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夜開始下起小雨,到了拂曉,雨勢轉大,氣溫陡然降低,陣陣冷風帶來了濃濃秋意。


    野本刑事豎起風衣衣領,縮著頸,走出櫻丘小學的校門。打在傘上的雨勢似乎又比方才強烈多了,雖然還是上午,雲層卻很厚,看起來有如黃昏一般。


    從一早開始,他已去過兩家公司,櫻丘小學是他上午預定拜訪的最後一站,這幾個地方,都有水戶大助的x大同學在此任職。


    所到之處,野本詢問的內容皆相同。他隻拘泥於:打電話至“荷馬”咖啡屋的人是女性!而且,知道是對方的電話時,水戶非常高興的接聽。


    由此可知,水戶是在“荷馬”等候和對方見麵。單身,又熱衷於戲劇的青年,會有一、兩位女性朋友也非不可思議,可是,不論是其就職的出版社,或是所住的公寓住戶,都說未見到水戶和女性交往,可見,他們之間一定是很小心翼翼的秘密往來!


    但,野本確信那女人一定存在著。他暗暗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灰心。幸好,在水戶大助的遺物中,找到x大學的畢業同學錄,而且,書桌抽屜內有三十張左右的賀年卡,野本在互相對照之後,選出重複的人物,總共十一位。另外,再依據賀年卡上的文字內容,選出交往特別親密的七位,其中,目前居住東京都內的有五位。


    野本認為,如果他們是水戶的要好朋友,至少會了解一點有關水戶大助的“女人”之事!


    一大早,野本刑事就冒雨奔波著,包括此刻櫻丘小學的教師在內,他已見過五人中的三位。


    “對於水戶大助的女性關係,你有什麽了解嗎?”


    刑事的問題,三個人的答複完全相同。


    “不知道,他從未提過女人之事。”


    “至少他有女朋友吧?”


    “也沒有。”


    “會不會去玩女人?”


    “不會。”


    這樣一來,話就談不下去了。難道是自己的判斷錯誤?但是,千草檢察官已經下指示至專案小組總部:借用“日高誌乃”之名的女性,存在水戶大助身邊,務必找出。


    這是昨天傍晚,書記官打電話通知的。


    “務必找出?”邊走,野本邊喃喃自語。


    整個東京有無數女人,記都記不清楚,但是,“日高誌乃”隻有一位,如何才能夠找出呢?


    檢察官從一張獨照窺出凶手的行凶動機。雖然同樣見過照片,卻未能注意到,是很沒麵子的事,但,那純屬千草式推理!我們也有自己的行動方式。如果說檢察官用腦,那麽,自己隻要用這兩條腿就行,至少,直到現在,它們已持續支持自己的生活好長的一段歲月!


    雨滴打在柏油路麵上,像黑色的鏡麵一樣閃閃反光。車輛濺起水花,疾馳而過。每當刮起陣風時,冰冷的雨就濺濕臉頰,連煙都點不著了!


    “這真麻煩。”刑事又再次自語著。


    如果是平常,總會有其他刑事陪著,一旦走累了,就找個地方歇息。但,這回不行,專案小組總部負責承辦兩件命案,根本騰不出人手來,查訪案情,都必須單獨行動了。


    在小諸發現的真木英介之小指,被鑒定是“死亡後切斷”,因為傷口並無生命體特有的“生活反應”。這就成了沒有屍體的命案,甚至連行凶現場和殺害方法都一無所知,這麽一來,要進行調查就很困難了。


    誘騙真木英介前往小諸的女人!引誘水戶大助至“荷馬”的女人!這位“日高誌乃”何在?


    陣風帶來烹煮食物的香味,刑事抽動著鼻子。從清早至現在,連一口茶都未入口。


    “肚子一餓,連鬥誌都沒有了。”刑事又自語著,走進前麵一家小飯館。


    “咖哩飯!”


    女店員以不遜於刑事的聲音,隔著櫃台大聲叫著:“咖哩飯一客!”


