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雖僥幸逃脫,心中卻也忐忑不已,如此耽誤了半日,不知袁術與馮芳逃到何處去了,恐已奔出甚遠無可追趕。又想到豫州之地也在董卓掌握,官府檄文傳遞如飛,雖然孔伷為豫州刺史,不會加害族人家小,但終究也是一場麻煩。


    想到這兒他鞭鞭打馬不肯鬆懈。可是行出去不久,肚子又呱呱作響了。中午因為求食險些喪命,被縛緊張被縱興奮,也就一時忘卻,到了這會兒饑餓感襲來,實在是經受不住了。


    他微微勒馬,直覺腹部絞痛,虛汗直出,連後脊梁也直不起來了,便緊了緊腰帶,一摸之下才想起,裝著馬鐙、鑾鈴以及盤纏的包袱失落在那個村子了。抬頭又見日頭轉西,再過兩個時辰就將日落,現在身邊連個伴都沒有,無糧無水又無錢,這一夜可怎麽熬過呢?他越想越發愁,越發愁就越餓,漸漸覺得渾身都沒了力氣。


    渾渾噩噩之間,曹操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少年時的景象,他與弟弟曹德在後花園裏玩,玩著玩著突然餓了,從桑樹上隨手捋一把桑葚吃。紅紅的,甜甜的,吃到肚子裏馬上就有精神了。


    可是現在沒有桑樹,嚴酷的西北風早就把一切吹拂得荒蕪可怖。兒時的桑葚多誘人呢,印象中吃桑葚吃得最甜的一次是在父親的友人呂伯父家,呂伯父叫什麽名字來著……


    呂伯奢!?


    一個名字突然從記憶深處漂浮上來。他猛地勒住韁繩,大宛馬在疾馳間不知所措,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抬起,險些將他掀下去。曹操忽然想起,他父親確有一位友人叫呂伯奢,是個普普通通的莊戶,而他就住在中牟縣南的呂家村。頃刻間,雞鴨、胡餅、酒肉還有那桑葚仿佛在他眼前飛過——快快找到呂家填飽肚子!


    可是會不會有些冒昧呢?曹操倏然想起,父親上一次帶自己去呂家做客時,自己才七歲。準確點兒說,自從父親升任京官以後就再沒有登過呂家的大門。現在想來,父親或許是勢利眼一點兒,怎麽能富貴忘本呢?但是……當年的老交情總該有吧?我見麵叫他一聲伯父,他總得給我口飯吃吧?


    想到這兒,他又打起了退堂鼓:我現在都三十多歲了,當初隻有七歲,隔了這麽多年他還能認出我來嗎?也怪我自己沒情意,從家鄉到洛陽往來這麽多趟,怎麽就沒一次想起去看看老伯父呢?曹操心中頗為矛盾,騎在馬上自己同自己較勁。但最終,饑餓感還是戰勝了廉恥心!


    時辰已經容不得猶豫,雖然能確定呂家村在附近,可是具體的位置早就記不清了,隻知道他家房後有一棵大桑樹。既然如此,曹操便放開膽,盡量尋找有人煙的地方。就這樣逡巡中,突見幾間稀稀拉拉的房舍——又是被洗劫過的村莊。到這個時候,就隻能碰碰運氣了。他打馬奔到近前,在殘垣斷壁之間尋找著生命的跡象。


    沒有……又沒有……


    就在他即將放棄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堵倒塌的牆壁間,正有一團黑漆漆的東西,似乎是個人。


    他走到近前,原來是個披頭散發骨瘦如柴的老人,他背靠著斷牆坐在地上,隻穿了一件襤褸的破衣,腰上連條麻繩子都沒有。


    “老丈。”曹操喊了一聲,見沒有動靜,“老丈!你沒事吧?”


    “啊!?”老頭抬了一下眼皮,證明他還活著。


    “您知道呂家村在哪兒嗎?”


