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學長,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


    “沒開玩笑,猴子,你到底是代表檢察院,還是代表你自己?”


    “有區別嗎,就以我們這關係,就算我是代表我個人,你還不能通融通融?”


    侯亮平眯起一雙遠遠算不上好看的眸子,對於祁同偉的‘不近人情’,不免感到有些惱火。


    他不理解,就算不提雙方之間校友和同門師兄弟的關係,他侯亮平好歹是京城下來的官員,既然祁同偉心裏有鬼,不該第一時間拉攏自己嗎?


    怎麽讓他開個方便之門,他反而還推三阻四,咄咄逼人?


    “老學長,我隻是想見個人,您不至於這麽為難我吧?”


    侯亮平心思沉重,慢慢收斂起嬉皮笑臉的神情,已經逐漸失去了耐心。


    祁同偉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晃。


    “不是為難的問題,而是規矩。”


    “規矩就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


    “今天你讓我來幫忙我幫了,明天呢,後天呢?”


    “要是一直這麽下去,以後誰還遵守規矩?”


    “猴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祁同偉似笑非笑,眼裏帶著幾分戲謔。


    侯亮平臉龐僵硬,罕見的被人好好教育了一頓,這人還是他最為瞧不起的祁同偉。


    陳海在一旁看得幹著急,很想說些什麽緩和氣氛,但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正當三人陷入這種詭異的沉默,祁同偉忽然放聲大笑,拍著自己的大腿,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哈哈哈哈!瞧你們倆這樣,嚇到了吧?”


    “哎呦我說猴子,你小子上學那會兒就喜歡調皮搗蛋,搞惡作劇,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祁同偉主動打破這種沉默,揶揄著侯亮平,象征性的抬手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


    至於他剛才那些話,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確有其事,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侯亮平一臉尷尬,但依舊在強裝鎮定。


    “老學長,其實我早就發現了,你剛才是在學咱高老師吧?”


    “不得不說,你學的可真像!”


    侯亮平低下頭,眼中的陰霾一閃即逝,臉上再度恢複了笑容。


    “原來你們是開玩笑啊,可真是嚇死我了。”


    陳海撓了撓腦袋,左看右看,定下心來,長舒了一口氣。


    都說三個男人一台戲,但總有一個在狀況之外。


    侯亮平怨恨祁同偉故意為難自己,祁同偉何嚐不是想給侯亮平,講講這漢東官場的規矩。


    隻有陳海蒙在鼓裏,真以為他們在鬧著玩。


    祁同偉點到即止,主動續上剛才的話題,和侯亮平勾肩搭背,表示的極為親密。


    “你猴子可是我的小兄弟,跟別人能一樣嗎?”


    “既然你都開了這個口,我要是不答應,別說你了,就是弟妹哪裏也過不去。”


    “不過有一點,你想見陳泰可以,但得跟我說明一下原因,這總不過分吧?”


    侯亮平掩藏好眼底的那抹不快,含笑點頭,回答的含糊不清。


    “老學長,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沒什麽壞心思,也不敢有。”


    “我想見陳泰,無非是想學習一下你們公安口的辦事手段,想著借鑒一下,融會貫通嘛。”


    祁同偉知道他沒說真話,但看破不說破。


    “沒問題,既然這樣,你想什麽時候見他?”


    “盡快吧,相信以老學長的身份和能耐,這種事隻是舉手之勞。”侯亮平皮笑肉不笑。


    祁同偉打趣了一句。


    “擠兌我不是?”


    “猴子,你現在可是越來越大膽了。”


    侯亮平擺手求饒。


    “哪兒能呢,你堂堂大廳長,就算再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擠兌你不是?”


    陳海見他們有說有笑,於是徹底放下心來,感覺回到了當年。


    祁同偉、侯亮平之間的針鋒相對,陳海並不是看不出來,隻是不願深入去想。


    好比他一如既往的相信猴子,僅僅因為‘兄弟’二字。


    兄弟之間,不就該這樣嗎?


    陳海收斂心神,其實有時候也在想,如果猴子當年不離開漢東,如果祁同偉成了自己姐夫,那他們三個聯手,又有什麽困難是闖不過來的呢?


