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慕雪已是進入四月中旬的事了,我正忙於應付接踵而至的等級考試,幾乎到焦頭爛額的地步,難得到了假日,卻又不得不在圖書館熬完整整一上午。


    當我如釋重負地做完單詞速記時,驚訝地發現慕雪久違的身影,就在對麵隔一張桌子的座位上。隻是背對著我,而且近旁坐著那個讓我厭惡透頂的“韓國佬”----崔什麽來的呢?我在腦子裏反複思索答案,卻始終未果,咳!管他呢,記住外號就行。


    幾次想要上去打招呼,可一想到還得麵對“韓國佬”那副尊容,心裏不由打起退堂鼓,於是作罷。


    及至中午,當我再次抬頭時,對麵的兩人已不見了蹤影,得得,改天再拜訪好了。我無精打采地收拾了東西,起身趕去食堂。


    從如蟻穴般擁擠的人群裏全身而退,並托出一頓午餐絕對該稱為壯舉,我一邊這樣想一邊在冷清的角落咀嚼這來之不易的盤中餐。


    “啪----”


    從天而降的另一個托盤赫然飛入視線,我不由地一驚,猶豫地抬眼,順著端托盤的雙手向上看去,目力所及的麵孔讓讓我不禁啞然無語。


    “怎麽?才幾天不見,連打個招呼都不願意了?”站在我麵前的不是別人,正是端木慕雪,稍稍變長的頭發下,猩紅色的耳釘折射出耀眼的冷光。


    “好……中、中午好!”我結結巴巴地答。


    “算了,如此不誠心的見麵禮還是不要的好。”她微微撅著嘴不滿地說,順勢重重坐了下來。


    “終於舍得回來了?”她雙手托腮,仔細端詳著我問。


    “嗯……”


    “信收到了?”


    “嗯。”


    “全看過了?”


    “看了……”


    “喂!尹江流!”她聲音突然提高了好幾個八度,“你存心和我過不去,是不是?都這麽長時間不見了,好不容易碰個麵,你卻這樣‘嗯嗯啊啊’地敷衍我?”


    周圍的人一下子就被這等高音吸引了過來,無不把目光投向我,我真是納悶了,難道男女起爭執時不對的總是男方?


    “我沒那個意思……”我無辜地看著她那激動的模樣,生怕再引起她的不滿而來個高音,讓所有人把矛頭都指向我,於是又補了一句:“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你終於能見到你了,我是很高興的。”


    “不是敷衍我吧?”


    我剛準備習慣性地點頭作答,可突然發覺這可是往火上澆油的舉動,連忙收住下頜,猛地搖頭,生怕再造事端。


    慕雪圓睜了杏眼,狠狠地瞪著我,良久,她重重地歎了口氣,目光漸漸從我臉上滑落下去,看樣子比我還要如釋重負。


    “早上和‘韓國佬’在一起的是你?”我想起早上在圖書館的事來,於是脫口而出。


    “你在?”她有些錯愕。


    “是呢,為了考試不得不去那裏。話說回來,你怎麽沒同他一起吃飯?”


    “他要和朋友吃飯,覺得有個女人在很不方便,說白了就是會破壞氣氛,於是就把我趕走了……”


    “所以就來找我發脾氣……我總算是搞明白了呢……”


    “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好吧……彼此彼此了,這話題就此打住。”慕雪做了個“stop”的手勢,“那麽,說說你的情況吧?”


    “我的情況?我有什麽情況好說的。”


    “怎麽沒有?”慕雪頓了頓,用手掐著前額的一簇頭發,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嗯!寒假你去了哪兒,竟要那麽久,而且連個消息都沒?”


    “回家鄉……”


    “這麽不情願的語調?”


    “大概是條件反射了。”


    我解釋說自從回南京後,這個問題已不知被問了幾百幾千遍,現在幾乎一碰到久未謀麵的朋友就在猜,這家夥是不是又該像審問戰爭犯一般細致盤查我寒假的去向了?於是,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陣厭惡起來,估計都快被寫成固定程式了。


    “哦----”慕雪略微拖長了音,帶著上揚的調子,把我從頭到腳又仔細打量了一遍,“我說,好像不止如此吧?”


    “這也能看出來?”


