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當我和我的隨從們聽到一個情況後,便決定在將要參加的審判會上采取強硬的態度。


    我們動身去“法庭”的時候,天色已晚,隻見路上人很多。這些人在院子裏找不到座位,隻好站著,以便能看見我們走過來。我們剛剛走進院子,大門就關了起來。對我們來說,這可不是好兆頭。看起來,穆巴拉克施加了影響,而且產生了效果。


    我們從人群中擠到聽眾廣場上。那裏本來隻有一張椅子,現在增加了一條長板凳,笞刑刑具還放在那裏。有人往油鍋裏倒了油,放了麻屑,並把麻屑點燃。在火焰的照射下,所有的東西都閃著一種危險的光。


    法官大人們還在大樓裏麵。我們到達的消息早有人稟報給他們。站在我們四周的警衛封鎖了通往大門的路。大門緊閉,警察的這種做法使我們備加警惕。


    周圍一片寂靜。這時,從大樓裏走出五位先生,警衛立即拔出刺刀。


    “啊,安拉!”小個子哈勒夫在我身邊結結巴巴地說,“我們怎麽辦,天啦!我怕得發抖。”


    “我也是一樣。”奧斯克說。


    “這裏有人認為,可以用刀劍嚇唬我們,我該怎麽對付這些人呢,讓他們嚐嚐我的鞭子的味道!”哈勒夫給自己壯著膽。


    “不要冒失!你今天已經過於匆忙,我們之所以不得不到這兒來,責任全在你。”我說。


    五位法官坐了下來。柯查巴西坐在椅子上,其他人坐在板凳上。一名婦女從人群中擠過來,站到副法官的後麵。我認識她,她是娜瑚達,人稱“豌豆”。她的美麗可以使鐵礦石遜色。副法官能夠當她的丈夫,確實是幸福的,他的臉上沒有值得一提的特點。


    穆巴拉克坐在柯查巴西近旁,把一張紙橫放在膝蓋上麵。他與他的鄰座之間有一個缽,裏麵插著一根鵝毛。我琢磨著,缽裏裝的是墨水。


    柯查巴西搖晃著腦袋,引人注目地清著嗓子。這是一個信號,表明要開庭了。他開始用老遠就能聽到的烏鴉般的聲音說:


    “安拉授予先知和君主一千年的權力,讓我們以先知的名義,以君主的名義,召集這次審判會,判處兩起刑事案件。這兩個案子今天就發生在我們的城裏和城郊。賽利姆,你站出來!你是原告。現在你介紹一下事情的經過。”


    警察賽利姆走到他主人身邊,述說事件經過。我們聽到的,是很可笑的謊言。他說,他是在執行一件最繁忙的公務時,受到我們襲擊的,而我們的目的是謀殺他。僅僅由於他的沉著鎮靜和無所畏懼的抵抗,才得以保住他的生命!


    他講完後,柯查巴西問他:


    “哪個是襲擊你的人?”


    “這個人。”賽利姆一邊回答一邊指著哈勒夫。


    “我們現在才對他和他的行為有所了解。”柯查巴西說,然後俯身和他的鄰座耳語了一會兒,便大聲宣布:


    “審判會決定,對罪犯的每隻腳跟打四十大板並禁閉四個星期。我們是代表君主做出這一判決的。安拉賜福於他!”


    哈勒夫氣得伸手去拿鞭子。而我對他們的拙劣表演,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笑出聲來。


    “現在審判第二個罪行。”這位官員宣布,“馬霍納基出庭作證。”


    這位渡船工人馴服地聽從吩咐。他肯定比我們還害怕。但是,在他開口之前,我就搶先一步,非常有禮貌地對柯查巴西說:


    “能不能勞駕你站起來一下?”


    他莫明其妙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我把椅子推到一邊,自己坐到上麵。


    “謝謝你,”我說,“卑賤者應當對高貴者表示尊敬。你做得很對。”


    這位法官想說什麽,可是由於慌張,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的麵部特征很難描述,頭總是在作危險的擺動。但他無論如何要打個手勢,來表達他的憤怒心情。於是,他伸了伸幹癟的手臂,用雙手捂住了自己那搖晃著的頭。


    無人吭聲。警察也一動不動。大家都等待著司令大發雷霆。幸虧司令找到了適當的字眼,一口氣發出了一連串的感歎,然後對著我吼叫:


    “你想幹什麽!你怎麽會做出這種無禮的事情來,而且——”


    “哈勒夫!”我大聲打斷他的話。“拿起你的鞭子吧!誰哪怕再對我說一句不禮貌的話,你就一定要揍他,要揍得他皮開肉綻。不管這個人是誰。”


    矮小的哈勒夫立即把鞭子拿在手裏。


    “本尼西,我聽你的,”他果斷地說,“隻要你向我招一下手!”


    可惜沒有燈,否則大家可以看清柯查巴西那張狼狽不堪的臉,他顯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這時,穆巴拉克對他耳語了幾句,於是,這位法官立刻強硬起來,用手指著我,命令警察道。


    “把他抓起來,關進地下室!”


