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驟起,粉色花瓣撲簌落下,葉珞緒才發現自己和喬軒少已經坐在桃樹下閑聊了近四個時辰——從他們年幼時的第一次相遇到後來六七年的書信往來,從喬軒少前些年跟著師父在外曆練時遇到的各種奇聞異事到教會葉珞緒全解九連環。


    看著天空陰雲密布,像是快要下雨的樣子,他們便跑回了客堂,恰巧樊西、柳棠和林羽慕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談論著什麽。


    “羽慕,身子好些了麽?”葉珞緒上前問道。


    “已經完全好啦,”林羽慕挑眉聳了下肩,無奈地笑道,“隻不過柳棠緊張兮兮的非要我多調養一天,結果這次又因為我拖延了行程。”


    葉珞緒釋然一笑,道:“我們之前日夜兼程的趕了一個多月,本就該該多休息兩天,才有體力繼續趕路嘛。”


    “這位是?”樊西發現站在葉珞緒身後的男子十分麵生,不禁問道。


    “噢!這位是喬軒少,”葉珞緒忙給他們相互介紹,“這三位是樊西、柳棠和林羽慕。”


    喬軒少走上前,抱拳道:“在下喬軒少,是珞緒的朋友,這次有緣相遇,恰巧有事請各位幫忙。”


    林羽慕起身拍了拍喬軒少的肩膀,燦然一笑,道:“珞緒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不知喬兄弟是有何事需要我們幫忙?”


    “我受傲世山莊莊主所托,幫莊主找回被劫的幼子。而我一個人勢單力薄,正巧路過此地遇見珞緒,想來她的朋友必定也是武藝超群,所以前來請各位幫忙。”


    “傲世山莊莊主的幼子被劫?”柳棠摸著下巴,尋思道,“這是何時之事?我們並未聽聞。”


    喬軒少坐在桌邊的長凳上,緩緩解釋道:“眾所周知,傲世山莊雖是與煙霞穀和落虞山齊名的傖國三大門派之一,但它正如其名一般孤傲不群,與其他門派交集甚少,既無恩義,也無仇怨。可不知為何,三日前莊主項雲笙的兩歲幼子項天彧無故被劫,至今毫無線索。莊主覺得這是門派內部之事,而且顧忌到山莊的名聲以及他的顏麵,所以並沒告諸天下,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


    “那喬兄弟是傲世山莊的弟子了?”樊西問道。


    “我並非山莊弟子,隻是與莊主有數麵之緣,交情還不差,所以莊主飛鴿傳書讓我前去山莊,幫他救回項天彧。”


    柳棠上下打量了一番喬軒少,見他身形略瘦,呼吸輕弱,不像是習武之人,很是不解傲世山莊的莊主為何會與他熟識並將找回自己孩子之事交托於他,畢竟傳聞莊主項雲笙極為孤僻自傲又冷酷多疑。


    倘若項雲笙真的與喬軒少相交甚好,非常信任他,那麽他極有可能也是城府頗深的人,而且必定有過人之處,這樣的話,何至於要這麽多人幫他。


    細細想來,喬軒少引他們前去傲世山莊一定是他或者項雲笙有所圖謀。但看林羽慕和樊西他們全然不覺此事可疑,一副願意幫他去山莊救莊主幼子的神情,柳棠便想找一個借口拒絕喬軒少,以免落入圈套。


    喬軒少似乎猜到了柳棠會拒絕他,便故意隨口說了一句:“我猜莊主是讓我去鬼宅托鬼問事,向他們請教項天彧的下落。”


    “托鬼問事?”葉珞緒聽到這個詞覺得瘮的慌。


    喬軒少解釋道:“正是,我曾聽莊主提起,一千三百年前有四位陰陽師,他們為了煉製能通天曉地、駑馭鬼怪的兵器’徊’,傾盡畢生功力。但他們死後遭到了天譴,既無法得道成仙也無法轉世輪回,隻能被困在他們生前為煉製徊而日夜所居之處,也就是現在的鬼宅。經過這一千三百年,他們的功力早已今非昔比,不但通曉提問之人的前世今生,也能知道求問之事的前因後果。”


    “那怎麽樣才能向他們提問呢?”柳棠好奇道。


    “隻有得到莊主的同意才能通過傲世山莊的密道進入鬼宅問事,這是幾百年前傲世山莊與鬼宅的永久契約。傲世山莊保護鬼宅不被外界所擾,因為鬼宅一旦被摧毀,四位陰陽師的魂魄就會灰飛煙滅,而他們同意隻要是曆任莊主所派之人求問的事情都必定知無不答。隻不過,那間宅子陰氣太重,非一般人可以進入,而且進去一次會對身體有極大的損傷。而且,若是問得事情觸到他們的忌諱,很有可能丟了自己的性命,因此,立契至今,進入鬼宅問事的人屈指可數。”


    “那如果莊主真是要你進入鬼宅幫他問事,你還要去幫他嗎?”葉珞緒擔心喬軒少會因此而受到傷害,關心道。


    喬軒少點了點頭,道:“實不相瞞,我答應莊主此事也有我的私心,若他此次不是讓我去鬼宅,我也會在找回項天彧之後求他同意我去鬼宅問事,若莊主正好是讓我替他問事,那我也就可以順便將心中疑惑一同相問……有些事情困擾了我很久,趁此機會,我定要一探究竟。”


    “我願意幫你,”柳棠改變了主意,斷然道,“必然盡我所能。”


    喬軒少並不意外,撇嘴淡淡一笑,向柳棠抱拳致謝。


    林羽慕看了一眼柳棠,知他是打定主意要去一趟傲世山莊,便向樊西和葉珞緒道:“既然柳棠這麽說了,我肯定是要與他一起幫喬兄弟救人,隻不過不知道樊兄和葉姑娘是與我們同去還是……”


    林羽慕話音未落,葉珞緒便道:“我們也一起去,之前說好了一同上路的,現在你們決定要去傲世山莊,我們自然也一起。是吧,樊西?”


