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突然不記得這幾年發生過的事了?”厲秣坐在早餐桌前,擔憂的看著一臉正色向他坦白的簡洵。


    很自然的伸手,覆上她的額頭。


    “溫度很正常,你這兩天有沒有……”厲秣話還沒說完,被簡洵一口打斷。


    “沒有外傷,沒吃錯藥,沒受刺激。說實話就是有我現在也不知道,可是,我的記憶就像是出現了斷層,從圖書館出來之後,中間的這幾年統統都沒留下任何記憶。”簡洵還是玩了個心眼兒,將她是從心理區之後“失憶”的事實隱瞞了下來。


    “怎麽會……”厲秣眉峰狠狠聚起,為著她擔憂不已的樣子。


    “我也忘了是怎麽和你在一起的了,”簡洵忽然笑著托腮,明媚如豔陽,“你說說唄,沒準我們還能找找剛談戀愛的感覺,是什麽狀態的,騎士與女王;少爺和女仆;還是抖s和抖m?我們平常喜歡什麽樣的約會場地;約會一般去幹嗎;初夜過的怎麽樣,什麽體位,用的超薄還是其他的樣式?我覺得我應該是主動的那一個,是不是?”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厲秣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熱,最後他恨恨的看著這張餐桌,惱怒當初為什麽要買這麽寬的桌子以至於現在無法輕易的俯身過去以吻封緘。


    簡洵一邊調戲似的問詢著,一邊仔仔細細的掃描厲秣的麵部表情,得出的結論和她“昨天”得出的一樣,這個厲秣如假包換,不是什麽傀儡或者幻象。而且,看他的反應,簡洵所問出的那些“既成事實”都是存在過的。


    老夫這就叫做“被戀愛”了。


    將一張臥槽臉壓在心裏,簡洵又拐著彎兒試探道:“我剛才看了看日期手機什麽的,這兩天學校都放假了對吧,醫院檢查的套路我知道,先不急著做,我們能不能去一趟圖書館,萬一有個什麽事兒一刺激就好了呢?”


    “不行,我們馬上就去醫院,你先把早餐快點吃完,我們開車去。”厲秣這次沒有聽從簡洵的建議,態度還有點兒小強硬。


    唉喲,反了他!


    簡洵當即抱肘怒目。“不行,我必須去一趟,我覺得我失憶肯定跟那裏有關係。”


    “你為什麽這麽覺得。”聽了這句話,厲秣反而詭異的平靜下來,雙眼無波無瀾,直直的看著簡洵,她甚至覺得有點兒心虛。


    “還…還記得安德烈麽?”簡洵不得已把他拎了出來當做借口,偏過頭去不讓厲秣看到她的飄忽的眼神。


    “自然記得,怎麽。”


    “他,他在臨死的時候,給我留了個口信兒,我‘失憶’之後腦海裏就一直有這個東西轉悠。我覺得吧,圖書館那件事給我的刺激還是太大了,萬一我就溜達一圈就能想起來呢?”簡洵努力編造理由,力求唬人。


    “刺激?可是當時我們ptsd都已經通過了測試。”厲秣提出質疑,“而且,我記得我才是恢複時間比較長的那個人。”


    簡洵極速的思考著對策,靈機一動。


    “我們當時是以什麽名目進行的心理幹預?重大傷害,突發事故?我猜我們沒法真的說我們經曆過的那些事情,所以我們的心理幹預治療對症嗎,有用嗎?我並不覺得。”她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所以去一趟是十分有必要的。”


    厲秣往高背椅子上一仰,將全身的重量交付,良久,他捏著自己的眼角,歎息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對吧。”簡洵暗暗舒了一口氣,看起來是糊弄過去了。


    事實上,今早上醒來的簡洵在盛夏的溫度裏感覺到一陣發冷。像是時鍾往回撥了一樣,手機上的日期顯示的還是“昨天”,推送的新聞也和“昨天”一樣,連厲秣給準備的早餐都是同一套。


    連厲秣,也和“昨天”一樣,一模一樣的反應。很多場景在她的眼前一幕幕重複,就像是情景重放,拙劣的五毛特效。


    她仔仔細細回憶過她“昨天”失去意識的時候,厲秣是隔了她好幾步猛然倒地的,從頭至尾並沒有做出什麽能夠讓她也陷入昏迷的舉動。所以,昨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是因為她踏入了那道門口,還是真的因為厲秣做了什麽?這才是今天她要搞清楚的事。


    厲秣看起來心事重重,進入圖書館的時候還帶上了難得的踟躕。


    “厲哥。”簡洵一腳已經踏入了玻璃大門,透過反射的影子模模糊糊的看見厲秣在她身後三步那裏停滯不前,“你為什麽不過來?”


