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虞一愣,隨後也笑了起來。


    蕭桓是蕭家的家主,如今又打了個大勝仗,聲譽正隆,有誰會隨意在他麵前說話。


    她彎腰,把掃在地上的匣子撿了起來,然後拿了蕭桓手中的佩飾,裝進了匣子裏,把匣子遞給了蕭桓:“送你!”


    蕭桓微微地笑。


    抬頭看見窗外一輪明月,正照在窗前的花樹上,斑駁的樹影,倒映在青石鋪成的走道上。


    蕭桓的聲音不由軟了下來,道:“你也早點歇了吧!明天天還沒亮我們就要啟程趕往長安城了。”


    夏侯虞第一次放下心中的戒備,道:“是不是建康城裏出了什麽事?”


    蕭桓沒有瞞她,笑道:“我想讓北涼割城歲貢。但我們人手不足,城池太多或是距離太遠都不可能守得住,我就想讓北涼讓出均口。估計北涼不會答應,據說已經派人前往建康城,想通過盧淵的夫人範氏說服盧淵。我覺得你還是在我身邊安全一點。”


    若是其他的將領,夫人死了再娶一個就是了,可蕭桓娶的是當朝長公主,受轄製的地方也就更多一些。


    夏侯虞和蕭桓開玩笑:“你會不會後悔娶了我?又沒能幫上你什麽忙?”


    後悔嗎?


    蕭桓不知道。


    蕭炎從小就教導他,有得必有失,隻看你是更重視得到的多一些,還是更重視失去的多一些。但不管是得到還是失去,都不要後悔,都不要多想。隻有一腔孤勇地往前走,才會柳暗花明。


    他從來沒有想對這樁婚事後悔過。


    何況夏侯虞遠比他想象中的更好——就在他以為她隻是手段百出的宮中女子時,她卻表現出對政事的大局觀念;就在他以為她隻是個被寵壞了的長公主時,她卻毫不猶豫地殺了崔浩,表現出她果敢的一麵。就在他以為她會在知道了蕭家的秘密時會退避三舍,或是厭煩鄙視的時候,原來她一直都保持著沉默。


    包括他成為家主之後卻對蕭家沒有盡到什麽責任,任蕭家的那些親戚自生自滅,夏侯虞也不曾有半點指責。


    她隻是默默地聽著他說心事,同情他的遭遇。


    月光照在他的床前,他翻了個身。


    母親也是因此特別喜歡她的吧?


    有些人,總是能不動聲色就吸引別人的注意。


    夏侯虞肯定也是這樣的人。


    她不過是回了一趟姑蘇,就讓蕭家很多人都喜歡上了她。


    還好他親自回了一趟襄陽。


    不然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夏侯虞居然是這樣的女子。


    蕭桓覺得他的心像泡在溫水裏,蕩啊蕩的,很快就哄著他進入了夢鄉。


    翌日清早,還是他身邊的隨從把他叫醒的。


    自父親去世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沉沉睡上一個覺了。


    起床的時候他身子骨還懶懶的,想再躺一會兒。


    可他自己規定的時間,他自己首先就得遵守。


    他想了想,還是很快就起了床。


    身邊的侍者告訴他:“蕭管事和尹管事回來了。”


    蕭桓有些意外。


    侍者道:“兩位管事昨天晚上就回來了,怕打擾您和長公主休息,就沒有過來問安。但今天早上天還沒有亮就過來了。”


    蕭桓道:“讓他們進來。”


    侍者應諾,去請了蕭備進來。


    蕭桓看見隻有蕭備一個人進來有些驚訝。


    蕭備忙道:“昨天晚上我們回來之後,尹平就和我各自行動了。此時他應該帶著幾個死裏逃生的部曲去見長公主了。”


    還有人活著回來了!


    蕭桓非常感興趣地道:“怎麽一回事?你說給我聽聽!”


    夏侯虞那邊,卻隔著一道簾子。


    她一麵由著侍女幫她綰頭,一麵聽著尹平的回稟:“……從崔家逃出來的時候受了傷,在路上發起燒來,阿目眼看著那舞姬燒得地糊塗了,怕鬧出人命來,隻好帶她去求醫,就這樣被盧家的人找到……那舞姬說長公主沒有對她失言,她也不會對長公主失言,就自盡了……阿目雖然逃了出去,最終還是被他們找到了……去的二十六個人裏,隻回來了六個人。”


    尹平低下頭,很是羞愧,覺得沒有把差事辦好。


    “能這樣已經不錯了,你不要自責。”夏侯虞隻能安慰他道,“崔家那麽難進,崔浩身份顯赫,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很好了。”


    她之後又安排好了幾個人的後事,這才讓人把尹平送走。


    隻是還沒有等她喘過氣來,蕭桓就過來了。


    “用過早膳沒有?”他溫和地問夏侯虞。


    或許是有了昨天晚上的交流,蕭桓看上去神色靜謐,氣質儒雅。


    夏侯虞自懂事之後心緒就繃得緊緊的,揣測完了這個揣測那個,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所以前世她去了莊園小住之後,就再也不願意回建康城了。此時蕭桓無害的模樣讓她想起了秋日的晨光,安詳寧靜,讓人的情緒都跟著放鬆起來。


    “還沒有。”她笑道,“都督用了早膳沒有?要不要一起?”


    這還是夏侯虞第一次這樣高興地邀請他用早膳。


    蕭桓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好啊!”他笑道,“今天廚房都做了些什麽?”


    “應該有白粥和開花饅頭。”夏侯虞笑道,“我昨天說了要吃這兩樣的。再就是應該有很多的胡餅。”夏侯虞說著,朝蕭桓挑了挑眉,“足夠你吃到飽。”


    昨天蕭桓叮囑夏侯虞多做些胡餅,帶著路上吃。


    蕭桓嗬嗬地笑。


    明媚的初夏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卻有風徐徐掠過。


    兩人說笑著用了早膳,啟程的時間到了。


    夏侯虞看到馬車果然又驚又喜。


    驚的是蕭桓來接她,花了這麽大的功夫,喜的是她有一天能坐上馬車趕路了。


    之前她在典章裏看到天子八駿,日行萬裏,就很想試試,但她的母親文宣皇後告訴她,集市上是不能跑馬的,她為此還悶悶不樂了良久。


    “他們可真漂亮!”夏侯虞輕輕地撫著頭馬的馬鬃,朝蕭桓的隨身小廝要了塊糖塞到了那匹馬的嘴裏。


    馬吞了她的糖,前蹄輕輕地刨著地,就像在向她道謝似的。


    夏侯虞十分的驚喜,又要了幾塊糖,分別喂了其他的馬。


    蕭桓看著就輕輕地咳了一聲,笑道:“你可別再喂了,小心他們都不願意跑了。”


    夏侯虞笑了笑。


    笑容十分的開朗,帶著幾分陽光般的燦爛。


    她道:“你這幾匹馬選得都很好,能不能到時候也給我買幾匹馬。”


    她現在家裏養的是雍州馬,個子高大,漂亮,卻跑不快,也跑不長。


    蕭桓笑著應了。


    他們就看見鄭多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


    親們,今天的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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