    老頭眨麽幾下眼睛,幹澀的聲音回答道:“從這往東還有五裏。”


    “多謝老丈指引。”曹操趕緊道謝,又閑話道,“這村裏就剩您一個人了嗎?”


    “嗯。”


    “其他人都逃難去了?”


    “嗯。”


    “呂家村還在嗎?”


    “在,好好的,沒遭難。”老頭的聲音裏有一絲怨怒。


    “多謝老丈。”曹操再次拱手道謝,但覺得他的樣子不太對勁,問道,“您怎麽不逃難呢?”


    老頭的眼睛一亮,突然抬起手指了指背後的斷壁,嗚咽道:“我無兒無女,老婆子砸死在這牆底下……”


    眼前這等情景使曹操一陣悚然,覺得寒毛都立起來了。這老家夥是鬼吧!他二話不說打馬便走,直奔到村圈子以外才把氣喘勻。回頭望去,老頭還在那裏臥著,已經是遠遠的一個小黑點。那不是鬼,那是人,他在等死……曹操又想回去幫他一把,但自己也是亡命之人,怎麽有餘力救他人呢?離呂家村還有五裏地,到那裏還要尋找呂伯奢家,而看天色已近酉時,別無選擇,趕緊走吧。


    為了天下大義,為了結束戰亂,一定要鏟除董卓!他默念著這個口號給自己提氣,駁馬奔東而去。


    等真正到了呂家村,曹操發現自己根本不用向人打聽,兒時的記憶曆曆在目。這個小村莊雖頹敗了一些,人煙也略為稀少,但條條路徑卻沒有改變,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周而複始,似乎始終是一樣的。


    他憑著孩提時候的記憶緩緩前行,過了片刻,一座獨特的院落出現在他眼前——那院子裏有一棵光禿禿的大桑樹。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人,穿著粗布衣裳,講話頗為客氣。曹操瞧他相貌與記憶中的呂伯父頗為相似,想必是子侄一類,卻也不好冒認,隻說要拜見呂伯父。


    前院本就不大,呂伯奢似乎聽見了,從屋中走了出來:“何人口稱伯父啊?”曹操細細打量,見呂伯奢六十多歲年紀,慈眉善目,須發皆白,額頭略有幾道皺紋,瘦瘦的有點兒駝背,穿著一襲青色的粗布衣,蹬著草鞋——極其普通的莊稼老漢。


    “伯父大人,您還認得小侄嗎?”曹操趕緊跪倒。


    呂伯奢打量半晌:“你是……”


    “我是曹阿瞞!”


    “曹阿瞞?”呂伯奢凝眉苦想,已經不記得。


    “我是曹巨高的大小子,阿瞞啊!”


    “哦!”呂伯奢瞪大了眼睛,跺腳道,“哎呀!巨高老弟的兒子,你都……你都這麽大啦。”


    曹操連忙磕了頭,呂伯奢趕忙攙他起來,招呼家人都出來。曹操記得他有五個兒子,但這會兒親眼見到的隻有三個兒子,一個兒媳。大家把他讓到呂伯奢住的正房裏,屋裏陳設簡陋,似乎還不如昔年所見。


    “阿瞞,你父親如何啊?”呂伯奢招呼他坐下。


    “父親他老人家安好,勞您掛念。”


    “二十多年沒見了。”呂伯奢歎了一口氣,似乎在感慨中透著點兒幽怨,“他現在還在京裏嗎?”


    “告老還鄉了。”


    “告老了?他竟然也有服老的時候,嗬嗬嗬……”呂伯奢抿嘴一笑,“多要強的一個人啊!”


    是啊!父親這大半輩子都在設法往上爬,哪怕用逢迎賄賂的手段,也要問鼎三公。曹操還在胡思亂想,忽聽呂伯奢又問:“聽說你也當官了,還領兵打過仗?”


    “是。”曹操不敢多提自己的事。


    “出息啦!仕途上還算順心嗎?”


    “倒也罷了。”曹操趕緊轉移話題,“您老人家身體可好呀?”


