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燕丹乘上了馬車,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俗話說,覆水難收。這農具一事正如此理。巨子在信件中已經講的很清楚了,秦國的新式農具大致能增產一倍左右。使用過新式農具的燕國人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如果以強硬手段進行收回銷毀,並禁止使用,隻能是自絕於民。


    如今,隻能想辦法彌補。


    一來,得搞清楚燕國內到底是誰在支持秦國擴展農具;二來,農具散播既然已經無可避免,那就隻好想辦法破解,將這件事的主導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些農具他看過,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個麻煩,但對於同樣精通機關術的墨家來說卻是未必。


    想必以墨家機關術的能力,破解複製這些農具不是問題。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應對策略,但是燕丹眼神依舊陰翳無比,秦國一向自持勇武,驕狂不可一世,何時竟然也用起如此陰毒的手段了?


    這可是釜底抽薪之策啊。一旦各國民眾對秦國產生好感,將會極大的動搖各國的政權根基。


    前陣子,燕丹還笑話韓國南陽的百姓被秦國奪走了近乎四成。沒想到,如今燕國竟然也有此種危險了。


    秦國出了這麽一個人物,這對於燕國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想到這裏,燕丹不禁想起了巨子信件中提到的那位秦國二公子,拳頭不禁緊緊地握了起來:會是這位秦國二公子嗎?


    以如此幼齡,竟會做出如此毒辣的陽謀!


    先是嬴政,又是這位秦國二公子!上天待秦何其寬厚,竟連出兩代如此聰慧之人!


    ……


    趙國……


    頓弱黑著臉從丞相府走了出來,心中對趙國不禁升起了濃濃的失望。


    頓弱乃是趙國的重臣,掌管農事。然而,最近出現在趙國的新式農具讓他倍感心驚。


    這位趙國重臣來到了丞相府欲說服郭開采取策略,卻不料郭開竟斥責其愚夫,還將他趕了出來。


    站在丞相府門口的大街上,頓弱不由得憤怒不已,忍不住指著丞相府大門罵了起來:“豎子,不足與謀!”


    言罷,便揚長而去。


    而角落中,有人將這一幕正巧看在了眼裏。


    丞相府內,郭開側躺在軟榻上,懷裏抱著一位體態豐腴的美人,在美人的服侍下品嚐著來自胡地的葡萄,臉上滿是享受的神色。


    不一會兒,一個仆人走了進來,向郭開稟報了頓弱在門口有大罵的事情。


    郭開頓時黑下了臉,一把推開了懷中的美人。


    那美人猝不及防,直接跌倒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痛呼。


    然而,郭開並未搭理這媚態百生的美人,而是憤怒的拍著自己大腿:“匹夫,竟敢如此侮辱本相!”


    “丞相,頓弱乃是上卿,有權直接向大王上書。他今日憤然離去,是否會向大王告您的狀啊。”


    這話一出,郭開心中的怒火頓時好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被澆了個透心涼。


    “不行,我得先一步進宮!”郭開思襯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來:“來人,備車!”


    看郭開如此雷厲風行的模樣,絲毫沒有將那倒地的美人兒放在眼裏。


    ……


    邯鄲秦國使館,秦使陳馳饒有興趣的把玩著手中的帛書信件,眼神中泛起了一絲精光。


    上卿頓弱嗎?


    頓弱此人極有才幹,是趙國不可多得的人才。


    此人和趙相郭開生出齷齪,或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啊。


    想到這裏,陳馳臉上不禁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命令道:“將此事抄送鹹陽,並密切關注頓弱動向,如有不測,務必確保此人安全,並速速報知本使!”


    “屬下遵命!”


    “另外,查一下頓弱為何前往郭開府上,二人談了些什麽。”


    “是!”


    ……


    韓國,新鄭城外的攬秀山莊內……


    這座原屬於翡翠虎的莊園,最後兜兜轉轉還是落到了紫女手裏。


    房間中,韓非鬆開了手,手中的信件無力的墜落下來,飄飄揚揚的落在了地上。


    他如此模樣讓在座的紫女等人無不眉頭緊皺。


    “你這是怎麽了?”紫女不解的問道。


    韓非歎息道:“我本以為秦國二公子前往齊國,隻是為了老師。卻不料,我大大低估了他的用意,他為的是整個儒家啊!”


    “儒家?”衛莊心中一驚:“莫非,儒家要入秦?”


    韓非苦笑著點了點頭。


    師兄伏念的信件說的很模糊,並未交代前因後果。但是,能說動儒家入秦,韓非已經能看到這背後代表的危機了。


    衛莊平靜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有趣,一向崇尚仁義的儒家,竟然會向著秦國靠攏,這背後一定發生了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那麽,那位秦國公子呢?”


