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一旦得知公主逃走,必會全力搜捕。假若閼氏逃回匈奴,說不定會引起月氏和匈奴的戰爭。公主大概還不知,大王思慕公主已有兩年,一直在尋找恰當的時機把公主擄到月氏,此次匈奴和趙國開戰,正中大王下懷。”


    “大王並沒有見過我,為什麽思慕我兩年?”楊娃娃震驚萬分,驚得眼珠子差點兒掉下來。


    “我不清楚,不過……”醫官欲言又止,終是感歎道,“公主,十年來,這飛雪苑一直封著,大王下令,誰也不能踏足一步。每月十五,大王都會在這裏留宿三晚。”


    “對了,我聽一個姐姐說,以前悠夫人住在飛雪苑,悠夫人過世後,大王下令封鎖了飛雪苑。”秋霜道。


    “悠夫人是月氏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代美人,卻是罪臣之女,大王不顧群臣反對,執意納她為夫人,獨寵她一人,冷落了王妃。由此,王妃鬱鬱寡歡,憂鬱而亡。五年後,悠夫人油盡燈枯,撒手而去,大王悲痛不已,三月不食不寢,大半年後才恢複過來。”


    醫官停了須臾,接著道:“公主可知,公主與悠夫人眉目間有兩分相像,尤其是那種清冷孤傲的氣韻,非常神似,老夫猜想,大王便是因為如此才思慕公主,才派王子去匈奴擄公主到月氏。”


    楊娃娃沒想到自己與月氏的悠夫人貌有相似,沒想到月氏王是因為太過思念亡妻才擄自己來月氏。


    “大人,大王如何知道我與悠夫人貌有相似之處?匈奴和月氏相隔千裏之遙,大王怎會知道我的容貌?”


    “老夫猜想,定是有人向大王提起公主的容貌,大王思念悠夫人,便派人去匈奴打探虛實。大王得知公主與過世的悠夫人果真有兩分相似,就無時無刻地想著公主,謀劃著如何把公主擄到月氏。”


    她想了想,也隻有這個解釋了。


    那麽,到底是誰向月氏王提起自己?


    無論是誰,這個人一定很了解她和禺疆。


    也許,過不了幾日,這人就會自動現身。


    楊娃娃忽然想起那日在匈奴對月氏王子低語的蒙麵人,眼風突然淩厲起來,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冷笑。


    不出來,也要把他逼出來!


    ……


    寢帳內,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定。


    天瞳蜷縮在禺疆的懷中,眨著漆黑的瞳仁,稚嫩的嗓音驚破了暗夜的沉寂,“爸爸,媽媽在哪裏?我好想媽媽……媽媽不要瞳瞳了,是不是?”


    禺疆輕歎一聲,極淡極淡的歎息仿佛根本從未存在過。


    隻有媽媽柔聲哄著,天瞳才會乖乖入睡,頭曼也是,必須他在床邊看著,才會安心地閉眼睡覺。而如今,深雪遠在月氏……


    每個夜晚,天瞳總是問他媽媽在哪裏,他隻能安撫道:“瞳瞳乖,媽媽外出遠行,很快就回來了。”


    天瞳無辜地眨著明澈的眸子,“瞳瞳再也不和哥哥打架了,瞳瞳會乖乖的,媽媽是不是很快就回來,是不是就會抱著瞳瞳睡覺?”


    他不知如何安慰孩子,唯有抱著她。


    出征攻打趙國的前夕,如果他聽她的勸阻,不與李牧交手,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當時,他躊躇滿誌、萬丈豪情,根本聽不進她的提醒與勸告,一意孤行。


    他凝視著天瞳酷似深雪的小臉,眉目稚氣,卻秀美可愛,紅潤的臉蛋,清澈的眼眸,惹人憐愛的小唇,他竟有一刹那的迷失,仿佛深愛的女子就在眼前,就在懷中。


    可是,這是他的女兒,天瞳。


    禺疆擁緊女兒,緊閉著眼,不讓眸中湧動的淚水落下來。


    “爸爸……疼……”天瞳在他懷中不安地扭著,忽然發現一顆熱淚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她驚慌道,“爸爸怎麽哭了?是不是瞳瞳不乖,爸爸生氣了?”


    “不是。”她奶聲奶氣的話,就像一把利劍刺進他的心口,那是徹骨的思念,那是撕心與裂肺……他吸吸鼻子,竭力忍住淚意,揉著女兒柔軟的發絲,暗啞道,“爸爸沒有哭,爸爸隻是想媽媽……”


    天瞳像個大人似的重重歎氣,“瞳瞳也想媽媽,明日媽媽就會回來了嗎?”


    禺疆故意想了一會兒,笑道:“嗯……再過幾日,媽媽還有很多、很多事沒辦完。”


    她張開小嘴打嗬欠,眼睫微微低垂,嬌嫩的小臉彌漫著倦色,“瞳瞳想睡了,爸爸陪著瞳瞳,好不好?”


