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程笳驚喜地指著李敬,道,“我想起來了……你是李家表哥!你不是走了嗎?怎麽還在金陵城?


    李敬見她認出自己,眼底閃過一絲光亮,笑道:“我原本已經準備走了,可在客棧收拾東西的時候店家卻告訴我,今天是中元節,莫愁湖和秦淮河邊都有很多的人放花燈,很靈驗的,我想著我來了一趟金陵城,還沒有到過莫愁湖,就帶了個小廝過來了……不曾想遇到了良國公府的護衛們,聽著旁邊的人說是護了良國公府和程家的幾位小姐一起出來放河燈的。就問了一聲……居然真的遇到跡表妹!”


    程笳嘻嘻笑。


    李敬就道:“表妹多久家去?我還帶了幾個護衛,要不要送你們回去?”


    “不用,不用。”程笳笑道,“有良國公府的護衛就行了。表哥沒什麽事就去逛自己的好了,莫愁湖除掛著太祖皇帝手跡的勝棋樓,抱月樓、湖心亭都值得一遊,表哥不妨去看看。”


    李敬笑著應了一聲,略略猶豫了一會,才作揖告辭。


    程笳就如釋重負地長籲了口氣。


    周少瑾不解地道:“你透氣幹什麽?”


    程笳奇道:“你不覺得嗎?”


    “覺得什麽?”周少瑾問。


    “你不覺得他看人的眼神非常的銳利嗎?”程笳道,“不知道為什麽,我見到他看我的時候我心裏就很緊張,生怕做錯了什麽似的,巴不得他快點走。”


    怎麽會這樣?


    周少瑾啞然,想李敬到底是像他說的想逛逛莫愁湖呢?還是見了程笳之後突然決定不走了呢?


    程笳已嚷道:“我們別說他了,今天是七月半耶……半夜鬼門開……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好了。”


    阿朱連連點頭,幾個人約了九月份再聚,各自打道回府。


    程笳被薑氏拉著問遊湖的情景不說,周少瑾這邊正思尋著怎麽找個機會跟程池說說楊公公的事,程池卻派了人來見她。


    那女子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明明是個年輕的姑娘,卻像婦人似的綰了頭發,內裏穿了件月白色湖綢立領衫,蓮子米大小的珍珠扣子,外麵罩衣了件藕荷色的鑲寶相花芽邊的比甲,容長臉,柳葉眉,一笑左嘴角邊有個酒窩,雖也有幾分姿色,卻遠遠不及集螢,但相比集螢,又多了幾分溫柔和俏麗。


    她自我介紹說她叫南屏。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道:“南屏?負責池舅舅屋裏針線的南屏?”


    周屏笑著點頭。


    周少瑾不由仔細地打量她。


    她笑眯眯地站在那裏,任由著周少瑾打量,不僅穩重,而且神色大方。


    哪裏像個丫鬟,尋常人家的大小姐也沒她這樣的氣派。


    周少瑾在心裏暗暗嘀咕,問南屏:“不知道池舅舅找我有什麽事?”


    南屏就看了她身邊服侍的施香一眼。


    周少瑾聞音知雅,借口讓施香去洗些葡萄進來,支走了施香,請了南屏坐下說話。


    “奴婢不敢!”南屏笑道,執意不肯,垂手立在周少瑾的麵前,恭謹地道,“我們家四老爺讓我來問問二小姐,昨天您和良國公府的朱大小姐遊湖,除了令姐和顧家的十七小姐,是不是還有三房的笳大小姐?”


    “是啊!”周少瑾不知道程笳是不是闖了什麽禍,忙道,“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哪裏也沒有去……就算是去哪裏,我也很快就能知道……最多不超過二十息功夫。”


    南屏笑盈盈地點頭,道:“二小姐不要誤會,四老爺沒有別的意思。”然後她沉吟道,“是這樣的,二小姐,昨天四老爺和良國公府的世子爺在一起遊湖,後來聽侍衛說,碰到了良國公府的大小姐,世子爺就追了去,可等世子爺帶了大小姐回來,卻吩咐楊公公買了四塊玉佩,說是要給四位小姐做表禮。開始四老爺也沒有注意,可楊公公對著世子爺一陣耳語之後,世子爺突然對四老爺大獻殷勤,還問起程家的事來……四老爺一時也不好查當時出了什麽事,想著二小姐在場,就讓奴婢過來問問。”


    如果隻是這樣,程池不可能專程派人來問她。


    周少瑾不由地道:“池舅舅就隻說了這些嗎?還有沒有其他的話帶給我?”