    “大病不犯,小病不斷,倒也將就了。”


    “我記得昔日我來時,見過四個兄弟,後來聽爹爹言講,您又得一子。今日怎麽就遇見三位兄弟呢?”


    這句話斷不該問,一問便觸了老頭的傷心事。呂伯奢黯然道:“先帝爺修西園,老大被征去做工,走了十年沒回來,不知道埋在哪塊磚下了。鬧黃巾的時候,老二投軍,死在河北了。剩下老三這兩口子當家,可至今也沒養下個孩子。老五還小也罷了,就是老四叫我操心,家裏窮,娶不上媳婦。”


    “家中煩惱不少呀!”曹操也歎了口氣,“我今日不便,回去對父親說說,幫幫您老人家的生計。”


    “不必啦!像我們這等種地的,現在誰家不這樣呢?”呂伯奢擺擺手,“咱就算不錯了,西麵五六裏的倆村,前些日子都叫西涼來的土匪給燒了。要不是咱這地方偏僻,也早就完了。”


    曹操連連搖頭:“這地方恐也不安全,等過幾天我派人來接您。幹脆一家子遷到我們那裏去,我弟弟在家料理有方,如今有錢有地,照顧老伯一家算不得什麽。”


    “不必啦!我在這兒住一輩子了,還舍不得離開呢。”


    “這兵荒馬亂的,不為您自己想,也需為兒孫想。”


    他這麽一說,呂伯奢倒是有些動心,躊躇片刻道:“什麽搬不搬的,賢侄能有這片心,老朽就感恩戴德了。”


    “這不算什麽,您去了,還能給我爹添個伴呢!到時候老兄老弟敘敘往事,也是一樂……”曹操還想再說幾句,但覺腹內絞痛,已餓得無法忍受,隻得紅著臉道,“伯父大人,此刻家中可有什麽吃食?”


    “啊?”


    “小侄自洛陽跋涉至此,到現在粒米未沾,實在是饑渴難當。”


    “哎呀!為何不早說?”呂伯奢連忙招呼兒子媳婦做飯。


    曹操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跟著摸到灶房,先討了半碗粗麥的剩粥、兩塊幹胡餅,一股腦兒全塞了下去。


    “瞧你竟餓成這樣!且到屋裏歇歇吧,等晚飯做好叫你起來吃……小五,把驢牽過來,我去張大戶那裏沽些酒來。”


    “爹,還是我去吧!”呂小五勸道。


    “曉得什麽?如今是荒年,你去他豈肯給?我一把年紀麵子大,他不好不給的。”


    曹操插言道:“老伯不要麻煩,酒便算了吧。”


    “不行,今天高興,你不喝我還喝呢!”他接過兒子牽來的小驢,又笑道,“歇著吧,我去去就來。”說罷他騎上驢走了。


    見呂家昆仲忙準備吃食,曹操便要也拿起菜刀幫著切菜。呂三忙搶過去,笑道:“曹大哥且去歇歇吧,我看你氣色不好,眼圈都黑了。”


    是啊,連續趕路一天一夜了。曹操道了聲謝,便回到房裏和衣而臥,閉上眼睛:呂伯父一家可真好啊!天下世事難料,我家富貴他們貧,反倒是貧的幫了富的。人皆道人窮誌短,其實不然,從古至今都一樣,還是平民百姓比當官的有人味啊。等我回到譙縣,一定得把這家人接走,以後好好報答他們的恩德……正在似睡似醒之間,一陣霍霍的細微聲音傳入了他耳輪中。


    什麽聲音?如此奇怪……霍霍……霍霍……磨刀聲!


    曹操猛然坐了起來,他感到情形不對:無緣無故磨刀幹什麽?我剛才切菜了,菜刀鋒利得很,根本用不著磨啊!莫非……是要殺我?


    他趕忙起身,躡手躡腳來到門邊,輕輕推開道縫。隻見呂四與呂小五正蹲在院子裏磨一把鋒利的尖刀,那可絕對不是切菜用的。磨著磨著,呂小五抬頭,高聲問道:“四哥!你看夠快嗎?”