    燃了一支煙,野本掏出記事本。裏麵記滿截至目前為止所搜集的情報及調查結果,他必須趁機好好整理才行。


    2


    《真木英介命案》


    一、無法自被切斷的小指推斷行凶時間。不過,可確定在九月十五日傍晚五時半左右,他還生存著。


    二、行凶現場不明,屍體亦未發現。


    三、已調查過發現小指和西裝上衣的“水明樓”附近,卻未發現行凶痕跡,草叢內也未有人進入的形跡。四、搜查真木所住的公寓,卻無法發現“日高誌乃”寄給他的信。


    五、關於真木英介的女性關係,目前正在調查中。他常說“我對女人有特別喜歡的類型”,但是,關於其所“喜歡的類型”,無人能夠回答。大概他喜歡單獨行動,也未惹生過麻煩。


    六、高中生所見到的“我也是那盲目之鴉”的紙片,始終無法找到。小諸警局已放棄尋找!


    《水戶大助命案》


    一、死因是氰酸性毐物中毒,但是,不知采用何種手法下毒。


    二、究竟毒物是否摻入咖啡內?咖啡並未添加牛奶及砂糖。


    三、關於“荷馬”的老板及女店員,以及當晚的兩位常客,雖數度進行偵訊,仍宣稱無人接近水戶座位旁。


    四、命案當天(九月十八日)中午時分,有人自外打電話給工作中的水戶,當時,《旅情》的編輯似都外出午餐,編輯部內隻剩水戶及另一位女職員。由於水戶接聽,無法知道電話內容,但是,電話結束時,水戶臉上的表情像是非常高興。水戶講電話之時,女職員隻記得以下三句:“真的嗎?”、“當然,我很樂意”、“知道了,我會盡量注意”。


    五、這通電話是否和打至“荷馬”為同一人?


    六、水戶在六時過後回公寓,又立即外出。管理員目擊他邊走邊吹口哨。


    七、他攜帶戲劇雜誌《開幕》,是否想將雜誌交與某人?在其屋內,還留有四冊《開幕》的四月號。


    八、關於其與女性的關係仍在繼續調查中。


    正當野本全神貫注於記事本上時,女店員將咖哩飯端置桌上。“久等了。”


    野本慌忙拿起湯匙,突然,忍不住打個大噴嚏,原來情急之下,熱氣和咖哩氣味撲進鼻中。


    女店員低笑出聲。


    見到年輕女孩笑自己會感到害羞,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野本伸手拭拭鼻尖,泰然地開始吃飯。


    3


    野本再度走出大雨中時,千草檢察官正好在世田穀警局的專案小組總部和大川探長麵對麵坐下。


    “這確實是很棘手的案子,根本不知凶手是何等模樣?也不知該從何處著手?必須追查什麽?話雖如此,卻又不能放棄!”


    “沒錯。”檢察官頷首。


    調查似乎已陷入泥淖之中,最主要的是無法知道自稱“日高誌乃”之人的真正身分!“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呢?”


    “什麽?”


    “我是說‘日高誌乃’。”


    “啊,那女人嗎?根本查不出來。依四季書房的吉野奈穗子所言,日高誌乃這人並非虛構的,她住在小諸市附近的北禦牧村,至去年八月為止,還活著。凶手是使用其姓名,而且,真木英介接到的信封上,也有正確的住址。因為,贈予本人的四季書房之原子筆確實送達。”


    “是有地緣關係了?”


    “也不能這樣認定!日高誌乃是百歲以上的人瑞,常出現於報章雜誌的報導中,凶手不管在何處皆有機會知道她的事。”


    “是這樣嗎?換句話說,凶手故意讓人以為有地緣關係了。”


    “我也這麽覺得。凶手冒用老太婆之姓名,卻不知對方已死,由此可知,凶手一定不是住在長野縣。但是,至少應該對小諸附近的地理環境很熟悉。”


    “不錯。”


    “還有,如你所推測的,這人也有殺害水戶大助的嫌疑。水戶去‘荷馬’咖啡屋一定是她所指示,‘荷馬’是在行人稀少的巷道內,但是,凶手卻指定該處,這就有地緣關係了,她一定住在東京。”


    “嗯,或許是這樣。”


    “不過,東京的女人太多了。”探長說著,臉上浮現微笑,苦澀的。


    要從東京的所有女性中找出“日高誌乃”,這確實是棘手的案件!