    警察們跑步過來,手裏端布明晃晃的刺刀。


    “回去!”我對他們大喝一聲,“誰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就斃了他。”


    我兩手各拿一支手槍對著他們。不一會兒,警察都不見了,他們都消失在看熱鬧的人群中。


    “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惹得你發這麽大的脾氣?”我問這位法官,“你為什麽還站著?為什麽不坐下?讓穆巴拉克站起來,你坐到他的座位上去!”


    這時,人群中議論紛紛,說我這個外國人羞辱柯查巴西時,他們還可以接受;現在,我公然攻擊聖人穆巴拉克,這就太大膽了一點。大家開始不滿起來。


    這顯然給柯查巴西鼓了氣。”他怒氣衝天地對我吼叫道:


    “外國人,不管你是誰,對你這種無恥行徑,我要進行嚴厲的懲罰。穆巴拉克是聖人,是安拉的愛子,奇跡的創造者。如果他願意,他能夠從天上降火到你的頭上!”


    “住嘴,柯查巴西!你要是想說話,就說幾句聰明的話吧!穆巴拉克既不是聖人,也不是奇跡的創造者。相反,他是一個罪犯、騙子和惡棍!”


    這時,人群中發出一片喧嘩聲。穆巴拉克本人的聲音更為響亮。他站起來,伸出拳頭對著我叫喊道:“他是一個異教徒,一個不可信的狗崽子。我詛咒他。但願地獄之門對他開放,詛咒之音把他吞食。這個惡魔將——”


    沒等他說下去,我的小哈勒夫大踏步跑來,用鞭子狠狠抽了他一下,打得這個老混蛋使勁地跳。


    事後來看,這次行動是一個大膽的行動。


    全場一片寂靜,籠罩著恐怖氣氛。之後,人群中爆發出憤怒的吼聲,後麵的人直往前擠,事情可能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時,我一個箭步躥到穆巴拉克身邊,使盡全身力氣叫喊:


    “鄉親們,請安靜!我會向你們證明,我是對的。哈勒夫,把火把拿過來!各位,你們往這兒看,看看穆巴拉克究竟是什麽人,看看他是怎樣欺騙你們的!你們看見這些棍子嗎?”


    我用右手抓住這個騙子的頸部,緊緊卡住他的細脖子,用左手扯開他的棍子。確實,他身上兩邊各掛著一根棍子,每根根子都有幾節,可以折疊。此時,我看見每根棍子內側的顏色與外表不同。他的衣服上有許多口袋。我把手插進第一個也是最好的一個口袋,摸出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原來是假發,確切地說,是乞丐頭上那種蓬頭散發。


    這個騙子嚇得要命,頓時忘記了所有的防禦手段。不過,他喊起救命來了,並且雙手抱著前胸。


    “奧斯克,奧馬爾,逮住他!狠狠地抓住他!不要怕痛!”


    我的兩個隨從把他抓起來,我這才鬆開雙手。哈勒夫已經把油燈提過來了,我們這個奇怪的群體全部被照亮。全場的人都能看清楚一切。所有的人都表現得很鎮靜。


    “這個被你們視為聖人的人,”我接著說,“如果不是強盜的幫凶,他本人就是強盜。他的房子是賊窩,強盜窩。就像我事先向你們證明的那樣。他化裝成各種各樣的人,在全國招搖撞騙,尋找犯罪的機會。他和那個稱為布斯拉的殘疾人是同一個人,他在腋下綁著棍子,如果你們走路時與他相撞,你們就會以為,他的殘廢的骨骼在咯吱咯吱響。這是化裝成乞丐時戴的假發。”


    我把他的口袋一一掏空,仔細查看每一件物品,一邊解釋這些東西的用途:


    “這個罐子裝的是色粉,用它可以很快把他的臉塗成其他顏色。這是抹布,用來快速擦掉他臉上的顏色。現在你們看到一個瓶子,裏麵還有半瓶水,肯定是準備在沒有水又必須用水的地方使用的。另外,這是什麽?這是兩個橡皮做的半圓球。他化裝成乞丐,把這插進自己的屁股。他的樣子就會比事先胖。你們了解棍子的各種顏色嗎?當乞丐時,他把棍子扯出來,把深色的那邊朝外卷,把棍子係在身上,這時衣服上的布看起來像舊布。你們看見過穆巴拉克與乞丐相遇嗎?肯定沒有。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兩人是同一個人。是不是乞丐出現在此地時,穆巴拉克就沒有在此處露麵?”