    厲秣先是搖了搖頭,想了想還是開口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隻要你一進去……就。”


    “就怎麽樣?”簡洵靠在門框上,審視的看著。


    就好像,我會永遠失去你。厲秣嘴上並沒有把這句矯情的話語如實吐露出來,隻是撇下眼搖搖頭,跟著簡洵走進館內。


    一進到圖書館看到的就是一樓大廳上掛著的那副白暮校長的油畫,清正俊逸的學者形象,手中拿著的筆記本還帶著張夾頁,他就這麽看著你,告訴你人生道理,告訴你要好好學習努力向上。


    而偷了他的麵目的“圖書館意識”也這麽看著你,會告訴你的是一不留神就會死掉,你再沒有什麽光明未來了。


    簡洵看著看著,恍然間覺得自己恐怕遺漏了很多關鍵的東西,此時就像是被莫名打通了任督二脈,從腳趾尖到頭發絲都戰栗了一遍。她吞了吞口水,看著走到她身邊的厲秣,心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隻得幹幹的說:“我們上樓去吧。”


    “嗯,行。”厲秣點點頭跟著她,“你還記得圖書館的排布方式是什麽樣的嗎,那次事件之後改了許多,你找起東西來恐怕不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簡洵一路走上三樓,熟門熟路的進入外文區,彎腰打算找那本德文辭典做做樣子,手指在一排書籍的背脊上劃過,記憶中的那本書卻怎麽也找不到。


    “怎麽。”看著簡洵眉頭狠狠地皺緊,厲秣也蹲下來關切的詢問,“要找什麽。”


    簡洵闔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厲秣,他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麵龐,完完整整的,好像從頭到尾他的眼睛裏就從來沒有過其他人。


    從感情意味上講,這麽說也沒錯。


    簡洵在心軟和埋怨的兩種相反情緒中上下顛簸,最終決定還是先把“個人恩怨”放在一邊,繼續按照心中的“攻略”往下走。


    下一步,就是上去去拿那柄斧頭了,簡洵依舊拒絕了厲秣的再三阻攔,堅持要上樓,她看著進入圖書館之後的厲秣就像是個盡職盡責的npc一樣說出固定的幾句台詞,做出特定的動作。


    她再次回到了三樓,原來心理區的那裏。他們吃過了早飯就來學校了,簡洵並不像昨天那樣有閑情逸致來跟厲秣回憶校園生活,於是現在還不到中午十二點,表盤在滴答滴答的走著,厲秣看了看時間,出聲像是在催促。


    “我們得出去了吧。”


    “你急什麽,”簡洵沒多說話,掄起斧頭就向書櫃砍去,厲秣依舊站在她三四米遠的距離之外,連阻止或者挽留的動作也不做,或許他是知道這樣做是徒勞無用的。


    更或許,他會有更好的方式來阻止和挽留她。


    當簡洵再一次被那股黑暗攫住的時候,她清楚的知道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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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洵,該吃早飯了。”厲秣溫柔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簡洵這一次醒來的十分從容,打開手機確認了一下今天還是“今天”,就自在的下床洗漱去了。


    都已經“單曲循環”了特麽七天了,能不自在麽。


    同樣口味的早餐已經吃到吐了,簡洵還是假裝津津有味的往嘴裏塞著,最後一個煎餃實在是吃不掉了直接掖進了厲秣的嘴裏。


    之後她就隨便找了個話題跟厲秣聊起了天,順便占占人家的便宜,揩揩油,看著他一臉難耐的模樣權當做給自己鬱悶的經曆找個出口紓解一下——盡管這方式有些奇怪。


    她試過一言不發直接穿上衣服出門跑去圖書館,在她還沒踏進大門的時候就兩眼一黑,這次攻略也失敗了。當然,失敗生出了成功這個兒子,經過幾次難產,簡洵也大略上掌控了一些規律。


    她的被動“一鍵刷新”技能的達成是需要觸發條件的,而這個條件在不斷的更新,且時間越來越短。


    這就像是一個劇情遊戲,還是單線程的,每一次結束任務的觸發條件是上一次遊戲gameover之前出現的一個關鍵結點。舉個例子,第一次的“今天”進入圖書館的時候,簡洵突然記起了安德烈臨死前呢喃的話,想要找字典來看一看,之後堅定了決心要走出這個幻境,然後呢——然後第二次的“今天”那本辭典就不見了。


    這就相當於第一次gameover的觸發條件是那本辭典,而下一次這個條件就自動消失了一樣。


    而這個單線程遊戲麻煩的點還有這一個,這個遊戲是不可以有分支的,或者說,不按照套路出牌的並不能得到什麽好結果。君不見,簡洵玩家想要另辟蹊徑不攻略厲哥直接去探索圖書館地圖就死在圖書館門外了。


    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上帝造個世界擱到今天都能休個假,簡洵已經有點忍不下去了。


    今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依舊是被厲秣“騷擾”醒過來的,也許是因為漸漸習慣了這種眼前一黑就蹦到下一個“今天”的詭異情況,她已經沒有再做什麽噩夢了。簡洵在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直到厲秣過來叫了她第三遍才從床上爬起來,看著鏡子裏的一張生無可戀臉,齜了齜牙。


    在被窩裏磨蹭的時候,簡洵將這七天的疑點一條一條列出來,再一條一條的用自己的猜想和推理對上去,直到大部分都能夠解釋得通為止。


    事實上解釋不通她也打算今天把真相逼出來了,這個“幻境”歸根結底隻是像是個單線程遊戲,而不是真的遊戲。


    所以,遊戲中不能一直站在原地或者往回走來打通關,現在這麽做,應該就沒問題。


    “厲哥。”吃完早飯,捧著一杯大麥茶,簡洵盤腿坐在沙發上,“我有點兒問題想要問問你。”


    “你到底在害怕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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