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都知道了我剛才為什麽對自己隻字不提。他們也覺得,我在韋斯頓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則我就無法安寧,要反複講自己的故事,去回答各種各樣的提問。即使在這裏,我也嚐到了這種味道,因為母親和兒子已經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隻是想聽我講關於我和溫內圖的故事。


    奇怪的是,他們兩人都堅信,我們不僅能用我們的建議幫助他們,還會用行動來幫助他們。他們說起溫內圖和我騎馬到基卡察印第安人那裏,就像說一件理所當然應該做的事一樣。我知道,對我們寄予厚望,這也許是那些關於溫內圖的令人神往的傳聞所引出的必然結果,大家都把他看成是捍衛正義的報仇者和受欺壓人的保護者。在對他高尚性格的讚揚聲中,大家確信他會把自己的最重要的事情放在一邊而去幫助解救其他人。


    我雖然沒說出來,但我很願意去幫助這兩個善良的人,因為首先這種冒險對我具有很大的刺激,其次這也是實踐我過去對他們說過的話的機會。但我沒有征得溫內圖的意見,光憑著我個人的感覺不好拿主意。因此我現在隻能說我們可以參謀,但不一定參與。


    但他們是不會相信的。相反,她的兒子甚至說想跟我們一起去,因為他願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的父親,他不可能在家裏幹等著。我則想方設法說服他不能去,他一去反而會增加難度和危險。


    我說出我所有的反對意見都無法動搖他們認為我們一定會去的想法,我隻好半生氣半開玩笑地說出我的最後一個理由:


    “但我的這套新衣服怎麽辦?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我想穿著讓密西西比河那邊的人把我看成是很規矩的人。我既然把它買來了,當然也想穿在身上,但騎馬走這麽艱難的路,穿著它太可惜了點兒。”


    “那您就把它放在我們這裏好了,”希勒夫人說,“您回來時再給您,那時您穿上和現在一樣體麵。隻要您一說您和溫內圖想去做這件事,會有許多人來找你們,你們可以帶著一大群人到基卡察人那邊去,隻要襲擊一下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取得勝利。”


    “沒有危險還不費吹灰之力?對不起,希勒太太,如果您這樣以為,那您就想錯了,要知道隊伍人數越多,就越不能有把握獲得成功。首先,食物供應就是一項很艱巨的任務,要解決得克服很多困難。他們不熟悉要穿越的地形。路程起碼有2000公裏,有的路段還打不到可吃的獵物,馬也得不到水和草料的補給。正是這些最重要的情況,您都沒有想到。我們現在的季節是秋天,可那邊山裏的冬天要比我們這裏來得早,很有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今天還是陽光普照,明天已是大雪封山,細心的人會考慮不急於下山,找個隱蔽的山旮旯過冬。如果帶那麽多人去,那時該怎麽辦?我想,如果去找烏鴉族人算賬的話,我們會拒絕來報名的人。”


    “您是想你們兩個人去冒這個風險?”


    “是的,”


    “你們兩個人對付整個部落?這是不可能的!”


    “因此,我們首先不是通過這樣的方法來達到目的。”


    “對此,我沒什麽好說的,因為我對此一竅不通。但是我相信,隻要您說是好的,那一定是好的。盡管我丈夫隻要一出去就盡可能地帶著一大幫人。”


    “這不一樣,他的目的是獵取獸皮,要和印第安人做生意,光他運那些皮貨就需要很多人來幫忙,而我們出去是為了別的目的。如果要用計謀才能達到目的,並且又要使用暴力,要死人,那我們就得隱蔽起來,如果我們帶著大隊人馬,就會有傷亡。我現在沒時間了,如果您允許,我得去幹我的活了。”


    “要不要我跟聖·洛依斯聯係一下?”


    “不用了,我在這裏等溫內圖來,我們看看他是什麽意見。”


    “我相信,他不會拒絕我們的。”


    “那,那,不能用這麽肯定的態度隻考慮自己願望的實現。還有,您不會到處說老鐵手在這裏吧?”


    “如果您不要我說,那我就不說,但我是很想告訴所有的人,讓他們知道老鐵手今天在我這裏做客,並且就是我的可親可愛的老熟人。我們明天還能見麵嗎?”


    “我想能,如果我來時您沒有產生什麽理由要拒絕我的話。晚安!”


