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媽媽有句話說的對也不對,杜嬌的性子雖和楚琬一般外柔內剛,但卻並不像楚琬那般可以為了想要的東西用盡全力。


    受上輩子現代社會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影響,她更明白取舍,也更識時務,可出於職業使然,她也矛盾地固執著,一旦認定了某樣事物,就會想堅持到底看看結果如何。


    而如今這份矛盾的固執,便體現在了她與百裏栩的事上。


    杜嬌既然覺得於媽媽所說的後果並非不能接受,也不排斥與百裏栩這麽個極品男子真發生點什麽,那在她看來,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


    無非四個字——順其自然。


    說是有事,兩個半大的孩子,還真暫時沒法發生些什麽,充其量也就是態度上的一些變化。


    在外人眼中,杜嬌麵對百裏栩的時候,是關照中多了坦然和親切,真要用什麽來做比的話,頗有點將百裏栩和塗豫這師兄一視同仁的感覺。


    期間又有杜嫣的插科打諢。小丫頭自從知道百裏栩舍身救了自家姐姐後,就一改之前對他的敵視,不隻稱呼上從生疏的“公子”變成了“百裏哥哥”,還沒事就往百裏栩跟前湊,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先送到百裏栩麵前,每天都能聽到她在百裏栩院子裏嘰嘰喳喳的說笑聲,那股子殷勤勁兒讓杜嬌都有些吃醋。


    相比之下,杜嬌直呼百裏栩其名,每日親自為他煎藥,幫著太湖先生照顧他的傷勢,有空彼此融洽地閑聊幾句,就太本分尋常不過了。


    男女之間最忌諱的就是**,越**越有事也越能發生點什麽事,坦然以待,反而能打消所有的疑心和猜測。


    杜嬌這樣的態度讓於媽媽是徹底放了心,覺得是自家姑娘想通了事,自此將百裏栩與塗豫一樣擺在了兄長的位置上。


    但在百裏栩這個當事人眼裏看來,卻顯然是不同的,隻是這種不同,同樣隻有身為另一個當事人的杜嬌察覺到了。


    雖然僅僅是在他看著她時,眼中偶爾閃過的一道異常專注卻又意味不明的光芒。


    百裏栩的心思素來讓人猜測不透,更別說自從杜嬌姐妹倆被綁走之後,他就越發心思深了。一個還不到十五歲的少年,那雙眼卻幽深得讓太湖先生都會覺得心驚。


    於是,兩個人就這麽帶著點心照不宣的淡然,關係日益融洽了起來。


    轉眼間,就到了六月底。


    荷城鄰水,城中河道樹木眾多,是盛夏時節的絕佳避暑之地,隻是因為地處偏遠,才沒有多一個避暑勝地的名號。


    陽光明媚的上午,坐在河道邊的大樹下,樹蔭遮頂,清涼水汽縈繞,不時有微風拂麵,吹得茂盛的枝葉沙沙作響成曲,搖曳出一地細碎的金黃的陽光。


    此時,斟上一杯井水鎮過的葡萄紅酒,透明的酒杯襯著豔紅的酒液,在斑駁的陽光下美得像是精雕細琢的紅寶石,再輕晃酒杯,酒香和樹葉的清香摻雜在一起鋪麵而來,便趁著鼻中酒香未散,淺酌一口酒液,於口中翻攪回味。


    這滋味,簡直是神仙般的逍遙!


    隻可惜,被某個不識相的人煞了風景,白費了大好時光!


    塗豫餘光中,一道墨綠色的身影晃過,讓他頓時從陶醉中醒了過來,沒好氣地將滿杯上好的葡萄酒仰頭牛飲而盡。


    “塗世子,牛嚼牡丹,太糟蹋了這好酒了吧?”莊永搖頭歎道。


    他一身墨綠長袍,端莊內斂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襯得他那張臉越發豔麗多情,烏發草草束著,幾縷散發垂落臉頰,眼波流轉間,盡顯**浪蕩之色。


    都說燕國莊大公子是有德的賢士,若他此時的樣子落入世人眼中,隻怕這賢名就要換成豔名了!


    也許這才是莊永的真麵目也不一定。他們這些王族世家出身的人,誰沒有幾個示人的假麵呢?


    塗豫見怪不怪,撇撇嘴,老神在在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次仰頭一幹而盡,舉著空杯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本世子樂意糟蹋!”


    “這倒也是!”莊永不以為意,神情反倒有些羨慕。


    一旁半躺著閉目納涼的百裏栩聞言張開眼,淡淡說道:“莊公子若是喜歡,窖中新釀的幾桶酒,公子盡管挑了去便是。隻是今年的新酒,最早明年此時才能開封飲用了。”


    “哈哈哈哈……”莊永大笑拱手,說道,“如此本公子就不客氣了!”


    此時三人是在一顆大樹下,一條從河道引入的小溪從樹下下潺潺流過,塗豫和莊永坐在樹下一套精巧的石桌石椅上。一張竹製躺椅擺在石桌旁,百裏栩半躺其上,炎炎夏日,他卻蓋著一副滾著毛邊的薄被,臉上不見半分燥熱的紅潤,而是白得有一種通透之感,幾點細碎陽光灑在他臉上,像是瑩瑩反光的玻璃,一碰就會碎了似的。


    三個月的時間,百裏栩總算是重傷初愈。外傷已是好得七七八八,可內傷卻依舊沉重,氣血虧得厲害,天氣炎熱,他卻渾身冰冷。如今雖能下**走動,車船顛簸卻還是承受不住的。直到幾天前,才從外城的那處簡陋的院子裏挪了出來。


    他們此時在的這一座院子,是賈仁昌幫著選定的,據說是內城所有世家宅院中最精巧景色最別致的一座,用來休養是最好的。


    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座院子離賈仁昌的將軍府隻有一街之隔,更方便他獻殷勤了。連帶的“客居”在將軍府“不問世事”的燕國大公子莊永也被“驚動”了,客道地前來拜訪過一次,說是與百裏栩一見如故,住下就不走了。


    塗豫想到這,輕嗤一聲,嘀咕了一句:“本來就沒客氣過!”


    聲音不小,在場另外兩人卻都沒聽見似的。


    百裏栩微微勾了勾唇角,“莊公子自是不必客氣。”他說道,“幾桶酒而已,便當是謝公子幾次相助了。”


    “謝,就不必了!”莊永笑道,“好酒難得,但本公子所做之事,可不是為了這幾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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