    檢察官望向窗外,烏雲籠罩天空,雨不停地下著。一定有不少刑事在雨中奔波著,而且,真木英介的屍體也在某處被雨淋著。


    “凶手為何藏起屍體,而丟棄上衣和切斷的手指呢?”


    “這就是問題的中心。依來自小諸的刑事所言,發現西裝上衣的地點是該市的文化遺址——一幢古老的建築物附近,周圍都是茂密的雜草,位於麵臨千曲川的崖壁山腰。平常少有觀光客,所以,凶手或許是故意將東西藏放於此,而非丟棄。”


    “藏放?這就奇怪了。照理說應該和屍體一並處理掉才對。”


    “也許凶手很想帶回上衣和手指,但是,因為發生某種意外,不得已先藏放在草叢中,打算以後再拿,可是,很不幸卻被高中生發現了。”


    “但,她為何想帶回上衣和手指?”


    “依小諸的刑事之說法,可能是基於戰場心理!”


    “戰場?”


    “亦即是在戰場上的軍士之心理。他們撿拾戰死的同伴之遺骨,帶回頭發或指甲交給其遺族,一方麵是可讓遺族供奉,另一方麵也是證明同伴戰死的證物!”


    “這麽說,凶手必須帶回上衣和手指,做為已殺死真木英介的證據?”


    “隻是想像而已。不過,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可是,凶手實際上並未帶回。”


    “因為發生某種意外。”


    “哦!是什麽意外?”


    “那天晚上……”大川點燃香煙,深吸一口。“亦即,推定行凶當日的十五日晚上八時許,小諸市近郊的川邊地區發生火警,是農家的穀倉著火了。三、四十分鍾後,縱貫市內的國道第十八號公路發生兩起車禍,一起是兩輛卡車互撞,無人受傷,另一起是機車和私家轎車激撞,騎機車的老人重傷,被送往醫院。”


    “那和這件命案有何關係?”


    “十五日晚上八時至九時之間,小諸市周圍有消防車出動,也有救護車和巡邏車鳴著警笛飛馳,殺害真木的凶手見到這種情景,一定大驚失色。西裝上衣裏有切斷的手指,她當然不可能帶在身上安心的行動,所以,才先藏放在人跡罕至的草叢內。”


    “是這樣嗎?”


    檢察官對這種說明並不滿意。但是,犯罪之人所體會到的緊張和恐懼,遠超乎常人所能理解,在檢察官的經驗中,也曾有過好幾次這種案例!


    4


    “不過,化名‘日高誌乃’的女人究竟長得怎麽樣,你能想像得出嗎?”大川轉變話題。


    “我也毫無頭緒。但,可能不會太年輕,至少有三十多歲吧!而且富於文學教養和知識。能說服、又獲得真木英介信任,還得有充分的表現力和創作力!”


    “真想娶來當老婆哩!”大川憮然輕歎。


    有人敲門,然後,穿製服的警員探頭進來。


    “什麽事?”大川探長問。


    “對不起。”警員向檢察官點頭示意,走至探長麵前。“四季書房的吉野奈穗子來了,說是想見木內巡官……”


    “吉野?是負責和真木英介聯絡的那位編輯?”


    “是的,敝局的木內巡官前天曾去見過她。她說有事要當麵說明……”


    “木內不在局裏吧?沒關係,帶她到這裏來,正好檢察官也在,可一起聽聽她怎麽說,說不定帶來好消息也未可知呢!”


    5


    吉野奈穗子身上隨時都散發一股青春氣息,無論是那漆黑的眼眸、波浪狀的秀發、迷人的酒窩、潔白的貝齒,都予人清新的印象,似乎自她體內不斷有活力湧出。


    但是,此刻的奈穗子臉上卻浮現疲倦已極的神情!


    “請坐。”大川說。“這位是千草檢察官,我是警視廳的大川。”


    “抱歉,我是吉野。”奈穗子凝重的致意。坐下之後,望著探長。“……我看了今天的報紙,見到真木先生已被殺害的消息,那是真的嗎?”


    “很遺憾,警方是這樣判斷的。”大川回答。“這是依科學根據所做的判斷,再配合各種情況分析,我想,應該不會有錯。所以,現在已視為命案,正開始進行調查。”


    奈穗子默默頷首,咬緊嘴唇,低著頭,置於膝上的雙手手指,抓緊裙子,似乎正強自忍住悲傷!


