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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妮亞·利文斯頓和梅爾·貝克斯費爾德在機場大樓的中央大廳分手到現在差不多快一個小時了。即使在眼前,盡管中間插進來不少事情,她仍然記得兩人在電梯外邊手碰手的情景,他用的那個聲調,說的那一句話:“這下我就有理由可以在今天晚上再來看你。”


    坦妮亞知道梅爾必須趕進城去,但她非常希望他也能記住:也要擠出時間先到她這裏轉一下。


    梅爾提出來的“理由”——他這是存心——是坦妮亞在咖啡館裏獲悉的一個情況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一個環美的業務員當時告訴坦妮亞說:“第80次班機上麵有個不買票偷乘飛機的人。”他說“他們在廣播找你,”而且還說:“據我聽到的情況,那個人不那麽簡單。”


    事實證明那個業務員說得一點不假。


    坦妮亞重又回到那個私人使用的小客廳裏,今天晚上早些時候,她在這間設在環美旅客報到櫃台後麵的這間屋子裏,曾經對那個心情激動的年輕票務員佩西·史密斯進行安撫。現在,在坦妮亞麵前的不是佩西,而是一個從聖迭戈來的小老太太。


    “你過去也曾這樣做過,”坦妮亞問,“有沒有?”


    “啊,是啊,親愛的。有過好幾次。”


    這位小老太太舒舒服服地、滿不在乎地坐著,一雙手文雅地合在一起,放在膝蓋上麵,手心裏麵還露出一角有花邊的手絹。她穿得整整齊齊的,一身黑,罩衣是老古板的高領,活象是誰的一個曾祖母出門去教堂。實際上,她卻非法地,沒有買票就在洛杉磯坐上了飛機要去紐約。


    坦妮亞記得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遠在公元前七百年,就有人偷乘腓尼基人在東地中海遊弋的船隻。當時,誰要是被逮住,就要處以非常痛苦的死刑——成人偷乘者要開膛剖肚,孩子則放在祭祀石上活活燒死。


    打那以後,刑罰逐漸減輕,但是偷乘者並未減少。


    坦妮亞不知道,在航空公司雇員這個小圈子之外,有沒有人知道自從噴氣式飛機增加了民航客運的速度和壓力以來,白乘飛機這樣的事竟然也與日俱增起來,象個傳染病似的。大概沒有人知道。各航空公司總是竭力把這整個問題包藏起來,深怕一旦公諸於世,那不花錢買票的隊伍就會繼續擴大。


    但是,也有人知道白坐飛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其中就有這位從聖迭戈來的小老太太。


    她叫艾達·昆賽脫太太。坦妮亞把她的名字和她的一張社會保險卡進行了核對。如果不是這位昆賽脫太太自己辦錯了一件事,她本來完全可以不被發覺地到達紐約。原來她把她的白乘飛機的身份透露給坐在她旁邊的一個旅客,那個旅客向女乘務員報告了這件事。女乘務員報告了機長,機長向前方發了個無線電話,於是一個票務員和警衛就在林肯國際機場等著把這位小老太太拉下飛機。她被送到坦妮亞這裏,坦妮亞作為處理旅客關係的人員,她工作的一個方麵就是處理本公司碰巧逮住的這類白坐飛機的人。


    坦妮亞把她那整齊貼身的製服裙拉拉平,這種手勢已經成了她一個習慣。“好吧,”她說,“我看你還是把情況跟我講一講。”


    這位老婦人把那握著的雙手放開,那塊有花邊的手絹也稍稍變了個位置。“唔,我是個寡婦,我有個結婚了的女兒在紐約。有時候我感到寂寞,就要去看她。於是我就這樣辦,我去洛杉磯,搭上了一架去紐約的飛機。”


    “就那樣?不用票!”


    昆賽脫太太好象有點驚訝。“啊喲,親愛的,我買不起票。我隻有社會保險,還有先夫留下的一點養老金。這點錢隻夠我買聖迭戈到洛杉磯的公共汽車票。”


    “你在公共汽車上給票錢了?”