    “當然是諷刺你的吧!你這人,怎麽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唔……我哪知道你是玩笑,當真有那本事呢?”


    “不過話說回來,我不是也說過我的第六感很強的?再說啦,看你那張本來印堂發黑的臉,現在換了個好氣色,就是樹懶也猜得出定是發生了什麽好事了,不是?”


    “為什麽是樹懶?”我問。


    “行動遲緩的動物比較笨嘛!”慕雪笑道。


    “唔……虧你能說的這麽有根有據的,要是去街邊算命大概不會有人懷疑你的道行吧!”我也不禁笑起來。


    “那還不是?這是真本事嘛!”


    “得得,算你是真本事。”


    “呐!不是去見了那個有夫之婦了吧?”


    我無奈地聳聳肩。


    “怎麽樣,我說了我第六感很靈的吧?一猜就準!”慕雪很是開心地說。


    “怕是你本來也沒什麽別的好猜,就這個最合你胃口吧。”


    “那還不是一樣,嗯……既然你不信我的能力,那就繼續聽我推理好了,絕對是鏡頭回放,情景再現的真實場麵。”慕雪歪了歪頭,把一縷難得一見的長發撩到耳根,“你肯定是帶著那個有夫之婦回去見父母來著,對,肯定是這樣,不然怎麽會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呢?”


    “嗬!這倒是我聽過的最有趣的解釋了。”我不禁笑道。


    “為什麽會花上一個多月呢?”


    “為什麽會花上一個多月?”我小聲地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那是因為,你剛把那位女士帶進家門就遭了罪!”


    “遭了什麽罪?”我問。


    “你父母發話了:‘吾兒啊!汝怎能破壞門風,敗壞吾家之名,帶此等有夫之婦回家?此舉萬萬不可,爾等速速離去,他日再見,定不可與此人結為連理。’於是乎,你同那有夫之婦一起被逐出家門,在街邊露宿n日,饑寒交迫,行同乞丐……”


    “喂喂!再怎麽說我父母也不至於說出那些文縐縐的話吧?而且不是說我是遇了好事麽?怎麽都變成乞丐了?”


    “哈哈,你別急嘛!還有下文的。”


    “唔……”


    “且說你等二人在街邊露宿了多日後,那位女士終於忍不住了,心想:這怎麽成?難道非得到你父母同意我們才能結為連理?事已至此,也再無顧慮,於是對你好生勸慰:‘既然這樣,不如你做我家的入贅女婿得了。’你前思後想,也對啊!反正隻要兩個人能在一起,入贅就入贅吧!於是利馬答應了這門親事!”


    “這就是你說的好事?”我哭笑不得地問。


    “當然,不過事情還遠未結束,你們當日便起程趕往那女士的本家,然後半月不到便結了連理……”


    “得得,已經成為驚天地泣鬼神的絕唱了!”


    “對對,就是這麽回事!”慕雪壞笑著答道。


    “不過這故事挺有價值的。”


    “價值?”


    “我又發現了你另一個潛質。”


    “什麽?”


    “街頭巷尾說書的秀才,對對!就說書了,你那迷倒一片的鬼話功夫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你!”慕雪說著便要給我一記粉拳,幸好我躲閃及時。


    “得得,好歹把飯吃了,都涼了個透。”我指了指麵前的那盤來之不易的午餐道。


    “說的也對!”慕雪也讚同這提議。


    於是兩人一門心思吃飯,不再亂扯。


    吃罷,慕雪遞來一張美術展的門票。


    “有興趣不?”她問。


    “不討厭。”我說。


    “那好,到時候一起去,正愁沒人陪我去看呢!”


    “他不陪你麽?”


    “他說那種東西看不懂,不願意去。”


    我不知所以地哼了聲。


    “下午還有聚會,那麽,改天見了。”慕雪說著站起身來,“哪天再去喝酒啊?不醉不歸哦?”她帶著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消失在擁擠的人流中。


    罷罷,這還真是一段孽緣,不知我的世界還會被這個女孩攪起什麽風波,我明知這就像是一股無法抗拒地洪流,勢必洶湧地將我卷進去,使那個總拚命固守原則的自己越發不得脫身,並順著它的意誌走向一個我無法預知的未來,可盡管知道了,現在的我卻還是什麽也做不了,隻是靜靜地等待著一切隨波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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