    呂四狠狠地拍了弟弟的頭一下:“你小點聲音,別把人吵醒了。”


    呂小五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我看不必捆上殺了,咱們哥仨一起上,還製服不了嗎?”


    “你想得也真簡單,一刀殺不死,等鬧起來你就傻了。”


    曹孟德在屋內越聽越惱怒:現在的人是外表忠厚內藏奸詐,原來要害我的性命。難怪那老兒不細問我的去向,原來他知道我被朝廷緝拿,想必這會兒定是尋亭長鄉勇去了。不就是我們升官發財忘了你們嗎?竟然要下死手,真是一窩子狼!好啊,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義啦!


    他不聲不響輕輕將青釭劍拉了出來,深吸口氣,猛地一腳把門踹開。呂家兄弟吃了一驚。房門口到他們蹲的地方不足丈遠,曹操一個箭步竄過去,狠狠將劍刺入了呂小五的胸口,隨即一拔,鮮血似箭打的一般竄了出來。呂小五白眼上翻,一聲未出就趴下了。


    “弟弟!”呂四抄起地上的刀,像瘋子一樣朝曹操猛刺。曹操左躲右閃,腳下猛然一踢,正蹬在他迎麵骨上。呂四就勢前撲,把刀往前捅。曹操何等伶俐,往右一閃身,左手抓住他的後領,右手青釭劍架住他脖子,使勁一勒——又一條人命當時結果。


    呂三媳婦聽見響動,從灶房出來,瞧了個真切:“殺人啦!殺人啦!”曹操一驚,生怕引來四鄰,搶步上前一劍劈去,竟削去那婦人半個腦袋。


    還有一個!曹操屋裏屋外找尋不見,忽聽東麵有響動,立刻奔去。繞過堂屋,隻見呂三攀住牆頭正欲翻牆逃命。曹操並不說話,攥住他後腰,使勁一翻,呂三立時摔了下來。他腦袋磕在地上,疼得打了個滾:“殺我們作甚?”曹操哪肯理他,一腳踩定,雙手抱劍,劍尖朝下,狠狠釘了下去——呂三腿一蹬,也完了。


    四口人殺完了,曹操累得噓噓帶喘,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忽聽後院還有異聲,馬上警覺起來,趕緊拔起劍再奔後麵。耳聽聲音越來越近,曹操舉起劍準備刺,轉過堂屋,卻見大桑樹下捆著一口豬!


    曹操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什麽時候了,他們還有心殺豬。”


    等等!


    殺豬!?難道……曹操猛省:“我殺錯了!我殺錯了!他們是捆豬殺豬,不是對我下手!”他快步跑到呂三身邊,隻見血泊淌淌,哪還救得活?再跑到前院,見呂四喉嚨仍兀自噴血。


    他推著呂小五的身子:“小五!小五!”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抬頭又見灶房前,滿地都是呂三媳婦的腦漿……完了,全完了……


    殺人的時候不覺什麽,可是麵對四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恐懼隨著懊悔接踵而至,仿佛這幾個死人隨時都會起身撲過來!


    管不了這麽多了,跑吧!曹操寶劍還鞘,解下大宛馬,匆匆忙忙出了院門。好在呂伯奢家四下無鄰,天色又已漸漸轉黑,他想要快走,卻因為忐忑,連爬了三次才跨上馬,哆哆嗦嗦抖開韁繩往村外逃去,慌慌張張跑出甚遠才發現自己走錯方向,匆忙掉頭向南而行,本該穿村而過,卻再不敢進去,從外麵兜了個圈子。


    如此一耽誤,太陽已落山了。他按捺著忐忑的心情疾馳了二裏路。忽然間,見前方有一騎在鄉村小道上顫顫巍巍而來——呂伯奢沽酒而回。他心中一陣不安,但立刻鎮定下來,意欲趁天暗縱馬而過,卻聽對麵道:“是阿瞞賢侄嗎?”曹操差點從馬上掉下去,眼見呂伯奢橫驢攔住,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賢侄啊,莫看天色晚了,但我一猜就是你。我們整個村子都沒這麽一匹高頭大馬。哈哈哈……”呂伯奢大老遠認出曹操,頗為得意,從腰間掏出酒葫蘆又道,“你這孩子不對,怎麽這就走了,難道嫌我打酒慢了?回去吧!我叫小五他們殺豬了,你要是不吃就走了,豈不白費我這番美意?”