    “那是啊。這家汽車公司的人可嚴著哪。有一次,我買了張隻坐一站的票,到站不下車。他們每到一個城就查票,司機發現我的票不對頭。他們很不客氣。和航空公司完全不一樣。”“我弄不懂,”坦妮亞說,“你為什麽不利用聖迭戈的空港?”


    “哦,親愛的,他們那邊的人大概認識我。”


    “你是說你在聖迭戈曾經給逮過?”


    這位小老太太把頭一斜。“對。”


    “除了我們這一家,你還偷坐過別的航空公司的飛機嗎?”“哦,坐過。不過我最喜歡環美。”


    坦妮亞竭力裝出嚴厲的樣子,但是不大好辦,因為兩人的對話聽起來有點象是在討論一起散步到街角的鋪子去似的。不過她在提問題的時候,還是把臉繃得緊緊的。“你說說你為什麽喜歡環美,昆賽脫太太。”


    “是這樣,他們在紐約的那些人總是非常講道理的。我在女兒那裏住了一兩個星期以後,我就打算回家了,我就到你們公司的辦公處去把情況告訴他們。”


    “你對他們說實話?說你偷坐飛機去紐約來著?”


    “對了,親愛的。他們問我坐飛機的日期和班次——我每次總是記下來的,所以我都記得。於是他們查了查一些文件。”


    “飛行清單,”坦妮亞說。她也弄不清楚這種對話是實在的還是捏造出來的。


    “對,親愛的,我看就叫這個。”


    “請你講下去。”


    那個小老太太顯得有點驚奇。“再也沒有什麽了。事後,他們把我送回家。一般就在當天,坐你們公司的一架飛機。”


    “全部經過就是這樣?他們沒有說什麽?”


    昆賽脫太太文雅地笑笑,那神情就好象她是在一個教區牧師家裏喝午茶似的。“哦,有時候也挨罵。說我淘氣,以後別再這樣。這實在算不了什麽,是不是?”


    “是,”坦妮亞說,“這肯定是算不了什麽。”


    坦妮亞意識到,不可思議的是這樣的事顯然都是事實。航空公司都知道,這樣的事經常發生。一個想偷坐飛機的人就是混上了飛機——登上飛機的辦法多得很——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等著飛機起飛。隻要這個偷乘者不闖到頭等艙裏去,因為那邊的乘客很容易就被認出來,而且除非這班機滿員,否則是不大會被覺察的。女乘務員也確實要點人數,她們的計數也可能和入口收票業務員的清單不符。在這樣的情況下,雖然會懷疑是否有偷乘者,但是,那個值班的業務員得麵臨兩種不同的選擇。要就是讓飛機走,在清單上記下人數和收票數不符,要就是重新核對一下機上每一個乘客的飛機票。


    如果決定重新核對,這需要半個多小時;與此同時,把一架價值六百萬美元的飛機扣在地麵不放的代價是會扶搖直上的。在始發站和整個航線上的時刻安排將被打亂。那些有事要接頭,有約會的乘客將會生氣,不耐煩,而機長對他本人的準點紀錄是敏感的,會對這個業務員發火的。這個業務員會說也許他自己弄錯了;而且,除非他能夠為這一次拖延時間找出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事後他要受到地區客運經理的嗬責。最後,即使挖出了一個偷乘者,金錢和聲譽方麵受到的損失會遠遠超過讓一個人白乘一次的花費。


    所以航空公司唯一明智的舉動,就是把門關上,讓飛機上路。


    一般來說,結局就是這樣。等飛機一上天,女乘務員們忙得不可開交,哪來工夫查票,而乘客們肯定不會答應到旅程結束的時候,再收一次票,耽誤時間,嫌麻煩。因此,偷乘者就這樣走掉了,沒人盤問,沒人阻攔。


    那個小老太太對坦妮亞敘述的關於回程的情況也同樣是確實的。航空公司認為偷乘飛機這樣的事是不應該發生的,一旦發生了,說明這是公司本身的錯,因為它沒有製止這樣的事發生。在這一基礎上,航空公司承擔責任,保證要把偷乘者送回原來上飛機的地方,由於沒有其他辦法把他們送回去,罪犯就坐正常的席位回原來的地方,享受招待旅客的一切正常待遇,包括供應膳食。