    後麵這兩個證據顯然是令人信服的,因為我聽到四麵八方響起既表示同意又表示驚訝的聲音。


    我從他的另一個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包。打開一塊包裹著的抹布,看見一個用委內瑞拉古金幣編織的手鐲。有的錢幣上的鑄字還清晰可見。在火光下,我看見正麵有向國家元首遞交十字旗的聖馬爾庫斯像,背麵是另一個我不認識的聖人的像,四周環繞著星星。


    “這裏是十二枚金幣,包在一塊抹布裏麵,”我說,“誰知道他是從哪兒偷來的!你們仔細尋訪一下,也許會找到失主。”


    “啊,我真的看見我的十二塊金幣了!”一個婦人的聲音在我背後尖叫起來,“給我看看!上周有人從我的箱子裏偷走這樣一個手鐲。”


    講話的是娜瑚達,“豌豆”。她走過來,從我手裏拿過手鐲,仔細察看:


    “安拉!”她喊叫著,“這是我的。這是我母親的祖傳。過來看看,你就會相信,它確實是屬於我的!”


    她把它交給她的丈夫。


    “向安拉起誓,這是她的手鐲!”她的丈夫附和說。


    “你記不記得,娜瑚達,穆巴拉克在那段時間裏到過你家嗎?”我問道。


    “穆巴拉克沒去過,但是布斯拉去過。我們叫他進來,用飯菜招待他。我的手鐲原放在桌子上,我把它放回到箱子裏,他是看見的。幾天後,我偶爾去看了一下,發現這件首飾不翼而飛。”


    “你現在認識這個小偷了。”


    “就是他,是他拿走了。這已經證明了。你這個賊!我要把你的眼睛摳出來。我要……”


    “安靜點!”我打斷了這個婦人的話。我擔心她的話越說越長,像長河泛濫成災,一發不可收拾。“拿著手鐲,讓別人去懲罰小偷吧!你們現在看清楚了,你們過去崇拜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這個強盜甚至還被任命為法官,坐在法庭上作威作福。他把我趕進了地獄,差點把這個好端端的大會的怒氣都轉移到我的頭上。我要求把他關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使他不能從那裏逃走。我還要求向塞薩洛尼基法院上訴。”


    大家不僅同意我的主張,而且群情激昂,高呼:


    “先揍他一頓!對他施笞刑!把他的腳跟打爛!”


    “把他的脖子擰斷!”“豌豆”對這個偷她東西的賊恨之入骨。


    在此之前,穆巴拉克沒有吭一聲。突然,他叫喊起來:


    “不要相信他!他是個異教徒。這個外國人是個小偷。他剛剛把這個手鐲塞進了我的口袋。他,哎喲,哎喲!”


    他中斷了叫喊,痛苦地呻吟起來,因為哈勒夫用鞭子抽他的背。


    “等等,你這個混蛋!”哈勒夫大聲喊道,“我要在你背上留下教訓,我們是今天才到這個地方來的,怎麽可能偷這個貴婦人的鐲子呢?”


    哈勒夫又狠狠抽了他幾鞭子,打得他哇哇直叫。


    “打得好,打得好!”剛才擠到前麵來、對我們還是危險分子的那幾個人,現在齊聲叫喊。


    柯查巴西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要我來處理這件事,自己卻趁機回到官員座位上。這樣,他至少保住了自己的名譽。他的幾個同座都保持沉默。警察們看出,我的身價在人群中開始提高,知道我的情緒很好,不會再威脅他們,於是一個一個地走過來。


    “把這個人捆起來!”我給他們下命令,“綁住他的雙手!”


    他們暫時服從著,沒有一個法官對我的自作主張提出異議。


    穆巴拉克看出,他隻能順從了,任憑別人把他捆起來,不再反抗。然後,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去。同座的人都趕快起身,不想與一個被綁的罪犯坐一條板凳。


    “現在談談審判問題吧,”我對何查巴西說,“你了解你國家的法律嗎?”


    “當然,我必須了解這些法律,”他答道,“我上過民法學院。”


    “我不信。”


    “為什麽不信?”他感到受了委屈,“我了解所有的宗教法,它們全是以古蘭經、教規和頭四個哈裏發的決定為基礎的。”


    “你還了解你們的民法和刑法法典嗎?”


    “這些我都了解,是教長易卜拉欣起草的。”


    “你既然確實懂得這些法規,為什麽不照辦?”


    “我始終、而且今天仍然在嚴格按它們辦事。”


    “這不是實話。那上麵寫著,在宣布判決之前,法官必須允許辯護,哪怕是對最壞的罪犯。但是你們判決了我的朋友和陪同人員,卻沒有讓他們說半句話。因此,你們的判決無效。審判時,所有被告和證人都必須到齊。但情況並非如此。”


    “所有的人實際上都到了。”


    “沒有到齊。缺漢基-伊巴雷克。他在哪兒?”


    法官狼狽地搖了搖頭,然後起身回答:


    “我會去接他。”


    他想走。我料到,如果一疏忽,伊巴雷克就會出事。於是拽住柯查巴西的胳膊,同時命令警察:


    “去把伊巴雷克找來!但是,要使他完好無損到達這裏!”


    兩個警察走了,不久就帶回了店主伊巴雷克。他的雙手被綁在背上。


    “這是怎麽回事?這個人究竟犯了什麽罪,要被綁起來?”我問,“誰下的這道命令?”


