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幾句話,令謝雲繼的氣色霎時好了起來。


    謝芳華在一旁聽著,暗自嘖嘖,從來不知道秦錚竟然也會寬慰人。


    “那我如今該怎麽辦?”謝雲繼似乎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身世弄得沒了主張,問向秦錚。


    “還怎麽辦?繼續做你謝氏米糧的公子恐怕已經不行了。皇叔若是得到消息,定然要拿你試問。也因此會牽連謝氏米糧,牽連忠勇侯府,盡而牽連整個謝氏。”秦錚慢慢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當年謝鳳可是代替大長公主嫁去北齊的,若不是當年,今日也許你就是大長公主的兒子,就是皇室的外甥了。”


    “誰要做那個女人的兒子!”謝雲繼撇開頭。


    秦錚嗬地一笑,“我也覺得我大姑姑不咋樣,不如謝鳳之處眾多。”頓了頓,“目前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離開謝氏米糧,你回北齊,做你的皇子。一個是攔下玉貴妃的兒子,秘密處置了。你還做你的謝雲繼。”


    謝雲繼臉色昏暗,沉默片刻,幽幽道,“我雖然不是生於南秦,但是自小張於南秦。我雖然不是生於謝氏,但是長於謝氏。若是讓我放棄謝雲繼的身份,半年之前,我也許會毫不猶豫。可是如今,我做不到。”


    秦錚挑了挑眉,“那就隻能第二個選擇了!”


    謝芳華此時開口,“雲繼哥哥,姑姑的病被人救好了,她想必十分想念你。你就算不回北齊去做皇子,是否也該回去看看她?”


    謝雲繼抿唇,沒說話。


    “既然病被人救好了,來日方長,也不急於一時半刻。目前是先解決了輕水樓那兩個人才是。”秦錚向忠勇侯府牆外望了一眼,“若我猜得不錯,他們該是已經察覺我們查知了他們的身份,應該不會再繼續在南秦京城久留了。頂多明後日,便會離開。”


    “他們來南秦京城,是為了查探我,如今查到了,不知道是打算如何對我。”謝雲繼道。


    “這個也有兩種,一種,是殺了你。免除後患,使得他能順利登上王位。畢竟如今北齊兩相抗衡的兩大勢力除了皇後就是玉貴妃了。尤其玉貴妃還有玉家。皇後的兒子若是死了。那麽他便沒有對手了。第二種,是他們回去後,將這個消息公布天下,那麽南秦上下皆會震驚。皇叔正愁找不到謝氏的把柄。怎麽會放過這個別人送上門的機會?”


    謝雲繼麵色微變,“他在南秦京城的地盤,要殺我難如登天。那麽一定會選擇第二種了。”


    秦錚點點頭,“有可能!至少你在忠勇侯府,他們便動不了你。”


    “若是讓他們回到南秦,一旦我身世公布出去,那麽皇上便會對謝氏鹽倉發難!”謝雲繼搖搖頭,“他們養我一場,定然不能將他們推向刀鋒。所以說,一定不能讓他們回去。”


    “他們能輕而易舉,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南秦京城。這南秦各地定然有他們的暗樁。”謝芳華沉思,“我在想,就算他們回了北齊,公布出了消息,北齊也不是隻有玉家一手遮天。北齊王當真如傳言一般愛重姑姑的話,如今姑姑被救好了,還是北齊皇後。玉貴妃和玉家想施為,是不是也要受到掣肘?另外,當今皇上就算要對謝氏鹽倉發難,卻難得不顧及姑姑?當年,她可是代替大長公主嫁去北齊的,皇室從這一點上,也欠了姑姑一個情。忠勇侯府是你的外公家,庇護你,又又何不對?皇上就算抓住機會刀鋒指向謝氏鹽倉和忠勇侯府,他的理由是不是也立不穩腳?不能一下子置忠勇侯府於死地。”


    “說得雖然也有道理!但何不免除後患?”秦錚道。


    “這件事情爺爺和哥哥怎麽說?”謝芳華看了秦錚一眼,看向謝雲繼。


    謝雲繼搖搖頭,“我突然知道自己身世,一時接受不了,跑來了你這裏,還未曾聽他們的想法。”