    避無可避,曹操隻好引馬到了他麵前,穩住心神道:“還是不叨擾老伯了。”


    “談不到叨擾,吃罷飯你早早睡下,明天也好繼續趕路。”說到這兒,呂伯奢歎道:“唉……你這孩子心太重,不就是在我這兒吃頓飯嗎?雖說咱們多年沒往來了,但昔日的情義總是有的。你從這村口過能夠想起伯父我來,我就知足……”


    曹操開始還緊張,可越聽越覺悔恨:我這是怎麽了?人家殺豬款待我,我怎會這樣髒心?少時間老頭子回去一看,家破人亡,一把年紀他可怎麽活呀!會不會……霎時間,問路時那個狀若死人的老丈出現在腦海裏,那老頭別無親人,倚在老婆子的死屍前麵等死……他越想越覺得淒慘。


    “賢侄,怎麽了?”


    “與其讓他再受一頓驚嚇和悲苦,以後行屍走肉般遭受折磨,倒不如把他也……”曹操思索著……


    “為何不說話?你有心事?”


    “伯父,阿瞞對不起您和您的一家啦。”


    “何必又說這等話呢。”呂伯奢搖搖頭。


    “哎喲!伯父,您看那邊來的是誰?”曹操順手向他身後指去。


    “誰啊?”


    一瞬間……


    呂伯奢猝不及防,一聲都沒出。隨著青釭劍從他腹部拔出,他緩緩地伏在了驢背上。那匹小驢似乎對發生的事情渾然不知,感覺韁繩拉得不緊了,便放開蹄子馱著主人的屍體,顛顛而去……


    天已經黑了,曹操駐馬矗立在那裏,眼睜睜瞧著那騎小驢漸漸走遠,消失在夜幕之中。寶劍再次還鞘,悲涼感隨之而來……一家子就這樣毀了。怪誰呢?身逢這樣的險惡世道,隻好寧教我負他人,莫叫他人負我了……


    他駁回馬來,乘著夜色奔南而去,所有的疲勞感、饑餓感、恐懼感都不見了,腦子裏一片茫茫然,隻有不停地趕路,玩命地催馬奔馳。初冬的涼風呼嘯在他耳邊,他聽起來就像是鬼哭狼嚎。


    天黑了……


    天亮了……


    天又快黑了……


    當曹操來到譙縣西鄉的時候,臉上已經絲毫沒有血色了。但是沒有選擇,他必須盡快帶著全家人遷徙,不知道什麽時候,董卓的人就會到此,禽獸就會到此……禽獸?曹操不由咕噥道:“濫殺無辜,我自己又與禽獸何異。”


    終於到家了,眼前卻是一大片空屋。


    曹操渾身的血頓時湧到了頭頂:人呢!?


    “爹爹!弟弟!吾妻吾兒!你們都在哪裏呀?不要與我玩笑啊!”他縱馬在莊園裏馳騁,四下裏空無一人,連家丁仆僮都不見了,“出來啊!你們都出來啊!不要嚇唬我了……難道這就是報應嗎!”


    他的精神崩潰了,撕心裂肺縱馬狂奔,瘋顛顛地大喊大叫。可連一個人影都未呼喚出來。身心的雙重煎熬終於將他徹底壓垮,霎時間感覺天昏地暗,手底下一鬆,信馬由韁而走。


    迷迷糊糊的,隻見孤零零山間一個籬笆院,外麵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似乎在呼喚他的名字。曹操眼前一黑,從馬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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