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們還能抗一下。


    可六百新兵卻已經累成了狗。


    夏連翹三人。


    朱羲還好,雖累,但也沒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年子清卻不一揚,他一介書生,一從軍就開始了這麽大強度的訓練,著實有些扛不住。回到營帳,連衣服都沒換,倒頭就睡死了過去。


    至於夏連翹,她表現一直中規中矩,那點操練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不管她有沒有內力靈力,她身體的力量也不可小覷。但在軍中自然不能這麽表現。所以她特意靈力,反而用了內力。


    隻是……


    內力用出,卻是為了運轉千斤墜,給自己身上添加負擔。


    朱羲也是有點倒黴。


    身邊的兩個戰友一個是書生,一個看上去就體弱的不行,一路上都跟著兩人,怕兩人半路倒下沒人管。


    果然。


    年子清自不用說。


    夏連翹因為她的故意為之,體力確實也到了極限,渾身汗濕,臉色發白。加上冰冷幹燥的寒風吹拂,她雙唇蒼白又幹裂。


    以至於,操練途中,朱羲幾度覺得她要倒下,想伸手扶她。


    但讓眾人詫異的是,她單薄的身子,最後竟真的撐到了回營……


    甚至,年子清回去便昏睡不醒,朱羲倒下也不想再起身,她卻還能站著,拿出床底軍服衣物出來。


    轉身便要出帳。


    朱羲見她動作,驚的直接坐了起來,“連夏,你要做什麽?”


    夏連翹一步未頓,“換衣服。”


    “……”朱羲坐在床上,愕然。


    換衣服……


    這個時候還有力氣換衣服……


    之前她不是要累倒了麽,怎麽現在還有力氣走動,而且聽聲音,雖然有些喘,中氣卻還足。腳步也不虛浮……


    朱羲不懂。


    更不懂的是。


    換衣服為什麽要出去換……


    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追出帳子,目光一掃,卻已經看不到夏連翹人影了。


    ……


    夏連翹精神力早就將這一塊地方看了個透徹,一路直行,找到了一個小湖。


    昨天她就沒洗澡。


    今天因為操練,渾身都被汗抹了一層,不洗實在有點受不了。


    她精神力在外,確定周圍沒人。


    再看那個平靜地閃著粼粼波光,一看就讓人冷的哆嗦的湖麵,歎了口氣。


    脫掉了身上衣服,調動內力護體緩緩沒入水中。


    今夜斜掛高空的月亮不大,可月色如熒光淡淡籠罩大地。


    再看湖上,哪還有瘦弱男子,隻有纖柔之影倒映其上,一眼恍若月下之舞。


    夏連翹身子沒入水中,望著前方湖麵倒映的未滿月牙,有些出神。


    果然習慣是能受人感染的。


    她記得她以前沒有潔癖。


    前世什麽艱苦沒經曆過,十幾天不洗澡在泥裏滾她都能忍。


    現在,她連自己的潔癖什麽時候從墨沉嵩身上沾染過來的都不知道。


    到底是她矯情了?還是真的……習慣了……


    因為他有潔癖,所以,她也不能忍受自己髒?


    夏連翹水下的拳頭握了握。


    隨即又泄氣地鬆開,幽幽一聲歎息。


    甩了甩腦袋,她回身上了岸。穿上衣服,快速地洗了衣服,用內力烘幹,這才抱著衣服回營。


    等她回到帳中之時,朱羲已急的不行了。


    四千多人,三人一個帳子。分下來,偌大一塊空地就被他們的營帳布滿。


    帳子基本長得都一樣,老兵出去都可能找不到自己的帳子,別說夏連翹才剛從軍第二天。


    更何況這荒山野嶺月黑風高,就算沒有敵人,保不準會有魔獸。


    朱羲在帳子裏等了夏連翹許久,最終沒見她的身影回來,一咬牙,起身就要出去找人。


    剛掀開簾子就差點撞上那單薄的身子。


    四目相對,她的眼眸清亮。


    朱羲一愣,“你,你找回來了?”


    夏連翹看了他一眼,抱著衣服繞過他進了帳子,“不然我應該丟在這荒山野嶺?”


    “沒有,這裏帳子那麽多,我以為你找不著了。”朱羲棱角分明的臉上閃過一抹尷尬,而後一頓,“對了,連夏。以後那麽晚了還是不要出去換衣服了,咱們都是大男人,你若不喜歡,換衣服,我們避開就行了。”