    謝芳華看了一眼天色,溫聲道,“今日天色已經晚了,這樣,明日一早,我們去找爺爺。聽聽爺爺怎麽說。”


    謝雲繼點了點頭。


    “這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好好睡一覺。”秦錚拍拍謝雲繼肩膀。


    謝芳華想笑,卻真的沒有笑的心情,點點頭,離開了海棠苑,向芝蘭苑走去。身影轉過廊柱一覺淹沒。


    秦錚伸手摟住謝芳華的腰,有些鬱鬱地道,“你對他可真好,從來沒跟溫言軟語過。”


    謝芳華捶了他一下,“你也弄個身世出來,也是忠勇侯府的外甥,是我爺爺的外孫子,是我和哥哥的表兄弟,我也安慰你。如何?”


    秦錚咳了一聲,“不如讓他去做英親王的兒子,我來做他吧!那樣我入贅給你家,想來你也沒意見。”


    “我是沒意見。你娘該有意見了!”謝芳華聞言忍不住好笑,推開她,向內院走去。


    秦錚“唔”了一聲,“我娘有時候實在討人厭。”


    “有你這樣背後嫌棄娘的兒子嗎?”謝芳華回頭瞅了他一眼。


    “我當麵也嫌棄她。”秦錚道。


    謝芳華翻了翻眼皮,覺得英親王妃若是在這裏,估計會一巴掌扇過來打他回娘胎重造。


    二人一起進了房間。


    謝芳華要掌燈,秦錚攔住她,拉著她徑直上床,“還掌燈做什麽?睡覺!”


    話說完,便甩了外衣,同時隨手也將謝芳華絲帶挑開,轉眼甩了她的外衣。謝芳華還沒回過神來,人已經隨著他躺在了床上。


    動作隻利落,不差於出劍。


    謝芳華躺下來之後無語了片刻,見他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她也閉上了眼睛。


    不多時,秦錚便睡了去,均勻的呼吸聲傳出。


    謝芳華一時沒有睡意,但因為秦錚抱著她,她也不敢動,怕將剛睡著的他吵醒。隻能閉著眼睛想著事情。


    不多久,她也睡了。


    第二日一早,二人幾乎一同醒了。對看了片刻,秦錚坐起身,俯身在謝芳華眉心落下一吻,然後披衣下了床。


    謝芳華心跳了一下,臉不由得紅了,見他已經利落地起身,自己也跟著起了。


    二人洗漱作罷,收拾妥當,外麵侍畫低聲道,“小姐,清早的時候,侍書來過了,說您和錚二公子睡醒了,就去榮福堂老侯爺處用膳。”


    謝芳華應了一聲,和秦錚一起出了海棠苑。


    今日早上的天色有些陰沉,不是極好,像是有雨的天氣,但是一時也下不了。


    二人一路無話,到了榮福堂。


    榮福堂內,忠勇侯、謝墨含、謝雲繼、以及崔荊四人都在。飯菜已經擺放好在桌上,似乎就等著秦錚和謝芳華了。


    二人進來給兩位老者請了安,坐了下來。


    六個人席間除了閑話幾句,再未談別事,一頓飯吃得甚是安靜。


    飯後,幾個人喝著茶,忠勇侯才緩緩開口,“當年,鳳兒才去北齊之時,甚是艱難,玉太後、玉貴妃、玉家處處打壓她,想要置她於死地。幸好北齊皇上愛護,她也有些能耐,才躲過了一劫又一劫。第二年時,她被玉太後迫害,中了毒,太醫診治時,才發現懷孕了。太醫建議保大棄小,她卻覺得,也許這就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了。舍不得,死活不準。北齊皇上也隻能由了她。當年,北齊皇上才執政沒多久,勢力不能和玉太後抗衡,尤其玉太後又是他生母。所以,這個孩子若是在北齊王宮,斷然是長不大的。形勢不利於他們。鳳兒悄悄派了近身之人回南秦向我求助。女兒遠嫁北齊,也許這一輩子都再回不來了,回來個外孫子總是好的。但是不能回忠勇侯府,皇上對忠勇侯府盯得太緊。於是,我私下找到了謝氏鹽倉。”