    “你也是個好人,”昆賽脫太太說。“我在碰上好人的時候,經常一眼就能夠看出來他們是好人。不過你比公司方麵別的人要年輕一些——我是說我不得不打交道的那些人。”“你是指那些處理欺騙和偷乘飛機者的人。”


    “對啦。”這位小老太太看上去並不覺得害臊。她一雙眼睛象是在作出估計,上下打量。“我說你有二十八。”坦妮亞淡淡地說:“三十七。”


    “嘿,你看上去年輕而成熟。大概是已經結了婚的緣故。”“少扯這一些,”坦妮亞說。“這幫不了你的忙。”“可你就是已經結了婚的嘛。”


    “我結過婚。眼前沒有。”


    “真可惜。你本來可以有幾個漂亮的孩子。紅頭發,象你。”也許是紅發,不過沒有開始灰白,坦妮亞心裏在想——今天早晨,她發現了灰白的頭發。至於孩子嘛,她也許可以這樣解釋,她是有個孩子,在她公寓房子的家裏,而且她希望已經睡著了。但她沒有說這些,而是嚴峻地對艾達·昆賽脫太太這樣說:


    “你所做的事是不老實的。你犯了欺騙罪,你犯了法。我相信你是懂得可以對你提出起訴的。”


    在這位老婦人天真無邪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勝利的笑容。“不過不會對我提出起訴的,會嗎?他們從來不對任何人提出起訴。”


    看上去實在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坦妮亞想。她完全知道,昆賽脫太太當然也知道,航空公司從不對偷乘者提出起訴,理由是滿城風雨比息事寧人更為有害無益。


    不過有這樣的可能,再提幾個問題,也許能弄到一些對將來有用的情況。


    “昆賽脫太太,”坦妮亞說,“你在環美航空公司飛機上免費旅行過這麽多次了,你至少也得稍稍幫我們一下忙。”“我要能幫得了的,我樂意幫忙。”


    “我想知道你是怎樣登上我們的班機的。”


    那位小老太太笑笑。“哦,親愛的,辦法多著哪。我盡可能使用各種不同的辦法。”


    “請講給我聽聽。”


    “啊,在多數情況下,我設法早點趕到空港,替自己弄一張上機通行證。”


    “這有沒有困難呢?”


    “你是說弄上機通行證?啊,不,很容易的。如今航空公司把它們的飛機票夾當通行證用。我這就找上一個櫃台說我的票夾丟了,請你們再給我一個。我挑一個辦事的人正在忙著的櫃台,有不少人等著的。他們總是給的。”


    他們自然是會給的,坦妮亞心裏想。這是一個正常的請求,而且是經常發生的。不同的是,大多數人再要一個票夾是有其合法的理由的,而昆賽脫太太不是這樣。


    “不過這不過是個空票夾,”坦妮亞指出。“它不是拿來當進口通行證用的。”


    “我自己搞一個——在女廁所裏。我身上老帶上幾張舊的通行證,我知道在上麵要寫些什麽。我在我的包裏放上一支大號的黑鉛筆。”她把那塊花邊手絹放在膝蓋上,打開她那黑色珠子穿的線包。“看見了嗎?”


    “看見了,”坦妮亞說。她伸過手去,把那支黑鉛筆從包裏拿出來。“我把這支筆留下,你有沒有意見?”


    昆賽脫太太稍微有點生氣。“這可是我的筆。不過如果你要,我看我可以另外再去弄一支。”


    “說下去,”坦妮亞說。“於是你手上有了一張登機證啦。接著呢?”


    “我到班機離港的地方去。”


    “去登機的大門?”


    “對。我等著,等到檢票的那個年輕人手忙腳亂的時候,在一大堆人一起過來的時候,他總是很忙的,我就走過他身旁,上飛機啦。”


    “要是有人想攔住你呢?”


    “沒有人攔,我有登機證。”


    “女乘務員也不管嗎?”