    他把女兒放在床上,躺在一側,看著女兒乖巧地睡覺。


    許是累了,不多時,她沉沉睡去,唇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他無法入睡,眼前是女兒無邪的容顏,腦中是深雪的音容笑貌,或清純,或魅惑,或憤怒,或譏誚……


    胸口漲得難受,感覺不到痛,就像那次呼衍揭兒聯合須卜氏突襲寒漠部落,他必須讓她走,痛得撕心裂肺也要讓她走。


    這次,他無法預料何時才能接她回家,他沒有把握。


    他感覺到生命力量的終結,感覺自己已經被人砍斷了手足,四分五裂,卻感覺不到痛。


    因為,那顆溫熱的心,已經跟著她去了;感覺不到心的存在,怎能感覺到痛?


    每個午夜,天瞳均勻的呼吸聲陪伴著他的無眠,直至他累得再也支撐不住,累得昏昏睡去。


    每個白日,他不再理會單於庭的政務,隻身待在帳中飲酒,或者呆呆地坐在湖邊,一坐就是一整日,誰也不敢上前打擾。


    單於庭的一切,自有倫格爾等人處理,無需他操心,他隻管沉溺在悔恨、消沉、自閉的世界中,一日又一日,渾渾噩噩,日夜顛倒。


    深雪不在了,他不知如何是好,他還沒適應她的離開,那種無心的感覺,讓他意誌消沉、雄風不再,再也提不起任何精力,猶如斷翅的雄鷹,再也無法起飛、搏擊長空。


    因為,深雪,就是他的翅膀,是他胸中那顆跳動的心。


    他也想振作起來,重整威風,讓匈奴重新強大,然而,他有心無力。


    ……


    這日黃昏,禺疆一動不動地坐在湖邊。


    清風吹拂,吹起他零落如草的黑發。


    湖畔的青草隨風搖曳,綠意盎然,拔節生長,而他已然凋零。


    夕陽西沉,璀璨的晚霞眾星拱月一般簇擁在落日四周,染紅了整片翠綠的草原。


    許是看得久了,那夕陽竟然紋絲不動,永遠都在西天似的,永遠都不會離開一般,可是,他知道,夕陽一定會沉入黑暗,黑夜總是準時地降臨。


    深雪最喜歡燦爛而又悲壯的夕陽,以往,他們時常策馬來到湖邊看夕陽,如今……


    何時,他們才能一起眺望那壯美醉人的夕陽,擁抱著等待夜幕的降臨?


    身後傳來腳步聲,那腳步聲越來越重,好像故意重重地踩著大地。


    禺疆回首,看見一個瀟灑的男子沉穩地走來。


    金紅的霞光籠罩在那人身上,為他鍍上一層炫目的光芒,模糊了他的臉,隻剩一片灰影,隻剩在風中飄蕩的黑發。投在地上的影子長長的,挺拔,軒昂。


    來人正是呼衍揭兒。


    呼衍揭兒在禺疆身旁坐下來,似是取笑,又似質問:“大單於,單於庭北撤五百裏,你這個當大單於的,就什麽都不管了嗎?”


    禺疆不語,也不看他,兀自望著波光瀲灩的湖水。


    冷涼的風吹皺了一湖碧水,碎金蕩漾,金光閃閃,四處散溢,晃人的眼。


    “你究竟想怎樣?別以為不說話,就什麽事都沒有。”呼衍揭兒憤怒地吼。


    “一切都是我的錯。”禺疆的嗓音沉重、嘶啞。


    呼衍揭兒心頭一緊,一月餘未見,他好像蒼老了幾歲。


    深雪被擄,對他的打擊是最大的,他經受的是何等煎熬?


    當呼衍揭兒聽聞這個消息時,絲毫不敢相信禺疆攻打趙國、卻讓深雪身陷月氏,他唯一想做的,便是立刻衝到單於庭,殺了禺疆。


    回首已是兩三年,深雪仍然盈盈地站在他的心中,占滿了他整顆心。


    那種刻骨的迷戀、經久不變的情愫,讓他痛苦不堪,也讓他甜蜜萬分。百度嫂索—胭脂血:兩朝豔後太勾人


    當初,他想著,娶須卜瓏玲為閼氏,或許可以淡化對深雪的癡迷與渴望,嚐試接納另一個女子,嚐試著去愛上須卜瓏玲。可是,兩三年來,枕邊人竟然比不上刻在腦中的倩影。他能給予須卜瓏玲的,隻有作為一個丈夫的責任與柔情,他所能完成的,也隻是一個草原男人對女人的憐憫與尊重。


    說白了,須卜瓏玲始終走不進他的心,或者說,他的心中再沒有位置容納她。


    禺疆的痛,他感同身受。


    禺疆一定恨不得砍了自己,然而,一個多月了,他竟然還這麽頹喪、消沉,變成一個廢人,難道他就不想救出深雪嗎?他到底在想什麽?


    “誰對誰錯,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深雪已經被擄到月氏,不知會遭遇到什麽,而你呢?飲酒,昏睡,消沉,逃避,你究竟有沒有想過救深雪回來?”呼衍揭兒恨恨道。


    “我不知道。”禺疆幽幽道,仿佛一個憂鬱的幽靈。


    “你說什麽?”呼衍揭兒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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