    他剛才想了半天,把夏連翹的行為歸咎於不適應上……


    看夏連翹清秀單薄的樣子,加上她身上偶爾散發出的氣質,就像是個沒落世家的子弟。


    既然是沒落世家,那肯定是有崛起過的。


    她不適應這種生活也很正常。


    夏連翹把衣服塞回床底,身子往床上一倒。


    “拉好簾子,我睡了。”沒有回答他的話,她直接倒頭就睡。


    “呃……”朱羲又愣了下。


    可夏連翹那邊,轉眼就沒了聲息。


    他眉頭一皺,有些不解。


    歎了口氣,麵色和眼眸又恢複了平日的鋒銳。


    一夜無話。


    翌日,天尚未亮起,夏連翹已經睜眼。


    冬日的天,黑的早,亮的晚。


    她坐起身,看了看旁邊側臥著正睡得香的兩人,精神力探出,在營地中掃了一圈,而後閉目,就著床上盤膝吐納。


    等朱羲與年子清醒來時,正看到她盤膝閉目,氣息平靜像睡著了似得。


    二人訥訥地互視一眼,對於這個名為連夏的瘦弱男子更加好奇。


    天亮,則是收營,繼續趕路。


    天黑,便紮營,操練。


    操練的強度,也是一日一日在增加。


    白天趕路晚上操練,除了睡覺,士兵們幾乎沒有停下的時候。


    新兵哀怨不斷,卻不敢說出口。老兵們則已習慣這種緊急情況,紛紛開始苦中作樂,開始私下打賭。


    賭的,便是新兵中誰會最先倒下。


    大半人賭的是夏連翹。


    還有些目光敏銳之人,則賭年子清以及其他一些看上去稍弱的新兵。


    黑夜中,篝火劈啪。


    “喂喂,你們說那連夏何時會倒下?”


    “老子看她那小身板,一塊靈石碎片賭明天!”


    “依照咱們石將軍的性子,今日休息了,明天必定會加大操練力度!看著吧,明天那些新兵蛋子肯定有人撐不住!”


    “哈哈……”


    因為第七衛今夜紮營的地區有些複雜,山中有魔獸出沒,不好操練,加上這些日子新兵們吃了大苦,石夫堅宣布小休一夜。


    篝火左一堆右一堆,這些漢子圍坐在前扯淡,聲音漸漸高昂,立即將那些不明所以的士兵引來,打聽著。


    本不知道打賭這回事的,也都覺得有意思,開始加入賭注。


    夏連翹耳聰目明,遠遠聽著,隻覺得躺槍。


    而那邊,賭注越加越大。


    一些有實力的新兵也加入了。


    例如那個差點和夏戀翹起過衝突的刀疤男,還有賄賂過十夫長的那幾個新兵。


    那邊的聲音越來越大。


    這邊,夏連翹三人圍坐篝火前,氣氛冰冷。


    朱羲臉色鐵青,低聲道,“他們也太過分了。”


    年子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朱兄,別衝動,我和小連都沒有生氣呢。”


    被人賭的最多的,就是兩人。


    年子清這人,說他是溫潤書生,也不是白說的。


    他雖然不算魁梧,比起軍中這些漢子要體弱一些,可這並不代表他不行。他擅長的方麵並不在上戰場,而是在腦子方麵。


    這些日子夏連翹觀察,無論發生了什麽,年子清總能第一時間想到更多。


    比如之前她用精神力壞了十夫長和那兩個新兵的帳子。


    其他人想不多,或幸災樂禍或冷笑不屑。


    可年子清的目光卻第一時間在四周掃過。


    足以看出他心思的敏銳。


    加上他性子夠隱忍,他當幕僚,絕對比當上戰場的士兵要有用。


    隻是這些日子軍情緊急,尚未給年子清發揮所長的機會。並且,年子清自己並不知道,他更適合做軍中幕僚……


    朱羲眉頭緊皺,棱角分明的臉因為這些日子的風吹雨打給磨的有些粗糙,比起剛從軍時,更顯他如出鞘利刀的鋒銳氣質。


    年子清有些無奈。


    正要在說些什麽。


    一側夏連翹突地站起了身。


    二人一愣,看向她。她卻已邁步,走向那邊圍了一大堆漢子的篝火處。


    “小連!”年子清心頭咯噔一聲。


    朱羲已急急起身追了過去。


    夏連翹走近時,那邊眾人已看到了她。


    響亮的談笑聲卻沒有減小。


    那名刀疤男手中還拿著一塊下品靈石的碎塊,這塊碎塊不小,是賭注中最大的一塊。


    見她走來,刀疤男粗劣地咧開了嘴,“喲,小連姑娘來啦。”


    話音落地,一陣哄笑。


    夏連翹其實並不算矮,她今年才十六歲,就算是十六歲的男子,也高不到哪去。所以她身形雖瘦小,可也算正常。而她容貌……哪怕再怎麽清秀,易了容也就是個男子的形象。


    而她無論是走路,還是氣度,都沒有女子的嬌柔。


    若看外表,怎麽也不可能被認為是女子。


    那刀疤男叫她姑娘,絕對不是因為看出她的女兒身。


    在軍中,姑娘一詞不一定是個好詞。


    這幾千個漢子都是成年人了,總有些生理需求,但他們常年在外,哪有女色能近,男人,而且是這些魁梧黝黑大大咧咧的士兵漢子,平時閑著扯淡的時候總繞不開女人,姑娘姑娘的喊,久而久之,在他們口中,姑娘這個詞若認真來說並沒什麽,可若帶了一絲戲弄的口氣,就別有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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