    幾人靜靜聽著。


    “謝氏鹽倉當今的家主不能生子,況且當年鳳兒和他兄妹情誼還不錯,聽說此事後,欣然應允了。於是我們合計了一個方案,由他親自去了一趟北齊,待鳳兒剩下孩子後,帶了他回來。”忠勇侯看向謝雲繼,“他本來想將雲繼嬌養,可是我卻覺得,既然他的身份是北齊皇子,是鳳兒的孩子,便容不得嬌養。有朝一日北齊皇上和鳳兒想接他回去,他嬌養成性,什麽也不會的話,如何是玉家和皇室一眾子嗣的對手?所以,便安排了一番,將他當做了被選中的孤兒培養了。”


    謝雲繼看著忠勇侯,動了動嘴角,沒出聲。


    “這些年雲繼吃了不少的苦,他養父有很多次都看不下去了,想要放棄,是我一直要他狠下心來。後來他漸漸大了,有了些本事,竟然暗中徹查起身世來,他養父怕他鬧大了,驚動皇上,隻能百般阻撓。想要告訴他身世,但又怕他少年血性,一旦處置不好,這裏麵幹係太大。所以,一直沒想好怎麽說,一轉眼,他便這麽大了。”忠勇侯伸手摸摸謝雲繼的頭,感慨道,“據他前些日子說,這孩子突然撤回了所有查探的人,不查了,好像是放棄了,安心地待在謝氏鹽倉了。他有些不安。我卻是覺得他長大了,時機到了,可以告訴了。沒成想,北齊卻先傳出了消息,還引來的玉貴妃的皇子和玉家的人。”


    “爺爺覺得如何處置那二人?”謝芳華此時開口。


    “處置?”忠勇侯搖搖頭,“如何能處置?他們一個是北齊的皇子,一個是玉家的近枝小輩。隻要南秦和北齊不想打仗,即便他們來了南秦京城,又能如何處置?皇上若知道,定然是待為貴賓。”


    “待為貴賓?”謝芳華眯起眼睛,“北齊和南秦雖然平安無事多年,但皇上也不是不想壓過北齊的國力。”


    “比起壓過北齊的國力,咱們謝家才是皇上的心頭之患。”忠勇侯搖搖頭,“丫頭,你爺爺我是三朝老臣,一生的時間都是伴君身側,對帝王之心,你們小孩子沒我看的透。”


    謝芳華住了口,的確,論起朝政,論起帝王之心,她的確不如爺爺。


    秦錚挑了挑眉,“我們先殺了他們呢?看皇叔如何待為貴賓!”


    “臭小子!你是想要挑起戰火?過得太安逸了?”忠勇侯罵了他一句,“這麽多年,兩國的百姓們好不容易安居樂業。一旦戰火挑起,百萬家園啊。”


    秦錚聞言住了嘴。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若是殺了他們,別說玉家不幹,就是北齊皇上也不幹。”忠勇侯府又訓斥了秦錚一句。


    “難道放他們離開?若是他們回去,將雲繼哥哥身世公布開怎麽辦?皇上不會開戰,可是卻會拿我們謝家動手。”謝芳華道。


    “公開就公開,鳳兒的兒子,我的外孫子,在外公家長大有什麽不對?皇上從這一點上也別想拿捏我!”忠勇侯胡子翹了翹,“況且,雲繼本來就是北齊皇子的身份,他長大了,也該還他個身份了。”


    “若是公開的話,北齊皇上會不會想要雲繼哥哥回去?”謝芳華蹙眉。


    “這還要看雲繼自己的意思。想回去他就回去,不想回去,就在謝家待著。”忠勇侯擺擺手,“沒什麽大不了的。”


