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團在被窩裏天亮時睡得迷迷糊糊,有位室友叫了叫我才醒過來,鄭瑩依舊沒跟我說話,倒是齊悅問我今天還要不要一起去,我不想她們看到我的臉,而且懶得動彈,就說自己感冒已經請過假了。


    她嗯了聲,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感冒靈給我衝了一包,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她離開的時候總覺得她臉上有一絲失落和忐忑的神情。


    我下床去把宿舍門插好,回來又睡了一會兒,起來照著音標背了書上的英語單詞,果然一個人看書才是學習效率最高的,背完之後連跟魏卓發生的那些不愉快也釋懷了,腦袋裏清空,填充進有用的東西,人就覺得神清氣爽。


    齊悅給我泡的那包感冒靈我沒喝,我怕她回來會多想,一邊罵自己浪費一邊把它們衝進了洗手池,從小知道藥的重要性,還有一點心疼。


    中午舍友怨聲載道的回來的時候,我臉上已經消腫很多,還有人幫我帶了飯,我感動的對她說了好幾遍謝謝,然後發現齊悅沒回來,問舍友:“齊悅呢?”


    “不知道啊,她那麽孤僻,我們也沒注意她,可能在食堂吃了吧。哎,梁善,你臉上怎麽了?”


    “上午睡迷糊的,掉下來擦了一下。”


    “哦,你小心點啊,宿舍這麽小很危險。”


    我點點頭,往門口看一眼,知道午休結束,也沒有看到齊悅的影子。


    下午我跟著大家一塊兒去操場,遠遠的就看到魏卓坐在主席台那邊跟人聊天,我們倆對視了一眼,他冷笑了下,對我豎起中指。我裝作沒看見,趕緊回到自己班的位置。


    我從之前魏卓的話中,感覺他對穆言的事情好像知道一些,村子裏在我離開之後一定發生過什麽,很大的可能就與穆言有關,暗自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跟他聊一聊,問問我爸和爺爺好不好。


    我學東西不滿,四肢還算平衡,很快就能跟著做出標準的動作,教官就總是讓我在前麵做示範,帶著大家練踢腿走正步。我沉浸在這種被欣賞和平等對待的感覺裏,看到依舊是白襯衫的江老師時,也能自信的對他笑一笑,見他悄悄地在胸前對我豎了個大拇指。


    集合清點人數的時候,我們班還是少了一個人,齊悅不在。


    江老師有點著急,問我們有沒有人見過她,我們都說沒有,他安排了幾個人分開去找,我也主動請纓說回宿舍看看。


    齊悅早上的那個神情又浮現在我眼裏,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大步跑回去,宿舍裏卻空空如也。我又往班級的方向跑,結果班裏鎖著門,從窗戶裏看根本就沒人。


    下了樓打算去看看她有沒有回操場時,繞路路過廁所,聽到裏麵有動靜,停下腳步聽到一個女的在說:“臭婊子,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長眼,小薇姐也是你能撞得人嗎?渾身髒得要死,以後腦袋頂上多長隻眼,別髒了我們的衣服。”


    “這麽賤都不知道那個姓萬的是怎麽看上你的,他親你的時候下的了嘴麽?跟你睡也不怕得艾滋。”


    “哎,羅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那姓萬的狗東西,成天拽什麽啊,聽說在他們班裏當豬仔呢,他們倆一公一母,在一起不是正合適麽,要咱們瞎操的什麽心,人家兩個人樂在其中呢。”


    “你們打我吧,別動萬冬……你們打我吧……”


    最後一個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我腦中嗡的一聲,這是----齊悅!


    她不斷地重複著讓那些女生打她,別去找別人的麻煩,說自己跟他已經沒關係了。


    我站在廁所門口,對這種場麵的熟悉感淹沒了呼吸,怪不得齊悅會那麽自閉,怪不得今天早上我說不去軍訓的時候她會忐忑。原來,我們都是同一類人。


    擊打聲傳入耳中的時候,我深吸了口氣,大聲的喊道:“老師,你也來上廁所啊。”