    柯查巴西搖擺著頭回答說:


    “是穆巴拉克要這樣做的。”


    “這就是說,穆巴拉克下令要辦的事,柯查巴西非辦不可?然而你說,你是學過法律的!這樣看來,在你的轄區,把最壞的罪犯當做聖人就不奇怪了。”


    “我所依照的是我的法律。”他小聲為自己辯護。


    “你沒法向我證明。”


    “證據是有的!我不能關押你們,因為你們是外國人。但這個店主是本地區的居民。他歸我們管轄。”


    “你認為,你可以濫用這種權力?你手下有幾百人。你是否認為,你可以任意處置他們?也許,你以前就是這樣做的。他們看清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將會來討個公道的。伊巴雷克的東西被盜,來找你幫助。你不保護他,反而把他關起來。你要對這種不公正行為負責。我要求你馬上給他鬆綁。”


    “要警察做吧。”


    “不行,你親自鬆綁,以糾正你的不公。”


    這對這個老頭來說太過分了,他憤怒地質問我:


    “你究竟是什麽人,公然以我們的上司名義在此發號施令?”


    “看看我的證件吧!”


    我遞給他三本護照。看到“君主”字樣的時候,他的一雙小眼睛嚇得擠壓成一條縫,他的頭像著名的雷根斯堡人梅爾策爾的節拍器,不停地擺動。


    “長官,我是有眼不識泰山。”


    “那你就要設法讓我把泰山移到你麵前。”


    “我聽從你的吩咐。”


    他走到伊巴雷克麵前,給他鬆綁。


    “你這下子滿意了吧?”他問道。


    “暫時是滿意了。但是對你的要求還多得很。你的衛官賽利姆向你作了一個顛倒黑白的報告。那次會麵的情況完全不是他所說的那樣。穆巴拉克這麽一說,我們就蒙受很多損害。”


    “我不信。”


    “但我信,因為他還誘騙馬霍納基,提供偽證來對付我。”


    “是不是這麽回事?”


    這個問題是對車夫提出的,他現在相信,穆巴拉克不可能危害他了,因此毫無畏懼地講述穆巴拉克是怎麽指使他幹壞事的。


    “你瞧,”我對柯查巴西說,“我根本沒有謀害這個人的命。我知道,他是充當那個老家夥的間諜,用他來對付我,以便尋找機會,以求一逞。這就是一切。如果你為了此事懲罰我,我就準備出庭為自己辯護。”


    “長官,懲罰二字根本就談不上,你沒有錯。”


    “我的朋友還可能因為警察的事而受懲罰,因為不是哈勒夫,而是另一個人要對此事負責。”


    “另一個人是誰?”


    “是你自己。”


    “是我?此話怎講?”


    “當伊巴雷克被偷的時候,他來找你,向你告狀。你幹了些什麽?你盡了你的職責嗎?”


    “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真的?怎麽個力所能及?”


    “我委托賽利姆,要他仔細考慮該怎麽辦。”


    “你沒有委托其他警察?”


    “沒有。因為是多餘的。即使委托他們,他們也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看來,你的警察肯定是一群窩囊廢。你明明知道他們不會成功。事情是在這兒發生的,你為什麽委托剛到此地的賽利姆處理此事?”


    “因為他聰明過人。”


    “我看你有其他原因。”


    “長官,我還會有什麽其他原因呢?”


    “一個好法官會使用一切手段來偵破這樣的案子。而你卻對它保持沉默。你通知的賽利姆是這樣一個人,你給他整整一周時間來了解這件事。這表明,你是希望小偷逃之夭夭。”


    “長官,你究竟打算要我做什麽?”


    “我的意圖完全是按你的態度確定的。無非是要你在這個地方,即在奧斯特羅姆察,把案犯找出來。”


    “他們確實跑到多伊蘭去了!”


    “相信這句話的人,肯定是抱著偏見的。沒有一個小偷會說,他想到哪兒去。你是老法官,這點常識還是會有的。如果我發現這些罪犯是你的朋友,你將如何處置?”


    他開始搖晃腦袋,顯然是驚慌失措。


    “長官,我不知道如何說才對!”他叫喊起來。


    “最好什麽也不說,因為我的看法仍然保持不變。如果你把辦好這件事當做你應盡的義務,那小偷早就被發現了。”


    “你認為他們會出來自首?”


    “不。但我相信,他們就在這個地方,在奧斯特羅姆察。”


    “不可能!沒有一個地方容納得下三個騎馬人。”


    “這一點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們是不會在靠近作案地點的地方出現的。他們隱藏起來了。”


    “你是說我應該知道他們在哪兒?”


    “為什麽不呢?我是外國人,都知道此事。”


    “那你一定是個萬事通。”


    “我不是萬事通,但我學會了多去思考。這種罪犯隻會藏身於和他們一樣壞的人那裏。誰是奧斯特羅姆察最壞的人?”


    “你指的是穆巴拉克?”


