不明朗,他想得心煩,集團日漸壯大,根基卻不穩定。作為股東與創業合夥人,謝平川的職責不僅在於技術部。


    徐白猜不到他在想什麽,她陷入沉默,好像在和他一起思考。


    “謝總監……”徐白叫道。


    謝平川無動於衷,仿佛沒有聽見。


    徐白了然道:“哥哥?”


    謝平川回應道:“我在。”


    徐白凝視著他,眼神純澈,恰如一汪清泉。她捂住謝平川的心口,謹小慎微地詢問:“哥哥,你沒有生我的氣吧?”


    謝平川反問道:“我對你哪有脾氣?”


    他捉起徐白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因她的手很軟,他並不敢用力,語氣也堪稱溫和:“始作俑者不是你,你在擔心什麽?”


    答案呼之欲出。


    職場戀情舉步維艱,更遑論上下級之間。


    為了避免閑言碎語,徐白格外注意分寸,她認為公司是辦公的地方,同事是團隊的合作夥伴,大家都有個人隱私,務必做到相互尊重。


    事無巨細,不應宣揚。


    可是除此以外,她不敢想的是,和謝平川的關係,是否真的牢靠?


    徐白開口道:“何興懷才待了一個禮拜,按理來說,不會觀察到我們的事……但我猜不出來,誰做了傳話筒。”


    她低頭看著地毯,還有踩在地毯上的鞋子:“不是我想在公司遮掩,假如我是總經理,或者部門總監,或者待了好幾年,我一定會光明正大。”


    徐白的話點到即止。


    謝平川卻深諳她的意思。


    他道:“無論你公不公布,都會有人說閑話。”


    謝平川的回答出乎徐白的預料。


    她雙手搭上他的肩膀,繼續剖析道:“謝總監,你不在乎別人說你的八卦嗎?”


    徐白印象中的謝平川,從小到大站在雲端,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但是今天,謝平川退掉了光環,表現得像個寬容的商人:“如果討論八卦,算是一種錯誤,我們至少要開除一半的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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