    他們把我送出門口,我聽到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跳舞的樂曲。


    客廳的窗戶敞開著,燈光照在亂哄哄的客人身上,客人很多,連一張空的椅子都不剩。我在門口瞄了一眼,看到瓦特也坐在那裏。他是一個多嘴多舌的西部牛仔,無緣無故地成了幸運的金塊寶藏的發現者。旁邊坐著牧師,他們正談得很融洽。如果瓦特在這個故作莊重的書商麵前也像在我麵前那樣多嘴多舌,那我倒應該勸他對自己的金塊箱子多加小心。


    我轉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間,正好看到牧師的目光投向另一張桌子,這個目光使我感到很特別,很引人注意。這是在用眼睛打招呼,似乎是想說: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把事情處理好了,他肯定會上當的。


    在另一張桌子旁坐著六個人,其中有一個人把椅子斜著,沒有和其他人聊天。那些人肯定都是韋斯頓人,隻有這個人我感到陌生。他把兩眼盯著瓦特和那個牧師。我現在剛好看到牧師給他的那個目光使他那黑乎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足。根據這一觀察,我毫無懷疑地斷定,他肯定出於某種目的與那個販賣修養書的人有個約定。這個目的是好是壞?我要不要警告瓦特?不行,因為我確實什麽也不知道。如果我還沒有和這位西部牛仔發生過衝突,我會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這樣可以把牧師的注意力引開一點兒。現在,我不可能這樣做。我走進我的房間,把燈點上,開始工作,想盡早把事情幹完。


    樓下的音樂聲,從敞開的窗戶裏傳進來。我不想把我和夜晚的新鮮空氣隔開,我就讓窗戶開著,但把百葉窗關了起來。然後,我把門上的鑰匙拔掉,從裏麵把門栓了起來。


    我脫下靴子,換上了合腳的走起路來沒有聲音的薄底軟鞋。從現在起,開始專心致誌地工作,不受任何幹擾。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有人進到隔壁的房間,從裏麵把門鎖上了。有客人住在那裏,跟我有什麽關係?隻是他沒有睡覺,而是不安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這引起了我的警覺。


    正好樓下的舞會休息,音樂停了下來。我聽到隔壁房間有敲門的聲音。


    “是誰呀?”那個不安的人問道。


    “你知道是誰,”這是回答聲,“快開門,不要讓人看到我。”


    怕人看到?這話我倒要注意一下,凡怕被人看到的人沒什麽好事。敲門的人不得不提高嗓門,為了讓房間裏的人聽到,因此我也聽到了他的話。由於那句怕人看到的話,我便輕輕地站了起來,悄悄地走到房間隔門旁聽他們說些什麽。裏麵的那個人讓敲門人進去,門又關上了。接著我聽到有人在問:


    “有沒有人在偷聽我們講話?”


    “沒有。”另一個回答道。


    “但我在外麵看到隔壁還有一個房間!”


    “那兒沒人住。”


    “你能肯定沒人住?”


    堤的。”


    “你問過了?”


    “沒有問。這也許太引人注意了。幹我們這種事,要處處細心。但我剛才去過院子裏,看到那房間的百葉窗是關著的。那就說明沒人住。即使那邊有人,也聽不到我們講話,隔著牆呢。”


    講話的人不知道櫥背後有一扇門。


    “過來!”他繼續說道,“你對這個瓦特觀察過了,你現在怎麽想?你的想法還和以前一樣?”


    “是的。我們對付他無論怎麽說還是比較容易的,比對付他的細心的……”


    嘭……嘭……咚!下麵的音樂又響起來了,我便什麽也聽不到了。那邊的那兩個人是誰呢?顯然是牧師和那個被我發現與他交換眼色的陌生人。“他的細心的”指的是誰呢,由於他們提到了瓦特,我想那一定是指他的朋友維利。如果我猜對了的話,那維利雖然是個細心的人,可已經死了。我的預見很正確。這個思考過程還在向深處發展:如果一切確實如我所想的話,那麽殺害維利的凶手,至少有兩個就在我隔壁的房間裏。


    我腦子裏想著這些事,竟把自己的工作忘了。我走到門口,確認一下鑰匙孔上的小薄片還在不在,這樣如果他們離開房間時想到這邊來看一下,不至於發現我房間裏的燈光。然後,我又悄悄地走到兩個房間的連接門處,把鎖輕輕擰開,拉起把手把門打開了。我的聽覺雖然很好,但也隻能聽到說話的聲音。我偷聽了很長時間,可什麽也沒聽到,一直到樓下的波爾卡舞曲結束,我才又聽到他們的談話:


    “你給他看過金塊了?”


    “當然給他看過,否則不行啊。”


    “他說了什麽沒有?”


    “他垂涎三尺,像魔鬼見了人的靈魂一樣。這個老家夥太貪財,再沒有第二個像他了。”


    “主要是你有沒有做成這筆生意?”


    “馬上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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