    “你猜對了。”


    “他們會在他那裏嗎?那你就弄錯了。”


    “我絕對沒有弄錯。你要抓到小偷,就必須到上麵的廢墟去。”


    他往穆巴拉克那邊瞟了一眼,穆巴拉克以目光作答。我明白,這兩個人是有默契的。


    “這段路會白走的,長官。”法官聲稱。


    “我的看法相反,我深信不疑。並且要告訴你,我們不僅要找到小偷,而且要找到丟失的東西。因此,我要求你和你的警察跟隨我。”


    “在這種黑暗中?”


    “你害怕?”


    “不。但這些人是危險分子。如果他們確實在上麵,那他們是會自衛的。最好是等到天亮。”


    “到那時他們可能逃跑了。不,我們現在就出發!想辦法讓我們快動身吧,下令帶燈籠!”


    “我們把穆巴拉克帶上?”


    “帶上。讓他給我們領路。”


    “那就請允許我去找燈籠。”


    法官進屋去了。我沒有讓他哪怕呆上一會兒,即使是片刻,他肯定與穆巴拉克有默契。我招手要奧馬爾過來。


    “奧馬爾,去跟著柯查巴西,不要讓他離開你視線片刻!不要讓他與任何人秘密講話,不要讓他采取我不能同意的任何行動。”


    奧馬爾從法官離去的那扇門走了。許多在場的人也匆匆離去。我琢磨,他們是去取燈籠或者其他物品的,或者是陪同我們的。伊巴雷克到這時為止一直靜靜地聽著。現在他問我:


    “長官,你真的認為,我們會抓到那三個小偷,我會重新得到自己的財產?”


    “我對此深信不疑。”


    “長官,看起來,你對一切都了如指掌。我很樂意到上麵的廢墟去。”


    “你對這位聖人有什麽看法?你誇獎過他,盡管你那時對他心存畏懼。當你談到他的時候,我就料到,他是一個大惡棍。你的財產就是他偷走的。”


    柯查巴西很快返回,與奧馬爾一起帶來了幾盞燈、好幾把火炬和一些鬆脂片。我的懷疑的目光由奧馬爾用否定的手勢解答了。這位法官沒有提出理由拒絕跟隨。其他人帶回了類似的照明用品。然後,大隊人馬開始進發。這是一次開赴上麵那片廢墟的夜行軍,為的是捉拿盜賊。這種事情是史無前例的。因此,奧斯特羅姆察的居民幾乎全部跟隨於後。我既不相信柯查巴西,也不相信他的警察,隻好由奧斯克和奧馬爾監視穆巴拉克。他們把他夾在中間。


    幾個警察走在前麵。然後是柯查巴西及其他法官大人們,他們的後麵是穆巴拉克及兩個衛兵。我帶著哈勒夫和他的兩個當店主的連襟,奧斯特羅姆察的老老小小跟隨在我們後麵。路上可以聽到各種各樣很有意思的議論,包括議論我們這些人。有的認為,我是一個大公國的王子;有的把我當做一個波斯侯爵的兒子;還有人發誓說,我是一個印度術士;有人甚至大聲叫喊,說我是將要繼承王位的莫斯科王子,是為俄國來占領這個國家的。


    越是接近廢墟,人們就越是安靜。他們懂得,如果想逮住盜賊,就必須小心從事。到了森林邊緣,許多人停下了腳步。他們膽怯起來,但是他們鄭重其事地保證,將守住這塊地方,目的是,當盜賊萬一企圖從這裏逃走時,不讓他們得逞。然後,我們來到一塊林中空地,這裏像墓地一樣寧靜。勇士們都感到不安。罪犯隨時可能出現,他們可能藏在任何一棵樹的後麵。大家盡量輕聲前進,以免打草驚蛇,也是為了避免與他們搏鬥,因為有婦女在場。


    這種寂靜一度被打斷。一個女人刺耳地發出一聲尖叫。當我趕到那裏時,發現“豌豆”非常不幸地陷進了一口冰冷的水井中。這個胖女人一屁股坐在水裏,還在與她那個親愛的法庭同事談話,談話的內容聽不明白,像是在耳語。娜瑚達並不想被別人拉出來。她認為,晚風一吹,全身透濕地走來走去,會著涼的。我說,水比風更涼。這時,她才說:


    “長官,我聽從你的勸告。在所有問題上,你都比其他人懂得多,甚至比我的丈夫還懂得多些。”


    我把“豌豆”拉出來,幸虧水的深度不到半米。水中所含的硫以後是否會對她的美貌有損害,我可就不得而知了。


    穆巴拉克在奧馬爾和奧斯克的看守下站在自己的茅舍門前,要求進去。但他精通各種難以辨別真假的巫術,我不能掉以輕心。他有可能隨意布置一件器具,就突然弓沒某種危險或讓人發現我u。


    “你想進去幹嗎?”我問道。


    “裏麵有我的動物,如果不讓它們挨餓的話,就得喂養了。”


    “明天一早我親自去喂食。你的家從現在起成了監獄。不過我願意滿足你的願望,如果你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的話。”


    “請講!”


    “你有客人嗎?”