    “親愛的,她們都是些年輕姑娘。她們總是忙著自己說話,或者對男的有興趣。她們隻查對班次的號碼,我一直注意這班次號碼不能弄錯。”


    “可你說了,你也不是經常使用登機證的。”


    昆賽脫太太的臉一紅。“在不用登機證的時候,我不得不撒個小謊,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有時候,我說我上飛機送我的女兒,許多航空公司都讓人上去送行,這你是知道的。要是這架飛機是從別處飛來的,我就說我是回自己的座位上去,我把票留在飛機上麵了。或者,我對他們說我兒子剛上去,他把錢夾忘在下麵了,我要給他送上去。我手裏拿著一個錢夾,這一個辦法是最靈的。”


    “是啊,”坦妮亞說,“我想也是。看樣子你非常仔細,什麽都想到了。”


    她心裏想,她問到了不少材料,可以通報全體女乘務員和入口驗票員。不過,她懷疑這究竟能起多大作用。


    “先夫教給我做事要做得徹底。他是個老師,教幾何的。他老說你應該把每一個角度都考慮在內。”


    坦妮亞對昆賽脫太太狠狠地盯了一眼。這個小老太太是否在作弄她?


    這位來自聖迭戈的小老太太臉上仍然毫無表情。“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沒有提。”


    屋子那一頭的電話鈴響。坦妮亞站起來去接電話。“那個老虔婆還在你這兒嗎?”電話裏是地區客運處經理的聲音。這個經理負責環美在林肯國際各個環節的業務。他平日是個冷靜、沒有脾氣的上級,可是今天晚上話聲裏有點焦躁。在這三天三夜中,各個班次的飛機都延遲了,旅客們因改變飛行路線感到不快,來自東部地區公司總部沒完沒了的幹擾,這一切明顯地影響了他的情緒。


    “在。”坦妮亞說。


    “從她那裏搞到任何有用的材料了嗎?”


    “不少。我會打報告給你的。”


    “打報告的時候,這一次,就請你用上些該死的大寫字母吧,讓我可以看得清楚些。”


    “好,先生。”


    她把“先生”這個稱呼說得相當刺耳,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一下。接著這位經理咕嚕起來。“抱歉,坦妮亞!我大概是把我從紐約方麵受的氣出到你身上來了。好象一個船艙裏的服務員要出氣,就踢船上的貓那樣,不過我不是說你就是一隻貓。有什麽事要我辦的嗎?”


    “我要一張去洛杉磯的單程票,今天晚上的,給艾達·昆賽脫太太。”


    “就是那個討厭的老婆子嗎?”


    “就是她。”


    那個經理厭惡地說:“看情況,是要公司會鈔的吧。”


    “怕是這樣。”


    “我生氣的是她比那些老老實實、照章買票的、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的乘客還要先走一步。不過我想你是對的,把她打發走不找我們的麻煩,我們也可以省心一點。”


    “我看是這樣。”


    “我這就簽發一張通知單。你到票務櫃去取。別忘了提醒洛杉磯,要他們派空港警把那個老乞婆押出門。”


    坦妮亞低聲地說,“她也可能是惠斯勒的母親呢(惠斯勒(1834-1903),十九世紀美國名畫家,他畫的一幅名為《本畫家的母親》(1872年)是比較著名的,現藏法國巴黎羅浮宮博物館。這裏似指這個小老太婆是個老於此道的人。譯者注)。”


    那個經理咕嚕道:“那就讓惠斯勒替她買票好了。”


    坦妮亞笑著把電話掛上。她回過來對昆賽脫太太說:


    “你方才說,關於上飛機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告訴我。”


    這位小老太太遲疑了一下。坦妮亞在電話裏提了回洛杉磯的飛機,她一聽到洛杉磯就顯而易見地把嘴閉得緊緊的。


    “你基本上已經全對我講了,”坦妮亞提醒她一下。“如果還有沒講的,你還是把話講完的好。”


    “當然有。”昆賽脫太太不很自然地,裝得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我是要說,最好不要挑大班次坐——我的意思是說重要的班次,那中途不停從這一頭直飛那一頭的班機。這樣的班機人總是坐得滿滿的,即使是經濟艙,也是對號入座。這就比較麻煩,不過我還是坐過一次,因為我查對當時沒有別的班次。”


    “那是說你總是坐不是直達的班機的。那在中間站停下來的時候,你沒有被發現?”