    祁同偉坐鎮公安口,他和猴子繼續履職檢察院,背靠陳岩石和高育良,多麽完美的一幅畫麵。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而漸行漸遠的三人重新聚在一起,因利而聚,遲早有一天,也會因利而散。


    ……


    京州,夜深人靜。


    徐朝陽終於回到京州,一同跟著他來的,還有高家的兩兄妹。


    直到來到了山水集團,見到了那位霸氣外露的男人,高啟盛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未來妹夫的背景到底有多麽可怕。


    所以大哥這次主動低頭是對的,小蘭能成為和徐朝陽花前月下,也屬實是高攀了。


    有了這層認識,高啟盛再無廢話。


    畢竟他跟京州的這些人相比,實在太過渺小。


    毫不誇張的說,祁同偉隻需要一句話,就能讓他,讓他高家死去活來,生不如死。


    因此到了京州後,原本在京海桀驁不馴的高啟盛,真是乖巧的如同一隻鵪鶉。


    徐朝陽麻煩高小琴給他在山水莊園開了房間,又把家門鑰匙給了高啟蘭,讓她先回去。


    回京州後,高啟蘭搬來和自己住,辭掉原來的工作,以後專心學習經商。


    這些事之前就商議和安排好,她毫無意見,反而樂在其中。


    並且高啟蘭的夢想,也慢慢從開一家小診所,變成了坐上夢寐以求的那個位置,成為未來商業帝國的實際掌舵者!


    安頓好他們兄妹,徐朝陽終於得空,跟著舅舅來到別墅花園,吃點宵夜,邊喝邊聊。


    高小琴陪同一側,美目流轉,有些好奇。


    “朝陽,我怎麽感覺你身上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聽到這話,徐朝陽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


    人還是那個人,但性情的確變了很多。


    “可能大部分人,都會活成自己討厭的樣子吧。”


    徐朝陽收回目光,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句,臉上笑意平和。


    回到這裏,在舅舅麵前,自己才感到心安許多。


    什麽陰謀啊,算計啊,可以暫時不用去想。


    舒舒服服的吃點東西,喝點酒,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人幫忙擋著,這才是家人,骨血交融的一家人。


    “小琴姐,不說我了。”


    “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京州方麵有什麽變動嗎?”


    高小琴緩緩搖頭,對這些事,自然不會有絲毫隱瞞。


    徐朝陽離開的這段時間,山水集團安分守己,連勢在必得的大風廠地皮,也都暫時擱置。


    李達康讓人約了她幾次,高小琴借口推脫,後麵幹脆出差去了。


    她能有這種心態,其實也不奇怪。


    歸根結底,高小琴隻是一介商人,生意做得再好,再大,目光都看不到太遠的地方。


    目前漢東暗流湧動,她一個女人想要保全自己,保全好不容易打拚下來的事業,就隻能仰仗外力。


    高育良、祁同偉、徐朝陽,既然這三人都選擇跟她站到一起,那麽很多事情,都可以不用那麽著急。


    因此高小琴就跟祁同偉說的一樣,大事上幫不了什麽忙,爭取在小事上不添亂,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幫助。


    徐朝陽對此心知肚明,很慶幸自己身邊不是一群豬隊友。


    否則想要力挽狂瀾,還不如趁早洗洗睡吧。


    至於祁同偉,大外甥回來後,他倒是言談無忌,暢所欲言,跟徐朝陽分享了一下漢東官場上,最近發生的一些變動和異樣。


    總得來說,大的變動沒有,倒是有些小樂子,而且大部分都是侯亮平搞起來的。


    比方說侯亮平想見陳泰……


    隻是在祁同偉說完這些事後,意外發現徐朝陽臉上那抹古怪的笑意。


    他也是聰明絕頂,瞬間反應過來。


    “京海建工的事情,是你透露給猴子的?”


    徐朝陽沒有否認,其實也不是他透露的,而是他授意程度,讓程度委婉告知侯亮平的。


    至於為什麽這麽做,答案很簡單。


    “欲要敵亡,先要使其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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