    “沒有。”


    “除你外,茅舍裏或廢墟上住了別人嗎?”


    “沒有。”


    “你認識一個叫做馬納赫-巴爾沙的男子嗎?”


    “不認識。”


    “或者一個叫做巴魯德-阿馬薩特的人?”


    “也不認識。”


    “可是這些人說,他們與你很熟。”


    “沒有的事。”


    “他們說,你向他們報告了我今天到達的消息。”


    “一派謊言。”


    “他們說,你在設法把我國禁起來。然後你們就來謀殺我。”


    他沒有馬上回答。我對什麽都了如指掌,這無論如何使他迷惑不解。我聽見他不斷吞口水,好像有什麽東西噎住了喉嚨一樣。然後他答道:


    “長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也不知道你想要我幹啥。我不知道你所提到的那些名字。你說我與那樣的人有瓜葛,其實我並不知道。”


    “你難道真不知道,兩個兄弟要來向你報告,說我在梅爾尼克被殺死?”


    “啊,安拉,我對此真的是一無所知!”


    “你真是太無知了,你的無知使我覺得可憐。出於這種憐憫,我要向你指出,你的附近有一些多麽危險的人物。你來!”


    我拽著這個偽君子的胳膊往前走。我打了個手勢,哈勒夫便拿著火炬走過來給我們照路。那些屬於法院的先生們跟隨於後。奧斯克、奧馬爾和兩個店主也跟在後麵。其他的人都原地不動,因為廢墟裏麵並不寬敞。現在我明白了穆巴拉克心裏在想什麽,他是在看我們有多大把握走這段路。他相信,這條路對任何陌生人來說都是一個秘密!


    當哈勒夫把常春藤拉開的時候,我聽到那個老家夥開口罵人,他有點按捺不住了。


    我們走進用作牲口棚的那個房間時,柯查巴西問:“什麽?馬?”


    因為是黑夜,動物給我們添了點麻煩。牲口都沒有拴住,而且怕光和陌生人。


    “哪裏有馬,哪裏就有管馬人,”哈勒夫說,“來,從這兒出來吧,這樣,我們就可以找到他們。”


    那三個被我們綁起來的人還躺在那兒,還是我們離開他們時的樣子。最初,沒有人說話。我在哈勒夫的幫助下給這三個人鬆了綁,但僅僅鬆到可以用腳重新站立起來。


    “馬納赫-巴爾沙,你認識這個人嗎?”我問,同時用手指著穆巴拉克。


    “安拉詛咒你!”他牙關咬得直響。


    “巴魯德-阿馬薩特,你認識他嗎?”


    “你從文河橋上掉進十八層地獄吧!”他憤怒地叫喊起來。


    這時我轉向那位典獄長:


    “你隻犯了一個罪,即釋放了這個犯人。對這兩個人的懲罰將是很重的。如果你的表現證明你不是一個頑固不化的罪人的話,對你的懲罰輕得多。對我說真話吧!你認不認識這個人?”


    “認識,”他思量了良久,終於承認,“他是老穆巴拉克。”


    “你還知道他的真姓名嗎?”


    “不知道。”


    “他和你的兩個難兄難弟也互相認識嗎?”


    “認識。馬納赫經常到他家去。”


    “他們要在梅爾尼克殺害我。有沒有這回事?”


    “有。”


    “今天作了同樣的決定,要在監獄裏把我殺死。是不是?”


    “是這麽回事。”


    “還有一件事。你在給伊巴雷克及其合夥人表演紙牌技巧時,另外那兩個人把他的東西偷了。對不對?”


    “不是我,是其他人偷的。”


    “夠了!你和他們一樣,你幫助他們行竊。這方麵的情況我聽得夠多的了。”


    我轉身對著柯查巴西問:


    “怎麽,我說的不對?竊賊果真不在這個廢墟裏?”


    “長官,在你和我談論他們的時候,你已經發現他們了。”


    “那當然!不過我這麽快就發現他們,這對你來說可能是一個明證,表明假如你當時要盡到你的職責,該是多麽容易。這三個人關進監獄,嚴加看管。明天一早,你就把報告寄給馬赫雷基,我也把我的報告附上。然後由他去決定怎麽辦。伊巴雷克,你往地上瞧瞧!我看這些就是被偷之物。”


    我們把這三個囚犯口袋裏的東西和腰帶擺成三堆。伊巴雷克重見自己的財物,顯得興高采烈。他剛要把這些東西拿走,柯查巴西說:


    “住手!這麽快不行。所有這些東西都要由我一一清點,要作為判決的證據和量刑的準繩。”


    “這不必要。”我回答道,“我已經將這些物件造了冊,並且給它們估了價。對你來說,這個登記冊和實物本身起同樣的作用。”


    “長官,你可不是官員!”


    “柯查巴西,我今天已經向你表明,我要是當官,一定比你當得好!我要是想否定你的建議,會比你更詳細地向馬赫雷基打報告。還是住嘴吧!這也是為你好!”