    喊完就躲到了另一邊貼牆站著,果然,沒幾秒廁所的門就被打開,一群女生從裏麵嘩啦啦跑了出來,往這邊看也沒看就跑向了操場的方向。


    我忽的鬆一口氣,放輕了腳步走到裏麵去,詫異的看到齊悅跪在地上,手被人用膠帶綁了起來,渾身都濕透了,連衣服也被人用刀子割開全是破洞,很多地方還有血。


    她也以為是老師進來,想躲開的,一看到是我,忽然攤在那裏大口的喘著粗氣,眼眶裏含滿了淚水,埋下頭去抽噎起來。


    我連忙把她手上的膠帶弄斷,搓著她變得冰涼發紫的手,用校服護著把她帶回了宿舍,打了一盆熱水讓她擦擦身上換件幹淨的衣服。我太恐懼,以至於坐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止不住的顫抖。齊悅的經曆發生在我眼前,活生生讓我看到了另一個當年的我,那種記憶,到現在刻骨銘心。


    “她們,為什麽打你?”我問,手下緊緊地掐著大腿。


    齊悅坐在床上,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腿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隻是在哭,哽咽了許久,說:“我從食堂打飯回來,不小心撞到了小薇姐。”


    我倒吸了口冷氣,“就因為這點事,她們就這樣對你?”


    齊悅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點了點頭。


    我知道她在說謊,她跟我一樣,有自己的秘密藏在心裏,我沒有問她萬冬是誰,隻是擰了一條毛巾讓她擦臉,說:“現在沒事了,以後你要是害怕,我們兩個可以一起上課吃飯,我們不惹她們就是了。”


    “梁善,我……你還是別管我了,我會連累你。”齊悅聲音喑啞,我遏製住身體的顫抖,握住她的手說:“沒事的,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江老師他們在找你,我回去報個平安,順便幫你跟老師請個假。”


    “不要!”齊悅突然說:“你不用幫我請假,我願意去跟大家待在一起。”


    我怔怔,看著她哭紅的眼眶,片刻,點了點頭,“那我們一起回去。”


    當我和齊悅一起回到操場時,江老師都快急瘋了,看到我們眼前一亮,急急的跑過來說:“怎麽回事?齊悅,你下午去哪兒了,怎麽也沒跟老師說一聲?”


    齊悅說自己不舒服,在宿舍裏睡著了,忘記請假。


    我也說是在宿舍找到她的,兩個人統一口徑,不管江老師再問什麽,都回答的含含糊糊。


    江老師沒辦法,隻好叮囑她下次記得讓同學幫忙請假,齊悅嗯了聲,跟著去站隊,被江老師拉了回來,帶到陰涼處去坐著。


    我看著江老師頭疼的皺著眉打電話的樣子,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騙他感到歉疚,卻也無可奈何。學生的很多事情,就算再年輕的老師,也不一定能處理得好,甚至他們根本就不會相信在很多人眼中天使一樣的孩子,會做出什麽惡毒的事情,他們更多時候,隻把校園暴力當做孩子之間的玩笑,不會意識到那些行為對人的心理造成的巨大陰影。


    之後的兩天我也跟齊悅形影不離,軍訓開始覺得累,每個人一回到宿舍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倒下呼呼大睡,壓根就沒有精力做別的。


    離結束的最後一天,我給成哥打電話,他接起來的聲音不太清晰,聽到是我之後樂了出來,說:“小扇貝,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呢,這幾天怎麽都沒有消息啊,在十一中過得怎麽樣,軍訓累不累?”


    他身邊的趙羿聽到是我,也咋呼了一聲,隨即網吧裏的人都七七八八的叫著我扇貝。


    我聽著熟悉的聲音和親昵的稱呼,笑著跟他們說我過得很好,問老鬼有沒有找他們的麻煩。


    蔣天成說他們前幾天剛幹了老鬼一頓,最近安生著呢,還說正好沒事可以來看我。


    我激動的答應著,問他怎麽進來,他不說,跟我約好了時間。


    一想到要見到成哥,我一整天都笑的合不攏嘴,把那顆巧克力揣在口袋裏,等著晚上的到來。


    結果就是這一天出事了,我和齊悅打了水回宿舍的路上,在水房不遠處遇到了那天的幾個女孩兒,跟她們一起的,竟然還有魏卓和另一個我們村的男生劉陽。


    “呦嗬,一個害蟲一個災星湊到一起了,咱們這屆可比我想象中熱鬧,這三年可有的玩兒了。”


    魏卓笑著,慢慢的朝我們走了過來。我和齊悅扭頭往裏麵跑,劉陽抄了一根棍子,橫在身前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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