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多必失的道理,趙立春當然能夠明白。


    可好不容易見到李達康,未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因此,趁著這次會麵,他想說個透徹,不給自己心中留下什麽遺憾。


    “二十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人最重要的是清楚自己的底色。”


    “你是什麽樣的人,要走什麽樣的路,腦子裏都要考慮清楚。”


    “可惜這麽多年了,看來你還是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趙立春談論起以往的事情,也不怕傷了李達康的麵子。


    而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應該是呂州。


    “當時的呂州市委書記是高育良,可你呢?”


    “瞧不上人家,上任後把呂州定下的城市規劃全盤推翻。”


    “你當時敢這麽做,不也是仗著有我這個老家夥給你撐腰?”


    “可你這個人從來就是這樣,有福自己享,有難別人當。”


    “你倒是打著清流的名號步步高升了,轉過頭來,又瞧不上別人了?”


    李達康被他這麽一說,老臉實在掛不住。


    他眼眸瘋狂閃爍,臉色陰晴不定,依舊在努力的為自己辯解,和否認一切事實。


    “老領導,我沒有。”


    被人當麵揭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何況對方對自己還算是知根知底。


    李達康矢口否認,趙立春也不在乎。


    今天他也算仁至義盡,該說的不該說的,可謂是全都說了。


    至於李達康能不能聽進去,聽進去了之後會選擇怎麽做,那就跟自己沒關係了。


    “達康,我還是那句話。”


    “一個人能夠看清形勢,比什麽都重要。”


    “你應該知道,你現在已經無路可走,難道還不肯承認自己錯了嗎?”


    二十幾年,趙立春對李達康寄予厚望。


    可李達康的回報,卻令他感到寒心。


    二十年後,漢東變成了沙瑞金的漢東。


    此時的李達康自以為自己看清了形勢,可在人家眼裏,他依舊是個兩麵三刀的小人。


    趙立春先前談了那麽多,當下也累了,自然懶得再廢話。


    “你的猶豫,在別人眼裏就是不忠誠,不堅定!”


    “你沒有在我的任上進常委,如今,更不可能得到沙瑞金的重用。”


    “這次的京城會議,沙瑞金為什麽讓你來,你會想不到嗎?”


    “達康,很多事情騙騙別人可以,別把自己也給騙了。”


    坦白來講,李達康是個聰明人。


    來京城,自然就會想到趙立春。


    趙立春希望他和自己見麵,可其實,又不希望李達康出現在自己麵前。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情,或許李達康永也不會懂。


    “你要真是堅定不移,就不會接我的電話,上我的車,更不可能來見我。”


    “達康,其實在你來京城前,就已經想好了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


    “但你還是來了,說明你骨子裏在猶豫,在動搖,也還在想著觀望,想著兩頭下注。”


    趙立春神情嚴肅的敲了敲桌子,這還是他今天,第一次把話說的這麽嚴重。


    李達康的遮羞布被徹底的揭開,表情瘋狂變換,嘴唇也在控製不住的哆嗦,神色極其的不自然。


    可他思來想去,貌似又無力反駁。


    到了此刻,李達康也隻能垂著腦袋歎氣,總算選擇了認命。


    “是,老領導,我承認。”


    “來京城前,我早就想到了您要見我,畢竟您之前跟我打過電話,我能猜到。”


    “我也的確還在舉棋不定,不知道該怎麽辦。”


    “今天聽了您的一番教誨,說實話,受益匪淺。”


    “以前是我錯了,太把自己當一回事,輸了也不冤枉。”


    能讓李達康低頭認錯的人不多,趙立春算一個。


    但也正因為李達康的這番話,才讓趙立春認為他還有救。


    要是他李達康到了最後關頭,都還咬牙死挺著,揣著明白裝糊塗,連自己都要騙到底。


    那這個人,趙立春絕不會再有多一句的廢話。


    “這就對了,你這個人啊,工作生活都極其強勢。”


    “可事實證明,你還是能看清局勢的,就是不肯服軟。”


    “總是要到了最後關頭,才肯剖析自己,這是愚蠢的做法。”


    正如趙立春此前所說,李達康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擅長於欺詐。


    騙人騙己,到頭來,真把自己當清流忠臣了,其實也就是又一個嚴嵩之流。


    “想到和得到,中間還隔著一個做到。”


    “你李達康成不了於謙、海瑞那樣的清官,你做不到,就別端著虛偽的架子。”


    趙立春的批評毫不留情,李達康難堪到了極點,可也沒法否認。


    老領導的話觸及到了他的靈魂深處,人家之所以繞那麽大個圈子。


    又是給他講典故談曆史,還為他細細分析當前局勢。


    無外乎,就是想告訴他一句話。


    “你把自己的同誌當成敵人,猶豫不決,舉棋不定。”


    “從那一刻起,你就已經站到了人家的對立麵。”


    趙立春三番五次強調這個事情,可謂用心良苦。


    李達康神情憔悴,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給趙立春當秘書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他年少輕狂,對這些話嗤之以鼻。


    可現在的他,恨不得逐幀學習。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在於,李達康身上有著一層天然的保護色。


    確切的說,是一層天然的偽裝。


    正所謂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李達康被稱為官場“變色龍”,說的可不僅僅是他的政治嗅覺。


    事到如今,李達康也算明白了。


    高育良比他們強,並非是什麽高瞻遠矚,什麽看得透徹。


    僅僅是因為,高育良更早的明白了這個道理,更早的屈服於現實。


    趙立春沒有多少時間了,所以想要倒退到兩三年前。


    他現在等於是被架了上去,不管做什麽都是白搭,看清了局勢,也沒辦法逆風翻盤。


    李達康同樣如此,至少在漢東,他已經無路可走。


    因此,趙立春今天和他碰麵,可不僅僅是跟他談政治,聊人生。


    更主要的,是要撕下李達康的偽裝,看清楚他的底色。


    這麽做,就證明趙立春可能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在臨死前,趙立春要找個人托孤,找個人,接受他的政治遺產。


    而這,才是他最為核心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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