    我盯著這位法官,看他想不想粗暴地回答,但是他克製下來了。他可能是想,假如一意孤行,隻會自討苦吃。不過,他提出了另外的要求:


    “伊巴雷克可以拿走他自己的東西,他們身上其他的東西都歸我。”


    他準備彎腰去撿錢包和其他物品。


    “住手!”我說,“這些東西已經征用!”


    “誰?”


    “我。”


    “你有這種權利嗎?”


    “當然有!我已經給它們造了冊,你可以作證,證明我沒有把它們據為己有。然後我把清單和物件,都寄給馬赫雷基。”


    “這一切都由我一手來辦!”


    “你也有你的權利。我把馬匹和馬具交給你,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但其他的歸我。哈勒夫,把所有的東西收起來!”


    這位身材矮小的哈勒夫行動迅速,僅三分鍾,所有的東西都消失在他的腰帶裏。


    “賊!”穆巴拉克咆哮著。


    他馬上得到了酬報,哈勒夫的鞭子給了他一記極其明確而且感受十分真切的答複。


    現在,囚犯們被帶出廢墟,來到林中空地。那裏站滿了好奇的人,他們往裏麵擁擠,想仔細看看這三個人。


    伊巴雷克大聲地講述他如何幸運地找到了他的財產。他得到全場的稱讚。


    現在,警察把四個犯人夾在中間,押著他們走。人群跟在後麵,一路議論著這次成功的冒險。回去的路上比來時的路上要熱鬧得多。


    紳士們也參加到這個隊伍裏來了。我和哈勒夫留在後麵,哈勒夫向我打了個手勢。


    “本尼西,我還有半個火炬,”他說,“這火炬雖然滅了,但可以再點燃。我們是不是去看看那個老家夥的茅草屋?”


    “去!我們至少要去碰碰運氣。”


    “你有鑰匙嗎?我看見你把鑰匙放到口袋裏去了,你在審判中把惡棍的幾個口袋掏得空空的。”


    “還在我身上,但不知道是不是茅草屋的鑰匙。”


    “肯定是的。難道那老家夥還會有什麽別的鑰匙?”


    我們等著,一直等到其他人都消失後,才打開房門。我們用一塊引火柴和一片紙重新點燃了火炬,然後便往裏走。


    正如已經提到的那樣,這間可憐的房子緊靠在牆上。從外麵看,它好像隻有一個小房間。現在,我們到了它的裏麵,原來前後有好幾個小間。裏麵的房間屬於老宮殿,茅草屋狡猾地蓋在出口處。


    前麵的小間幾乎是空的,看來,它隻用來接待客人。當我們正要走進第二個小間的時候,我看見有好幾根線,其上部、下部和中部都橫牽在大門上空。我小心翼翼地用鞭子的柄碰了其中的一根,馬上就響起一個射擊聲、貓叫聲、狗吠聲、烏鴉的聲音和其他種種聲音。


    “啊,天啦!”哈勒夫大笑道,“我們可能是在老祖宗諾亞的方舟裏。本尼西,不過我建議我們不要進去,寧願等一下,等到天亮。”


    我很高興地表示同意。即使我相信老穆巴拉克沒有特別高深的知識,但他的知識也足以發明一種使外來入侵者受到損害的有效設備。於是,我們決定重新把門關起來,把火炬熄滅。


    我們正要往回走,一個女人突然匆匆向我們跑來。她的臉麵我不認識,但是她拽住我的長袍,我還沒來得及製止,她就開口說話了。


    “我在火炬的光亮中認出就是你,長官,我一定要感謝你。”


    她是內芭卡。


    “你在上麵幹什麽?”我問她,“我們捉囚犯時,你是不是在那兒?”


    “不在。看這種不幸的人,是一種不愉快。不過,當他們要審判你的時候,我在柯查巴西的院子裏。長官,你那時好勇敢,但你也多了一個凶惡的敵人。”


    “誰?是穆巴拉克?”


    “我指的不是他,盡管他也恨你。我指的是柯查巴西。”


    “我看得出,他並不特別喜歡我,但作為敵人,我並不怕他。”


    “不過你要留點神。”


    “難道他是個厲害的怪物?”


    “是的。這個法官名為官員,暗地裏卻支持黑道上的人。”


    “有這麽回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經常在夜裏到這上麵來找穆巴拉克。”


    “你沒有弄錯吧?”


    “沒錯。我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楚;在沒有月光的時候,聽得出他的聲音。”


    “原來是這樣!你經常到這上麵來?”


    “經常來,盡管穆巴拉克禁止我來。我喜歡夜晚。夜晚是人們的女友,她讓人們單獨與上帝在一起,不讓人們的祈禱受幹擾。而且,有些植物隻有在夜間才找得到。”


    “真的?”


    “真的。有些植物隻在夜間吐出芳香,也有些植物隻在夜間清醒,到了白天反而睡覺。這上麵就有這樣的女友,我坐在她們身邊,和她們說話,靜心傾聽她們的回答。近來,我很難這樣做了。但今天你揭露了我的敵人,他進了監獄,我馬上動身,過了午夜就接走一個王後。”


    “一個王後?也是一種植物?”


