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佑成的罵聲透過會議室厚實的玻璃門傳了出來,我似乎能感受到玻璃門因為他的吼聲抖了抖。


    被罵的原因很簡單,詹佑成在出差前已經與客戶確定收購方案。可是競爭對手卻趁著他不在海市的空隙,使出渾身解數遊說客戶更改投資方案。


    項目組的主管以為案子誌在必得,並沒有及時發現客戶推辭簽約的真正用意。


    結果,到手的熟鴨子飛走了,詹佑成得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勃然大怒。


    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場合下我不會不知好歹隨意闖進會議室。反正我在公司不過是個閑人,少我一人詹佑成應該不會發現吧。


    百無聊奈地玩起手機,突然收到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


    “小白,今晚有空嗎?”


    梁浩然的出現,喚醒了我很多年少時的回憶。我以為他不會再找我了,想不到隻隔了一天,就給我發來信息。


    “今晚可能加班。”


    “我也在加班,可能八點後才有空,出來吃夜宵?”


    握著手機的手微微一顫,梁浩然帥氣的側臉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總想著要與過去劃清界限,刻意會被某些事和人。到現在才發現,逃避並非唯一的忘記方法。


    梁浩然……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但每次當我想起他的時候,心頭就會變暖。


    “好,下班以後再約。”我按下發送鍵,抬頭一看才發現已經到了七點三十分。


    揉了揉幹澀的雙眼望向會議室,剛好眾人從裏麵走出來的時候,不約而同露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gary哭喪著臉路過我的座位之時,我偷偷拉住了他詢問情況。他使勁搖頭,壓低聲音說:“沒事別惹boss,他今天像吃了火藥似的。”


    “沒這麽誇張吧?”我目送詹佑成從會議室離開,一聲不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把門甩得震天響。


    徐成亮不知什麽時候走到gary的身後,板著臉拿起手中的文件夾狠狠地砸向他的額頭,低聲吩咐說:“還不去給詹總泡被咖啡?不,你給每人泡一杯好了,看來今晚要加班重新製定方案。”


    gary孩子氣地吐了吐舌頭,附和說:“我知道了。”


    徐成亮走後,gary才湊到我的耳邊向我八卦:“小夢,要不你幫我去泡咖啡吧……你與整件事無關,詹總應該不會遷怒於你。”


    “這個……”我了解詹佑成的性格,這時候進去煩他,無疑是火上澆油。可是看到gary滿臉愁容的樣子,我卻不好意思拒絕。想了想,便硬著頭皮答應了。


    黑咖啡不加糖,我從茶水間的冰箱翻出三文治加熱,端著托盤往詹佑成的辦公室走去。


    門是虛掩著的,我敲了一下,得到回應後才走了進去。


    辦公室隻亮著一盞台燈,詹佑成脫掉西裝外套靠在椅子上,右手托著額頭似乎在沉思。幾天不見,他似乎消瘦了許多,下巴也長滿了短短的胡渣。


    我把咖啡和三文治擱放在辦公桌上,輕聲提醒說:“先吃點東西再喝咖啡,免得胃痛。”


    詹佑成沒有回應,目光落在玻璃以外的街景當中。從辦公室的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海市最繁華的街道和標誌性建築。不遠處就是遠近聞名的電視塔,羅馬廣場璀璨的燈光映襯著這個城市的繁華。


    但從我的這個角度望過去,萬千風景卻隻看到男人疲憊的背影。


    這次客戶臨時解約的事,詹佑成一定很生氣吧。雖然我還未解公司的運作和模式,但與他相處這麽久,所付出的努力有目共睹。他一直很努力想要憑自己的實力往上爬,立誌把公司打造成全海市,甚至全國最優秀的投資公司。


    表麵風光,內裏的壓力唯有他自己清楚。


    站在詹佑成的身後,我什麽都做不了,也沒能為他分擔工作上的任何煩惱。心微微泛起了一絲酸痛,我上前兩步提醒他說:“餓了嗎?要不我去幫你買點吃的。”


    這一切僅出於我的本意,從開始到現在與他的相處,都源自這種無條件的關心和照顧。


    可是詹佑成卻不領情,脾氣暴躁地摔掉桌麵上咖啡杯,朝我嘶吼道:“別多管閑事,我讓你進公司不過是做戲給老秦看!”


    三文治被摔倒地麵上,碟子碎了兩半;熱咖啡也濺了出來,灑在我的手背上,痛得我差點叫了出來。


    “我隻是……關心你而已。”我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唯唯諾諾地站在詹佑成的身後,低聲勸說:“即使生氣,也不能餓肚子,對你的胃不好……”


    頓了頓,詹佑成轉過身望向我,冷漠的眼神讓我感到膽寒。“你今天見過思雅?”


    我怔了怔,輕輕點頭說:“下午在蛋糕店碰到她,我……”


    詹佑成的眉毛幾乎擰成結,一步步向我走近,用質問的語氣說:“難道你忘了我所說的話?離思雅遠點……別打她的主意!”


