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舒蔻聽見,從電話裏傳來一陣類似車門開關的聲音,以及淅淅瀝瀝的雨聲……


    “許攸恒,你剛下車嗎?難道你還在外麵?”她也做了一回細致入微的偵探,條件反射似的朝窗外瞟了眼。


    暮色,早在不知不覺中,挾裹著豆大的雨點,密密匝匝的落下來。這一場自下午便開始的雨,似乎沒有停下的跡象。


    “許攸恒,這麽晚了,你吃過晚飯了嗎?你到底在哪兒?”舒蔻遵從內心的本能,收斂脾氣,憂心忡忡的問。


    許攸恒避而不答。但語氣,明顯比先前活絡多了,“行了,把門窗關好,不許去找姓程的,也不許再打電話給他,更不許脫離兩個保鏢的視線。不,是在我出現之前,絕對不準離開病房半步。”


    “哎……”舒蔻不甘心的還想追問。


    隻聽從許攸恒還沒來得及掛斷的電話裏,又傳來嘎吱一下,好像是一扇沉甸甸的木門,被推開時發出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年輕女人喜出望外的叫起來,“先生,你可終於來了,我們都已經在書房外叫了半個多鍾頭,可是小少爺就是把自己關在裏麵不出來……


    小少爺?舒蔻不由握緊手機,好奇的問,“喂,許攸恒,小少爺是誰,是你那個像李天一的弟弟嗎?他又幹什麽了?你這是回家了嗎?”


    然……


    她沒有等到答案。


    因為,許攸恒壓根沒聽到她的問題,隻送給她一個標準的哢嚓聲,順手掛斷了電話。


    舒蔻望著隻會發出嘟嘟盲音的手機,目瞪口呆,氣急敗壞。


    這男人,幹嘛要把自己弄得這麽神秘呢?


    就算趕著回家處理棘手的家事,也不用這麽藏頭露尾,諱莫如深吧!


    而且,他和那個無法無天的小煒,看上去感情不是不太好嗎?


    幹嘛那家夥把自己關書房裏,還要許攸恒趕去處理呢?


    可除了還未成年的許沛煒,舒蔻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被稱為許家的小少爺。


    她望著隻會發出嘟嘟盲音的手機,猶如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挫敗的跌坐在病床上。


    但她旋即又跳起來。


    因為她發現,前一刻還吵吵鬧鬧的走廊,此時陡然安靜下來。


    宇棠!舒蔻心裏一沉,急急忙忙的朝門外奔去。


    她不能讓程宇棠就這麽灰頭土臉的被他們趕走。更何況,她連一聲謝謝,都還沒對程宇棠說過。


    可……


    並排走進病房的兩個保鏢,在玄關處,正好和她撞了個滿懷。


    “宇棠呢?”她怒不可遏的問。


    “他走了!”年長的保鏢麵無表情的說。


    什麽叫他走了?舒蔻敢肯定,程宇棠不是自願離開的。


    她白了對方一眼,看到那個年輕的保鏢,意氣風發的扭了扭脖子,活像一位剛剛活動完筋骨的世界級拳王。


    舒蔻錯愕的叫起來:“你們……你們動手打他了?”


    “沒。”年長的保鏢依舊不苟言笑。


    舒蔻才不信。


    她拔起腳,想往外衝。但兩個保鏢就像兩座大山,擋住了她的去路,“對不起,舒小姐。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不能出去。”


    舒蔻頓時急了,“你們倆讓開。就算剛才那護士還沒有離開,還藏身在醫院裏,可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能保護我自己!”


    但保鏢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對不起,舒小姐,相信許先生也對你說過了,在他來到醫院之前,你不能離開病房半步。”


    “那如果我說,我非要出去呢?”舒蔻被徹底激怒了,她倒要看看,今天有誰敢攔著她!


    誰知……


    這位長著一臉絡腮胡子的保鏢,一伸手,就扣住了她的胳膊。任由她怎麽掙紮,怎麽抗拒,都無法擺脫對方的束縛。


    “舒小姐,許先生還說了,我這個年紀也差不多可以當你父親。所以,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聽勸告,他允許我對你……可以適當的動點手。”保鏢平視著前方,一板一眼的警告道。箍住她胳膊的手,還著力的捏了捏,似乎表明隻要舒蔻敢踏出病房一步,他可不會憐香惜玉。


    舒蔻頓時呆若木雞,沒想到許攸恒這個男人,做事居然這麽滴水不漏。


    突然,她身後傳來“嘩啦”的一聲響。


    她吃了一驚,回過頭,看到那個年輕的保鏢,抓起先前被自己插進花瓶的香百合,不由分說的扔進了垃圾桶。


    “你……你在幹什麽?”舒蔻已經找不到詞匯,來形容內心的憤怒。


    對方一臉無辜,聳了聳肩頭:“許先生說了,如果舒小姐你喜歡花,可以派人去幫你買。無論什麽花,多少花都不是問題。但這房間裏不允許有其它人送來的花。”


    舒蔻吸了口冷氣,用手懊惱的直敲腦門。


    可這還沒完……


    很快,兩個護工提著水桶和抹布走進來,水桶裏的清水,泛著一大股刺鼻的優氯淨的味道。


    她們倆把程宇棠但凡坐過,碰過的地方,全部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活像程宇棠是個身染重疾的傳染病人。


    嗬!嗬!舒蔻盯著垃圾桶裏那一大束,嬌豔欲滴,還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算是看出來了。


    許攸恒剛才打來的這通電話,根本不是擔心自己,也不是為了追究什麽女護士的身份。


    其實,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女護士不可能是程閱馨,他這樣胡攪蠻纏的苛責程宇棠,更不是頭腦發昏,丟了智商,他隻是因為程宇棠來看自己,心生嫉妒,在故意找茬,故意借題發揮罷了!


    “呀——!許攸恒,你這個大混蛋!”舒蔻憋了一肚子的火氣,讓手上捏的手機,和程宇棠一樣,變成了這場爭執下的犧牲品……


    *


    一個鍾頭後。


    熄滅的日光燈帶走了喧囂與浮躁,任由薔薇色的壁燈,在偌大的病室內,播灑著安寧與祥和。


    隻是在這份表麵的平靜下,透著一股形同監獄般的森嚴和肅殺。


    鈦銀色的窗簾,把房間遮得嚴嚴實實。


    病房和陽台的兩道門,分別被反鎖了起來。


    兩名護工,一位靠在沙發上打著瞌睡。而另一位早在隔壁陪護房的床上睡著了。


    其實,時間已經不早了,但舒蔻還毫無睡意。


    她靠在床頭,塞著耳機,一邊聊勝於無的瀏覽著手機網頁,一邊偶爾抬起頭,朝正對她病床前的方向,狠狠的剜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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