    “我裝睡著了。通常他們不會來打攪我的。”


    “可這一次你被打攪了。”


    昆賽脫太太把她的嘴唇抿得薄薄的,帶有責備的神氣。“是坐在我邊上的那個男的。那人非常卑鄙。我信任他,告訴了他我的秘密,他向女乘務員告發,出賣了我。這是你輕易信任別人的報應。”


    “昆賽脫太太,”坦妮亞說,“我想你大概已經聽到了,我們要把你送回洛杉磯。”


    這個老婦人一對灰色眼睛後麵,發出一絲閃光。“聽到啦,親愛的。我猜事情也就是這樣。不過我想去喝一杯茶。那就這樣吧。現在我可以走啦,請你告訴我要我什麽時候回你這兒來?”


    “啊,不!”坦妮亞斷然地搖搖頭。“你不能單獨一人到處轉了。你可以去喝一杯茶,不過我們的一個人要跟著你。我這就去找一個人來,他要跟著你,一直把你送上去洛杉磯的班機。如果我讓你在這裏機場大樓到處亂轉,我完全清楚會發生什麽事。你會人不知鬼不覺地又登上了一架去紐約的飛機。”


    從昆賽脫太太立即對坦妮亞投以敵意的眼光看來,坦妮亞知道自己猜對了。


    十分鍾後,一切安排就緒。在飛往洛杉磯的第103次班機上,已經替昆賽脫太太定好了一個單人座位,飛機在一個半小時以後開出。這是一次直達的班機,昆賽脫太太不會有機會中途下機再折回來。洛杉磯方麵的地區客運處經理已從無線電傳真中得到通知;還有一張備忘錄就要送給第103次班機的機組人員。


    這位來自聖迭戈的小老太太被交給環美的一個男工作人員,他是新招來的低級職員,年紀還輕,好做這個老太太的孫子。


    他叫彼得·柯克蘭。坦妮亞對這個工作人員下的指示是明確的。“你要跟著昆賽脫太太一直到起飛的時候為止。她說她要喝點茶,你帶她到咖啡館去讓她在那裏喝;還可以給些吃的,如果她要的話,不過在飛機上會有晚飯的。不管她要喝什麽,吃什麽,你都要跟著她。如果她要去女廁所,就在外麵等著她,除此之外,老要守著她。到了起飛的時候,把她帶到離站門,和她一起上飛機,把她交給女乘務長。要交代清楚,上飛機之後,不管什麽理由也不能讓她再下飛機。她的花招多得很,會想出種種借口,所以要注意。”


    臨走之前,這位小老太太抓住了那個年輕工作人員的手臂。“年輕人,我希望你不會見怪。這年頭,一個老太太就要有人幫扶,你長的模樣讓我想起了我的寶貝女婿。他也是長得不錯的,不過,當然啦,他比你現在年紀要大得多。你們這家航空公司看上去確實都雇的是些好人。”昆賽脫太太帶有譴責意味地對坦妮亞瞟了一眼。“至少,他們之中大多數人是好的。”“記住我對你說的話,”坦妮亞要彼得·柯克蘭小心在意。“她的花招有一大套。”


    昆賽脫太太厲聲地說:“這樣說太不客氣了。我可以肯定這位年輕人會有他自己的見解的。”


    那個工作人員羞怯怯地微笑著。


    昆賽脫太太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對坦妮亞說:“盡管你這樣對待我,親愛的,我要告訴你,我並沒有生你的氣。”幾分鍾之後,坦妮亞從今天晚上兩次接待人的那間小客廳裏走回大樓夾層樓麵上環美航空公司的行政辦公處。她一看時間,是九點差一刻。她坐在那間寬大的辦公室外間的辦公桌邊,心裏在猜測這是否公司最後一次和昆賽脫太太這個人打交道。坦妮亞對此是有懷疑的。她開始在她那架沒有大寫字母的打字機上打一份報告給地區客運處的經理。


    呈:地客經


    簽呈人:坦妮亞·利文斯頓。


    事由:惠斯勒的媽媽


    她停了下來,心裏在想,不知道梅爾·貝克斯費爾德這會兒在哪裏,他會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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