    樊西見他們三個都一意要去傲世山莊,又想山莊離這兒並不遠,與去鳳鄢城是同一方向,隻好也答應了。


    “我們回來啦!”青青牽著子衿興衝衝地跑了過來,當她見到站坐在葉珞緒身側的喬軒少時,很是驚訝地,忙指著他,向樊西、柳棠和林羽慕道,“呀!他就是那位刷刷刷幾下就能把九連環全解了的小哥!非常厲害!”


    喬軒少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過獎了。”


    “咦?原來你和樊西哥他們認識?”青青見他正與樊西、柳棠等人同桌,便問道。


    “剛認識,”喬軒少起身,向青青和子衿道,“在下喬軒少,正請幾位俠士陪我一起去傲世山莊救人。”


    “原來如此,我叫青青,他是子衿”青青作了一番介紹,而後問葉珞緒道,“珞緒姐姐去嗎?”


    葉珞緒微微一笑,道:“我們都去。”


    “那我也去,嘻嘻。”


    閑聊著吃完晚飯後,眾人約定了次日出發的時間,然後就各自回房了,葉珞緒正要進屋,卻被柳棠叫住:“葉姑娘。”


    “什麽事?”葉珞緒轉過身來,問道。


    柳棠遲疑了一下,道:“你與喬軒少是朋友,我可否冒昧問一句,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們認識已有九年,”起初葉珞緒不明白柳棠為何會這麽問她,轉而想到喬軒少請他們去傲劍山莊救人一事,就又補充道,“這次與他在這兒偶然相遇,他並不知道我們要去鳳鄢城的事情。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何會要我們幫他一起去救項天彧,但我覺得他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願意幫他。”


    柳棠沒再說什麽,隻是朝葉珞緒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他回到房間後便坐在窗邊的木椅上,望著窗外朦朧的月色,沉默不語。


    林羽慕走到他身邊,輕聲問道:“柳棠,你答應喬兄與他一同到傲世山莊救人是為了博得莊主的同意去鬼宅吧?”


    柳棠拾起一片從窗外飄進的落葉,故作漫無精心道:“嗯。”


    果然不出林羽慕所料,他順勢又問:“你是想打聽小綺的下落?”


    雖然她的名字早已在自己心上刻下深深的印記,可是從林羽慕口中又聽到她的名字,柳棠仍忍不住心口一緊,沉默許久,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林羽慕見他一副淡漠的樣子,又急又惱,心裏直想告訴他就算是去了鬼宅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小綺的事情早已成定局,根本無法改變,何必為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但是他又無法將心裏所想說出口,畢竟尋找到小綺是柳棠能支撐至今的唯一信念。


    一路快馬加鞭趕到傲世山莊已是第三日清晨,眾人下馬後,喬軒少領路在前。剛走到山莊的正門口,就見兩位守門弟子一齊俯身,道:“喬少俠。”


    “嗯,”喬軒少簡單回了個禮,而後向守門弟子道,“我身邊這幾位是我的朋友,與我一同過來見莊主。”


    “請諸位少俠前往聚賢堂,莊主已等候多時。”其中一名守門弟子道。


    喬軒少道了一聲謝後領著柳棠等人往聚賢堂走去,不經意間,柳棠走到他身側,輕聲問道:“莊主知道我們要來?”


    “我隻是飛鴿傳書給莊主,說會帶幾位俠士一同前來,並沒有說具體是誰。”喬軒少道。


    葉珞緒發現傲世山莊的格局十分整齊,道路筆直有序,好似一張巨大的網格上鋪設了數十棟四四方方、白牆灰瓦的屋宇樓閣。莊內不見鮮花與飛鳥,弟子們的裝束也極為簡單利落,似乎對山莊的人而言一切繁雜或鮮豔的事物都是禁忌。


    不僅如此,山莊的弟子行走時步伐整齊且不苟言笑,更未見一人大聲喧嘩。


    “這裏的規矩很嚴吧?”葉珞緒問道。


    喬軒少低聲道:“不錯,傲世山莊是眾多門派中門規最森嚴,對違規弟子的懲罰最殘酷的,或許正因如此,從掌門到弟子都常常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據說二十多年前有一位違反門規的弟子為了逃避懲罰而逃出山莊,成了轟動一時的醜聞,前任莊主發了好大一頓火。”


    “那個人最後被找到抓回去了嗎?”樊西問道。


    喬軒少搖了搖頭,道:“後來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聽說是因為一些事情不了了之,嗬嗬,前任莊主算是傲世山莊曆任莊主裏最通情達理的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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