    年輕警員端茶進來,在三人麵前放好。


    大川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杯,說:“請用茶。”然後,自己也啜了一口。“關於這件命案,你有什麽要說明,是嗎?”


    “是的。”奈穗子抬起臉。“前天,木內先生和小諸來的一位刑事曾至公司找我,當時,提到說發現了真木先生的上衣,以及一張紙片之事。”


    “嗯。”


    “那張紙片上寫著‘我也是那盲目之鴉’,所以,木內先生問我,真木先生是否曾跟我提過有關盲目之鴉的事。後來,我告訴主編,主編說,盲目之鴉可能是真木先生喜歡使用的名詞,說不定在他的作品中會存在。因此,這兩天我一直在讀他的著作。”


    靜靜聽著的千草檢察官忍不住上身傾向前,問:“你發現了嗎?”


    “是的。”奈穗子點頭,從印有公司名稱的信封裏拿出一冊書。“這是真木先生的著作《異端詩人的家譜》,其中引用的詩之一節,有盲目之鴉的名詞,作者是詩人大手拓次……”


    “什麽?大手拓次!”一瞬之間,檢察官眼中炯炯發光。這位詩人的姓名,他記憶猶新。水戶大助所拍攝的最後兩張照片是拓次的文學碑,碑麵上刻有“陶器之鴉”的詩。看來,兩起命案背後都有大手拓次的影子存在……


    “請讓我看看。”檢察官說。


    “請。”奈穗子翻開以別針夾住的書頁,遞給檢察官。“這裏麵有關大手拓次的文章相當長,我已將重要的部份全部劃出來了。”


    “就是用紅筆括弧的部份?”


    “是的。”奈穗子又從信封裏拿出數張紙,置於大川探長麵前。“這是同一部份內容的影印。我不知道是否有助於案情的偵查,不過,先影印了三分!”


    “嘿!這太好了,當編輯的人畢竟心思比較縝密,謝謝你。”


    “不,我隻是……”奈穗子說著,咬緊下唇。


    她本來想說:我隻是憎恨殺害真木先生的凶手,希望找出凶手予以報複!那句“盲目之鴉”或許隻是追出凶手的微弱線索,但,我一定要親自找出。這兩天我不分晝夜的讀著真木先生的著作,終於找到了,我隻不過是做了這點事而已……


    突然之間,淚水奪眶而出,沿著奈穗子臉頰往下流。


    但是,千草檢察官和大川探長並未注意到,他倆的視線都已被真木的文章吸引住了。


    6


    “詩人常具有病痛的靈魂,但是,大手拓次同時兼具病痛的肉體。


    如前在《拓次——其青春》中所述,他在十七歲時罹患中耳炎,更受並發的腦病所苦,一般認為,那是結核性腦膜炎。因為,他的父親在三十歲,母親在三十三歲就病逝,都是死於結核!


    無論如何,折磨他的頭痛之苦,以及中耳炎後遺症引發的重聽(左耳幾乎聽不見聲音),在其青春前期投下了陰影。


    他的‘病痛的肉體’之另一創痛為左眼的暫時性失明。拓次直至四十七歲生命終結為止,從未娶妻,有人認為他是純潔孤高的詩人,一生連女人身體都沒碰觸過。但是,隻有一次,他和女性有了交往,對方是在他的故鄉群馬縣磯部溫泉的旅館女服務生。


    從目前的各種資料可知,他由於此次經驗,被女人傳染了惡疾,招致左耳失聰。當時,他二十五歲。


    當然,他接受治療了,失明的不安一直沒有消失。其後,他仍常至眼科醫院檢查。對他而言,眼和耳是終生的痼疾!