    南屏聞言深深地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四老爺隻是讓我來問問那天跟著大小姐和二小姐過去的是不是還有笳小姐,其他的倒沒有說。”


    周少瑾總覺得南屏沒有說實話,但她也不好強迫別人,兩人寒暄了幾句,周少瑾就把程笳打量楊公公的事告訴了南屏,並道:“也不知道要不要緊,還請池舅舅幫著從中周旋周旋。”


    “讓二小姐費心了。”南屏笑道屈膝行禮,向周少瑾告辭。


    周少瑾讓施香送了南屏出去。


    南屏出門的時候看見堂屋的羅漢床上丟著繡了一半的襴邊,目光微凝,腳步頓了頓才跟著施香出了門。


    周少瑾越想越覺得奇怪。


    如果池舅舅隻是想知道有誰和她一塊去了良國公府,隻要問門房的一聲就是了,為何還要特意差了南屏過來問自己?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其他的深意不成?


    池舅舅為什麽要問跟著她去的是些什麽人?


    到底出了什麽事?


    她百思也不得其解,隻好把這件事先放下,關心起李敬的事來。


    周少瑾問程笳:“你那個李家表哥走了嗎?”


    程笳已被解除了禁足,但薑氏並沒有讓她去上課,靜安齋依舊放假。


    “誰知道。”程笳懶洋洋地躲在床上呻、吟著,“我的肩膀酸死了,腿都要斷了,我不要學規矩。”


    薑氏不知道從哪裏找了個宮裏出來的姑姑,讓她教程笳規矩。程笳不過學了一上午,就像丟了半條命似的。


    周少瑾眉頭微蹙。


    薑氏肯定是看見程笳和阿朱交上了朋友,覺得程笳的婚事可選擇性的範圍會更廣了,所以才會火急火燎地請人教程笳規矩。


    這樣一來,李敬就更不可能求娶到程笳了。


    可她要是不用這個法子,程笳也放不出來啊!


    好歹現在李敬像前世一樣看中了程笳,至於程笳喜歡不喜歡李敬……反正誰喜歡誰多一點,就得吃虧一點。在程笳和李敬這件事上,李敬吃虧總比程笳吃虧好些……


    她安慰著自己,關老太太叫了她和姐姐過去說話。


    周少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有些不安地和姐姐去了嘉樹堂。


    程沔和沔大太太也在,大家臉上都一片喜色。


    周少瑾和周初瑾茫然不知所措。


    關老太太拉著周初瑾的手對周少瑾道:“你們的父親寫了信過來,說他已接到吏部的調令,任保定知府,七月底交接,八月下旬就要到任。如果時間來得及,他想回金陵給祖宗上炷香。”


    前世,她是在父親已任保定知府的時候知道這個消息的。今生,卻在父親接到調令的時候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外祖母是不是覺得她也和姐姐一樣,是個持重可信的姑娘了呢?


    周少瑾非常的高興。


    沔大太太還怕她不明白,向她們姐妹解釋道:“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可想留在翰林院,那就得到考中庶吉士才行。你們父親當年外放,想再回京城為京官,就得庭推。可若想庭推,就得有資曆,想有相應的資曆,就得在像保定、金陵這樣的地方做為知府。而隻要進京做了京官,以你父親的能力,怎麽也可以熬個小九卿做做。初瑾,少瑾,你們的父親雖然品階上沒有升,可做官的地方不同,以後的造化也會有所不同的。”


    周初瑾喜笑顏開,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周少瑾卻知道,前世,父親並沒有入京為官,而是去了廣東,做了布政使……再也沒回過金陵城。


    是因為覺得她的事讓他太丟臉了,他沒辦法若無其事的麵對從前的同僚、同年;還是心有芥蒂,不願意接受程家的幫扶……對她來說,永遠都是個迷。


    可今生,父親不會再走從前的老路了吧?


    周少瑾忍不住淚眼婆娑。


    沔大太太笑著攜了她的肩膀,嗔道:“傻孩子,這是喜事!哭什麽哭?”


    周少瑾笑著用帕子擦了眼角,哽咽地問:“那父親什麽時候可以回來?”


    “原來少瑾是想父親了!”關老太太嗬嗬地笑,道,“說盡快會和新任南昌知府交接,能趕著回來過中秋節就再好不過了。”


    周少瑾不住地點頭。


    晚上,她睡在了姐姐屋裏,問周初瑾:“你還記得爹爹的樣子嗎?”


    她已經不記得父親的五官,隻記得父親蓄了一把非常漂亮的胡須。


    “記得。”周初瑾睡不著,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床頂,回憶道,“和沔大舅舅一樣高……皮膚白淨,穿得很素淨……很嚴肅……家裏的仆婦怕他……但看見我們的時候就笑……教我寫字的時候喜歡把你抱在腿上坐著,一邊看我寫字,一邊逗你玩……還會買了風箏帶我們去莫愁湖邊放風箏……告訴我認街上的那些招牌……買鬆子糖給我吃……”


    周少瑾趴在枕頭上大哭起來!


    周初瑾也淚流滿麵。


    今生和前世,一定會大不相同的。


    周少瑾在心裏暗暗發誓。


    雖然四房沒有張揚,但各房有各房的渠道,很快,周鎮調任保定知府的消息就在九如巷傳開了。


    ※


    o(n_n)o哈哈……終於能及時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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