    “我沒有。”我鼓足勇氣,對上詹佑成含怒的眸子,一字一句解析說:“今天碰到隻是意外,我……”


    “意外?哼……”詹佑成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砰”的一聲踢翻了身後的椅子,警告說:“還是有心而為?”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想過與程思雅有任何交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絕對不會做出任何損人不利己的事。”這是我做人的底線,與詹佑成有再多的糾纏,也不會牽扯到其她人身上。


    詹佑成頭嗤笑一聲,用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朝我吼道:“滾……別站在我麵前礙眼!”


    我咬緊牙關,一絲酸痛從心底蔓延至鼻腔。盯著地板上淩亂的雜物,小聲回應:“對不起,我這就出去。”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離開了詹佑成的辦公室。辦公室裏埋頭苦幹的員工,不約而同抬頭看著我,紛紛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直徑走到茶水間,我才鬆開了捂住傷口的手。咖啡太燙,左手的手背已經起了一大個泡,又痕又癢的感覺讓我難受極了。


    我把手放置在水龍頭下衝洗,冰涼的液體緩解了肌aa膚的灼痛。我的皮膚本身就很白,如今多了一塊燙傷的痕跡,顯得尤為刺眼。


    “你還好嗎?”身後傳來徐成亮低沉的聲線,他隨手把杯子擱放在桌麵上,上前抓住了我的手掌仔細看了看,才歎氣說:“這麽嚴重,我幫你找找有沒有燙傷的藥膏。”


    “謝謝。”我感激道。


    不多久以後,徐成亮再次返回來,手中多了一支藥膏。他示意我坐下來,盯著手背的位置看了看說:“把手伸過來,我幫你塗。”


    猶豫片刻,我才把手遞了過去。徐成亮的手掌很寬厚,輕輕托住了我的左手,擠了一點藥膏均勻塗抹在傷口處,還不忘教訓我說:“gary讓你去,你真的就跑去當炮灰了。與詹總認識這麽久,難道你還不清楚他的脾氣?”


    我淡淡一笑說:“我以為自己是例外。”


    是呀,真有點自作多情了。


    徐成亮沒有說話,專注地塗抹藥膏。薄荷的清涼很快覆蓋在燙傷的皮膚上,緩解了那種揪心的灼痛。“謝謝你,徐經理。”


    “私底下叫我的名字就行。”徐成亮鬆開我的手,抽了一張紙巾邊擦手指邊說:“伴君如伴虎,還好你隻剩下三個月的時間。”


    “是的。”我心不在焉地說,心裏浮起了一絲苦澀。“這幾天看著你們一個比一個忙碌,我卻幫不上忙,感覺自己很多餘。”


    徐成亮笑了笑,眼角浮起了細紋。“很多人恨不得沒事幹,照舊拿工資。你這麽說,我應該羨慕嗎?”


    我“咯咯”地笑了起來,打趣說:“能者多勞,忙碌點生活才充實。”


    “你有為自己的將來做過打算嗎?”徐成亮冷不防問了一句,看我不說話,自嘲地補充說:“我的意思是……三個月後離開詹總,你有為自己打算過嗎?”


    全公司所有人,大概隻有徐成亮清楚我和詹佑成之間的關係。他的問題我又何嚐沒有想過,可是當今社會的競爭那麽大,像我這種沒有學曆的女人,又能做些什麽?


    “其實……我在自考本科,前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這事兒就擱下來了。”難得身邊有人願意與我說說話,便把自己的打算全盤托出。“拿到畢業證以後,也許會找份文職先做一段時間積累經驗。可是我的生活圈子太小,總感覺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


    徐成亮沉思片刻,勸慰說:“慢慢來,其實公司也是一個很好的學習平台。跟在詹總身邊,你可以學到很多。”


    “可是他對我並不滿意。”我揚了揚燙傷的左手,無奈地說。“


    “如果……你真的想要在這份工作上學些什麽,或許我可以幫到你。小夢,你還年輕,未來的事誰知道呢。”徐成亮化身一副說教的嚴肅樣子,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說得話並非全無道理,雖然詹佑成把我安排進公司無非為了在老秦麵前做戲。我在公司的存在,最終目的也不過為了吸引老秦的注意力。8☆miào8☆bi(.*)gé8☆.$.


    但現實也擺在麵前,這裏的一切是挑戰,同時也是機遇。


    “是詹佑成讓你這麽勸我嗎?”我忍不住笑了。


    徐成亮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解析說:“不,是我覺得你很特別。”


    “特別?特別傻對吧?”我漫不經心地玩弄桌麵上的藥膏,低聲問道。


    徐成亮默不作聲地開始泡咖啡,很快茶水間充溢著咖啡的香氣。他猛地灌了幾口,才徐徐回應說:“你的性格很堅韌,隻要能把握機會,就會得到你想要的生活。”


    這個時候,我對徐成亮隱晦的讚揚毫不在乎。隻是很久以後的將來,在我回想起與他在茶水間裏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時,才發現他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遠。


    其實機會一直擺在我的麵前,欠缺的隻是一點點運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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