    我之所以敘述他的疾病及身體的缺陷,並非故意貶低這位特異的詩人,我的著眼點是要解明這種生理因素在其心理,甚至作品上有產生何等的作用。文藝心理學或文藝生理學的名詞尚未有定論,但,假定這能成為學問的一個部門,詩人大手拓次的存在,無疑是最佳研究對象。


    他是‘密室的詩人’,關閉向外界開啟的窗戶,封閉在自己砌成的心理暗室之中,追求怪異的幻想。既害怕現實的女人肉體,卻又持續創作‘似被女人擁抱而顫栗的詩’。


    他的詩中飄蕩著的妖冶色情氣息,可說是幻想中對於女性肉體的讚仰,這點,和其生理亦有關聯。他的詩中,以香料為題材者甚多,像《納希薩斯的香料》、《鈴蘭的香料》、《香料之舞》、《香料的墳場》、《香料之頰》等等。對於在失明的不安威脅下,受痼疾耳病所苦惱的拓次而言,悠遊於不需要光和聲音的香料(嗅覺)世界,能帶給他安詳。也唯有在此世界裏,他才能在‘自認為盲者’的心理密室中,描繪出奔放的幻想,像《我是盲者》、《盲目的珠寶商人》、《盲目之鴉》等,就是這樣誕生的。


    盲目之鴉


    桃紅色的瑪瑙香爐中,


    升起妖眩的輕煙,


    迷惘的褐色飛蛾,


    白腹朝天、頹然而死,


    秋日就這樣無聲無息地,


    進入我們心底。


    深秋的冷霾日子裏,


    盲目之鴉哀啼於枝椏之間。


    皆眼裂眶的烏鴉!


    幻現紫陽光般雲翳的烏鴉之眼!


    你那淒然悲鳴,


    讓秋葉片片萎墮。


    從你的啼聲裏,


    躍出錐心的花朵。


    仿佛啃噬濁清磁盤上的兔肉一般,


    你的聲音,


    是叢生於盡幻地麵的雜草。


    振翅、搔爪、伸喙,


    穿枚枝椏間的盲目之鴉,


    呱、呱聲嘶哀啼。


    在通往無涯的黑暗宮殿中,


    像藍白色的閃電,


    盲目之鴉呱、呱叫聲回響不已!


    拓次說‘虛幻是我的真實世界’,所以,‘對於詩人而言,虛幻既然真實存在,必有形、色,香、味、重,叩之有聲,與現實世界的物體無異’,因而,盲目之鴉也實際存在拓次自身的幻想之中。


    即使這樣,此種幻想仍太可悲、太淒愴,讓我由其中感受到投影於拓次心理上的生理之重擔!他將自己轉化為盲目之鴉。亦即,啼囀於枝椏之間的盲目之鴉,乃是受失明的不安威脅的拓次自身落寞的心象風景。”


    檢察官抬起頭的同時,大川也用力呼出一口氣,抬起頭來。


    “嗯,確實有盲目之鴉的字眼。”大川皺眉。“但是,這首詩的意義,我卻……”


    “我很感激找出這段內容的吉野小姐。和真木英介的上衣一塊掉落的紙片上寫著‘我也是那盲目之鴉’,亦即,‘那盲目之鴉’應該是‘那首詩中的盲目之鴉’!”


    “不錯。這麽說,寫‘我也是’之人到底是誰?是真木英介?或是凶手?這張紙片是信的一部份,究竟是他倆中的哪一位寫的?”


    “以可能性而論,真木有,凶手也有。”檢察官唇際浮現笑意。“但是,不能限定為他們兩人。也可能是我們所不知的人物x,寫給凶手的信。隻是,可斷定接獲此信之人並非真木。”


    “為什麽?”


    “他去小諸的目的是去會見化名‘日高誌乃’的農家家庭主婦,想獲得田中英光這位作家的資料,所以,不可能隨身帶著與工作無關的信。因此,我們可認定這封信原本就在凶手手上。”


    “嗯,照這麽說,接到此信的人是凶手,但是,寄件人卻不知是誰了。亦即,隻要知道‘盲目之鴉’這首詩的人,皆能寫這封信,也就是不特定多數的人物!”


    檢察官默默點頭。


    這時,一旁的奈穗子低聲說:“我還有一些東西想讓兩位看看……”


    7


    奈穗子站起來,伸手按住放在檢察官麵前的《異端詩人之家譜》,翻開卷頭的彩色專頁,說:“這邊有大手拓次親筆寫的詩句之照片。”


    探長也將臉靠過來看著:


    人生乃是


    墳前的燭火


    拓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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