    韓非搖了搖頭:“伏念師兄信中並未提及。老師收其為徒的消息,如今已經傳遍了天下,恐怕老師已經隨著秦使車隊前往秦國了。”


    張良臉色一沉:“那對於我們來說,可真是一個壞消息。”


    當今顯學,儒墨二者而已。儒家如果倒向秦國,那帶來的影響將會是翻天覆地的。


    “我對這位秦國二公子,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先是利用我們除掉了翡翠虎,為大秦商會掃清了障礙,進而一舉控製了南陽的糧食產業。


    又以秦國農具攪得整個韓國動蕩不安,如今又不遠千裏前往齊國說服儒家入秦。


    我現在很好奇,他下一步又打算做什麽。”


    衛莊饒有興趣的道。


    “衛莊兄還少說了一樣。”張良補充道:“他還帶走了南陽近四成的百姓,造成南陽一地人口空虛,韓國最富庶的南陽,沒有二十年的時間根本無法緩過來。”


    聽到這話,韓非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如今的南陽,可是占到了韓國一半以上的國土啊。


    這一招,可謂是將韓國的脊梁骨都給打斷了,如今韓國不得不明發王詔,號召各國流民進入韓國,以充實南陽人口。


    可問題是,秦國一直在這麽做,一直在和六國搶人口,韓國此舉,收效甚微。


    ……


    楚國,齊國,魏國新式農具也漸漸為朝堂所知,然而各國卻如同喬鬆當初所預料到的一樣,根本就沒有辦法處理此事。


    其中,類似齊國,甚至還樂見其成,大肆向秦國購買相關農具。


    ……


    而河間城的客舍內,隔壁的商人已經用完了飯菜離開了。


    喬鬆卻一手拿著軟餅夾菜,一邊思索著剛才從那些商人口中聽來的消息。


    農具一事,經過大半年的發酵,已經開始初步顯示出作用,接下來就看各國的反應,從而采取不同的措施了。


    砰砰砰……


    就在這時,隔間的門響了。


    喬鬆微微皺眉:“何人?”


    “主人……”


    玄翦的聲音傳入了喬鬆耳中。


    玄翦乃是下屬,在這個禮教嚴苛的年代,沒有喬鬆的允許,他是沒有資格和喬鬆師徒同席用餐的。


    如今突然打擾,莫非是有什麽急事?


    “進來吧。”


    玄翦推門而入,向兩人一禮,然後將手中的紫色卷軸呈遞給了喬鬆。


    喬鬆很是意外,怎麽這會兒來了緊急消息?


    擦了擦手,喬鬆將卷軸打了開來,僅僅是看了幾眼,臉上的表情便陰沉了下來。


    驚鯢急報——秦使車隊離開齊國,進入秦國東郡之後,在兩國之間的緩衝區遭遇了襲擊。


    索性,隨行護衛保護得當,使節馬車安然無恙。


    事後經查證,襲擊歹徒沒有任何標識,所用武功,武器,皆未有任何特殊,乃是尋常江湖人士。


    但,平平無奇就是最大的問題。


    什麽人敢在秦國的國土上襲擊秦使的車隊?


    這是在挑釁秦國的國威!


    到底是什麽人?


    喬鬆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的。


    “唉……”


    荀夫子的聲音再度鑽入了喬鬆腦海之中:“為君者,當先治心。如此喜怒形於色,非善者也。”


    身為上位者,如果心中所想都讓屬下猜了去,那就有問題了。


    就比如曹老板和楊修,楊修屢屢猜中曹老板心事,最終為曹老板忌憚,以至於下場淒慘。


    同樣的道理,一個好的上位者,喜怒不形於色乃是基本素質。


    喬鬆怔了怔,抱拳行禮:“老師,弟子知錯。”


    荀夫子嗯了一聲,問道:“何事令你如此妄動無名?”


    “老師,學生的使節車隊遇刺了。”


    荀夫子微微蹙眉,是這樣嗎?


    此行的車隊中,還有伏念在呢。他身為儒家掌門,一並前往秦國主持紙張以及學宮之事。


    賊人明知伏念在,還如此囂張?


    恐怕刺殺是假,故布疑陣才是真的。


    ……


    鹹陽城……


    “放肆!”嬴政憤怒的將手中的信件拍在了桌子上。


    前方的影密衛統領跪伏於地,身子狠狠的顫抖了一下。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我大秦的國土上襲擊寡人的子嗣!”


    “啟稟王上,尚未查證清楚。”


    “那就去查!”嬴政憤怒不已,仿佛被觸動逆鱗的巨龍:“蒙毅!”


    “臣在!”


    “傳寡人詔,命東郡郡守,以使節車馬遇刺地點為中心,方圓三十裏內之人悉數審問!


    但有牽連者,連坐!”


    “臣遵旨!”


    “影密衛全體出動,五日為限,查明此事!若無結果,你就不用回來了!”


    “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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