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郎從書房裏挑了好幾本書,都是古籍的手抄本,原本泛黃破舊,有些地方字體還糊了,相比起來,他更樂意看楊文禮抄錄的書籍。


    幾人剛從新屋子裏出來,就碰上來請老楊頭吃飯的晴姐慧姐。


    趙家院裏擺了三張大桌子,酒肉齊全,趙六郎單獨跟長輩坐一桌,他往左看是趙老三,往右看是趙老四,整個人十分拘謹,夾在中間默不作聲的吃飯。


    趙老頭跟老楊頭喝酒聊天,無非是談論些子孫前程的問題,時不時朝見識多的趙老三趙老四問一兩句。


    作為長子的趙老大反而不起眼,按理說這種場合應該是他給長輩熱場,可他因為張氏和離一事,整個人渾渾噩噩,又跟兒女鬥氣,氣的趙老頭好幾日沒吃下飯。


    他不想著再給這個兒子留麵子,專心培養趙大郎,順帶多關注了一下趙老二。


    孩子多的人家就這一個弊端,顧了頭尾難顧中間,趙老大是長子,自然得趙老頭看重,年紀小的趙老四是幺兒,又有一個形影不離的趙老三,這兩個兒子又讓趙老頭操了不少心。


    平日相處中難免顧忌不到趙老二,等發現養成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後想改都改不了,如今分家後卻越來越像個一家之主,話不多,但極有主見,比從小受教導的趙老大不知厲害到哪去了。


    趙老頭跟吳氏心裏對他愧疚頗多,一是覺得自己對這個兒子不夠上心,二也是覺得沒有幫他找個好媳婦。


    可分家後鬧騰最厲害的許氏被治的服服帖帖,一向老實的張氏卻在分家後興風作浪,最後落了個和離的局麵。


    這事老楊頭自然早有耳聞,村裏人一有什麽八卦,就有好事的婦人跑到他家門口大聲嚷嚷,想不知道都難。


    這村長當的,整日不是斷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幫大家夥勸架。


    他如今已經在培養新村長,等過兩年就立即卸任,整日釣釣魚下下棋收收佃租,多舒服的日子啊!


    嘴裏酒水的辛辣味再次彌漫上舌尖,他趕緊夾了一筷子菜壓壓勁。


    正和親家喝的上頭時,一旁的楊氏喊了一聲,“爹,你上回不是說拿了一方好硯過來嗎?這東西都放在一塊,我也認不出,你來幫我看看吧。”


    東西基本都是楊家拿過來的,好壞差不了多少,楊氏找了個由頭就是不想老楊頭多喝,烈酒喝多了傷身。


    桌上老楊頭也沒有任何不快,笑嗬嗬跟趙老頭說了一聲後,就坐在屋裏看著趙六郎忙上忙下的搬東西。


    一個大箱子,四五個大包袱,趙老四看的皺眉,“這是上學還是搬家啊?”


    除了衣物書籍,自然離不開吃食,趙六郎裝了好多。


    “天冷的快,冬衣就得多備幾套,更別說那些筆墨書本,”楊氏解釋道:“真要都帶走 ,便是一車都拉不完。”


    “六郎住書院哪有那麽大的地?到時東西都沒法放。”


    “爹,你放心吧,屋子大的很,擠擠就行。”


    趙老四看著他問,“你咋知道?”


    “我去看過。”趙六郎把腦袋從車廂裏拔出來,“跟我的屋子差不多大,四個人住。”


    楊氏一聽歡喜道:“六郎,你舅舅家還有許多名家典籍,都是世麵上不常見的書,你再帶些過去。”


    趙六郎心裏叫苦,忙擺手拒絕,“娘,我昨日已經去見過舅舅舅母了,拿了好多書, 夠了夠了。”


    趙老四心裏意外,沒想到這小子看著大大咧咧,還曉得去拜見舅舅。


    趙六郎怕楊氏繼續提這一茬,立即道:“爹,我們快點走吧,免得錯過時辰。”


    他這一句話將趙家眾人都吸引過來,吳氏跟趙老頭說了幾句好話後,趙老三就駕車送父子兩個去縣裏。


    楊氏情不自禁的往前追了幾步,淡青色帕子捂在胸口,趙六郎這一走,日後見麵的機會太少了。


    他會越飛越遠,最後超過他父親。


    楊氏的興致不高,整日除了看書,就是神遊,連針線都懶的摸。


    這樣一來也沒有時間管蓉寶嘉寶,兩人混在小孩堆裏開心的不得了。


    隻是村裏嬸子太八卦,總是拉著兩人問,“你爹跟六郎哪去了?是不是又去府城掙大錢?”


    蓉寶生無可戀,歎氣道:“自然是沒有。”


    那婦人一臉你別想蒙的神情,“那你爹跟你哥咋不見人嘞?”


    “我爹帶著六哥走親戚去了。”


    婦人不解的皺著眉思索,“你家還有啥遠房親戚?”


    蓉寶趁機從她手上溜出來,立即追上前麵的嘉寶,兩人齊齊朝山上跑去。


    小孩滑的像泥鰍一樣,婦人拔高聲音喊 ,“蓉寶,趙家丫頭,你回來,嬸子有事問你。”


    蓉寶的小短腿跑的更快了,把一旁的嘉寶遠遠丟在後麵。


    兩人的嘴巴嚴實,任由村裏人怎麽撬都撬不開,大家夥問了幾回後,也知道小孩不好對付,便隻私下猜猜。


    唯一知道真相的除了趙家林家就隻有袁寡婦,她把家裏的活忙完,就站在院裏看著屋內苦讀的兒子,神情落寞不已。


    袁大郎並沒有收到赫章書院的帖子,盡管他去考試那日已經有所預料,等真到這一天,還是會覺得心裏難受。


    他身子不好,從小到大就沒有什麽朋友,如今念了好幾年書,說話舉止跟村裏孩子不同,大家夥就更不樂意帶他玩了。


    除了村裏小孩過來換銅板時家裏熱鬧些外,平常母子兩個都是各忙各的,袁寡婦幹活,袁大郎就念書。


    他並不覺得日子難過,隻是近來每每想起無法去赫章書院讀書,都覺得對不住娘。


    一個獨自供養孩子念書的寡婦,真的吃了數不盡的苦。


    除了麵對村裏的流言蜚語跟排擠,她還要把自己當男人用,擔水、劈柴、下地幹活,樣樣都自己來。


    日子定然是苦的,但隻要一想到孩子,就什麽都能熬過去。


    袁寡婦從趙老四嘴裏早就聽說了這件事,失落並不是沒有,但更多的是對兒子的心疼,那麽瘦小的一個人,夜夜讀書到半夜。


    她每晚坐在自己屋裏看著隔壁透出來的光,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心裏悲痛不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趙氏發家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平安的平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平安的平平並收藏趙氏發家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