    “是植物。你不知道?”


    “不知道。”


    “說她是王後,是因為她一死,整個種群都得死。”


    這時,我感覺我麵前有一種獨特的、渾厚的女性氣質。這個女人不得不汗流泱背地為她的家庭操勞,卻能抽出時間來在夜間長達數小時地與植物打交道,與它們對話,探聽它們的奧秘。


    “這種植物叫什麽名字?”我好奇地問。


    “叫哈奇-馬爾亞姆。可惜你不認識她。”


    “我認識她,但我不知道她有一個王後。”


    “隻有少數人知道這一點,而且在這少數人中,又隻有極個別的人有幸發現一個王後。一定要熱愛哈奇-馬爾亞姆並詳細了解她的種屬和生活方式的人,才能找到王後。這種植物喜歡生活在不肥沃的地方、山邊、岩縫和碎石堆裏。它們總是圍成圓圈,有的圈小,有的圈大。不論大小,王後總是在圈的中心。”


    對我來說,這是新的。哈奇-馬爾亞姆的意思是“瑪利亞的十字架”。這種植物德國也有,老百姓稱之為瑪利亞十字薊。奇怪的是,不論是在德國埃爾茨山區,還是在土耳其的巴布納山區和普拉施卡維察山區,其名字正好相同。


    內芭卡繼續談論她所喜愛的話題:


    “這種前很薄,易脆,長不高,莖細。但是王後卻很寬,而且逐年變寬。它的莖像刀片一樣薄,但可以長到兩手寬,並且支撐著一個又長又細的前頭。頭部的底色是深色,有一道明亮的、彎曲的蛇形花紋。這種花紋在夜間發亮。我經常看見這樣的亮光,今天還可以看到。如果把王後拿走,她的臣民就會枯萎,一個月以後死亡。否則,它們是可以活很長時間的。我今天去接的這個王後,她大約有十歲了。”


    “你把她接走,她的臣民會枯萎的!”


    “不會的!一個新的、年輕的王後將生長起來,繼承老王後的王位。這一定要在新月以後的星期日做好,這一天是基督的聖日,基督的天後是瑪利亞。這一天,薊王後的光亮特別美。即使把她折斷,她還可以好幾個夜晚發光。這個時候,她的力量最強。今天是新月後的第一個星期日,所以我今夜去取王後。你如果有時間,可以去看她發光。”


    “我很想和你去,因為我對大自然的這種奧秘感興趣。可惜,我要進城去。”


    “我明天晚上把王後帶給你,她還發光。”


    “我不知道我還在不在奧斯特羅姆察。”


    “長官,你這麽快就走?”


    “是的。我不再長時間逗留。我的時間卡得很緊。你告訴我,王後有什麽神奇的力量?”


    “一般的哈奇-馬爾亞姆當茶喝,可以治癆病,如果患者年紀不大的話。薊身上有一種物質,可以殺死肺裏麵微小的病蟲。如果是王後,我們說,她可以治好墳墓裏的癆病患者。”


    “你試過沒有?”


    “沒有。但是我相信,造物主是萬能的,如果他願意,他可以給極小的植物以巨大的力量。”


    “你明天來吧,給我看看王後,如果我還在這裏的話。你知道我住在什麽地方嗎?”


    “我聽說過。晚安,長官!”


    “祝你幸運,能遇上王後,內芭卡!”


    她唱了起來。


    “本尼西,你相信關於王後的說法嗎?”途中,哈勒夫問我。


    “我不懷疑。”


    “我從未聽說過,植物有主宰者。”


    “就是說,你不相信她的話。明天她把哈奇-馬爾亞姆的那個統治者帶來的時候,你也看看。”


    我沒有料到,不久以後,多虧這枝王後救了我的命。那個植物尋找者為了她,正逗留在上麵。結果,她給我帶來了最大的好處。此外,王後確實是一種獨特的植物。我在薩克森埃爾茨山區的沙伊本山和黑山之間林木被砍伐了的光禿的山頂上找到了一群瑪利亞十字薊。為了找到它們的王,我在那裏整整呆了四天。


    薊的生長區,確實是一個很正規的圓。我圍繞著圓周轉了一圈,然後不斷縮小半徑,向中心移動,但久久未能成功。最後,在我經常經過、但沒有看到王後的一個點上,我找到了所要找的對象。她被一束厚厚的、幹枯的草蓋住。這證明,內芭卡的描述是正確的。我把她剪下來,一直保存到今天。大約四個月後,當我再次來到安納貝格的時候,盡管時間緊迫,我又一次好奇地步行到找到她的地方,她的臣民都枯萎了。


    在奧斯特羅姆察,我相信了內芭卡所描述的情況,是的,我相信了她。偉大的林內用讚美的語句述說過,他最好的發現和觀察,是在看到一個普通人所做的手勢後成功的。與所謂有身份的人相比,這位人民的孩子更喜愛觀察大自然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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