    謝芳華還是覺得不妥當,但一時間也反駁不了忠勇侯,畢竟他說得也有道理。


    “爺爺三年不入朝局,忠勇侯府外麵的朝局和朝政以及皇叔已經不是你想的樣子了。”秦錚散漫地道,“依我的意思是,就算是不殺了他們,也要先扣押下,我們掌控了主動權,回頭再說別的。否則,這樣任由下去,一切都抓在別人手裏,太過被動。”


    “對,就是這樣!”謝芳華總算知道哪裏不妥當了,聞言看了秦錚一眼,立即應和他。


    謝墨含點點頭,“我覺得這樣也好!不論是被皇上得到消息,將二人接進宮,以禮相待,還是放任他們二人離開,對我們謝氏都不是好事兒。的確太過被動。若是先一步拿住他們,我們也能掌控主動。有些事情,便好談了。”


    一直沒說話的崔荊此時也點點頭,“嗯,我同意錚小子說的,老侯爺光明磊落一輩子,不屑做這等宵小之事兒,但是如今時局便是如此,皇子已經成年,皇上想要除掉謝氏的心等不及了。如今有攙和進來華丫頭和英親王府的婚事兒,法佛寺、郾城、臨汾橋,他以及焦頭爛額了。難保不發難!”


    “也罷!你們說了算吧!我老了!”忠勇侯擺擺手。


    “你從朝局退下來,一直待在忠勇侯府,不若出去走走!”崔荊道。


    “走?走哪兒去?”忠勇侯問。


    “天下轉轉看看,總比悶在忠勇侯府好!”崔荊道。


    “孫子、孫女都成年了,一個病怏怏,媳婦兒還沒定定下。一個不省心,雖然訂了婚約,但也要三年後。我出去轉也不踏實。”忠勇侯搖頭。


    “操心的命!”崔荊說了他一句。


    謝芳華忽然想起上一世,似乎某個時候,也有人讓爺爺出去走走,爺爺也是因為哥哥和她拒絕了。爺爺前半生戎馬一生,守衛疆土,後半生回歸朝堂,勾心鬥角。後來退出朝堂,又憂心謝氏和他們兄妹。這天下之大,他從來沒走走轉轉,隻獻給了忠勇侯府。她心下一酸,忽然道,“爺爺,外公說得對!你是該出去走走了。外公不是尋到了救治哥哥的法子了嗎?哥哥病好了,你就不必憂心了。至於我,您更不用擔心。”


    忠勇侯皺眉,“臭丫頭,你是覺得我老頭子一日日待在你眼前礙眼了是不是?你才回來,就要趕我走?”


    謝芳華笑著瞪了他一眼,“又沒有讓你立即就走?”


    “外公若是離開,您跟著外公一起出去轉轉,也好!”謝墨含此時接口,“妹妹說得對,我們大了,不能總是拴著您?忠勇侯府以後有我們,您就少操些心吧!”


    “外公什麽時候離開?”秦錚扭頭問。


    “待把含兒的病治好,你舅舅從郾城回來,我見他一麵,沒什麽事情的話,就離開。”崔荊道,“若是老侯爺跟我一起走,那更好,免得我一個人沒伴。”


    “雖然我覺得外公在忠勇侯府,可以向著我,不讓人欺負了我,不過呢,我也覺得,總待在忠勇侯府有什麽意思?外麵大千世界,出去走走才好。”秦錚道。


    忠勇侯聞言倒是也有了些心思,“如今雲繼的事情壓在這裏,回頭他的事情過了,再說吧!反正你要走也要等些時候。”


    崔荊點點頭,“含兒的病根難除,總要十天半個月。他服下藥後,我還要給他拔毒。”


    “辛苦外公了!”謝芳華對崔荊道謝,若不是他回來,哥哥的病一直是她心頭的事兒,得絞盡腦汁想辦法給他祛除頑疾。


    “一家人,說什麽謝?”崔荊擺擺手。


    謝芳華笑了笑,剛要再說話,外麵侍書忽然道,“世子,宮裏的吳公公來了,說皇上要召見雲繼公子!”


    謝芳華頓時收了笑意,皇上這時候要召見謝雲繼做什麽?難道他已經得到消息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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