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生物實驗課,我早早去了教室。


    可是分組名單根本就沒有我的名字,我問周圍的人,他們也都當我透明人一般,絲毫不加理睬。


    “同學,請問一會兒上實驗課的時候我跟你們一組行嗎?”無計可施的我攔住身邊的兩個女生,她們看起來還蠻麵善的,應該不會拒絕我吧。


    我滿心期待地等著她們回答,可是她們隻是一臉為難地看著我,良久良久,忽然趁我不備一溜煙地朝門口跑去。


    暈,我有那麽可怕嗎?


    為什麽今天所有人都不肯跟我說話?


    葉準仁,那個家夥真的這麽厲害嗎?


    下節課就是實驗課了,所有人都去作準備。


    我四下一看,教室裏隻剩下我跟伏在桌子上睡覺的李俊夕。


    上課鈴聲尖厲地響起,把李俊夕從睡夢中驚醒。


    他伸了個懶腰,抓起桌子上的書,不緊不慢地朝門口走去。


    “喂,你不會也不理我吧?”我忽然開口,把李俊夕嚇了一跳。


    “得罪了仁,你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哦。”他回過頭,朝我輕揚嘴角,淡淡地說。轉身走出教室,穿黑襯衫的背影帥得跟模特一樣。


    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裏,忽然有種四麵楚歌的感覺。第一天就已經這樣了,明天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麽狀況。


    得罪了那個超級學校霸王,後果真的這麽可怕嗎?


    我氣喘籲籲地跑到生物教室,卻還是遲到了。


    “顏洛雪,上課十五分鍾了,你怎麽才來?”生物老師很不爽地瞪著站在門外的我,聲色俱厲地說。


    “對不起。”我雙手絞著手裏的書,小聲地說。


    我的書包不見了,方才找了很久才在走廊的垃圾箱裏找到它。


    “快點進來吧。”生物老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我走到實驗室後麵的空位旁邊,剛要進去坐下,一個男生忽然伸出手臂攔在我麵前,冷冷地說:“這兒有人。”


    我隻好轉身朝另外一個空位走去,旁邊的女生一下子把書扔到椅子上,朝我聳聳肩膀,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像被人拋來拋去的排球一樣,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最後一個空位,位子上的胖子抱著手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好吧,這裏也不歡迎我。


    一時間,我隻好尷尬地站在實驗室中央的過道裏,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顏洛雪!你杵在那裏幹什麽?本來就比別人晚來,還不抓緊點。”生物老師剛寫完板書,回過頭來看到站在那裏的我,氣又不打一處來。


    “我沒地方坐。”我一臉委屈地回答。


    “你以為老師是瞎子嗎?那麽多的空座位你說你沒有地方坐?根本就是故意搗亂!給我站到外麵去!”生物老師似乎沒有耐性再把時間耗在我身上,指著門口,狠狠地說。


    “哦。”我強忍著眼中的淚,亦步亦趨地朝門口走去。底下的同學像在看熱鬧一樣看著我,幸災樂禍的嘲諷目光刺一樣落在我背上。


    所謂的芒刺在背,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怎麽,你想跳樓嗎?”


    茫然不知所措的我幽魂一樣在實驗樓裏亂晃,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樓頂的天台上。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


    我回頭四處尋找聲源,終於在鐵絲網外找到枕著手臂平躺在那裏的李俊夕。


    “你怎麽躺在那裏?很危險的!”我走到鐵絲網旁邊,睜大了眼睛說。


    李俊夕隻是悠悠地看著天,什麽話都沒有說。


    “喂,你怎麽不去上課啊?”我背靠著鐵絲網坐下,沒話找話。一整天都沒人肯跟我講話,好像整個世界隻有李俊夕肯理睬我。


    李俊夕揚了揚手中的武俠小說,微眯著眼睛,依舊沉默是金。


    “你就不能跟我說說話嗎?難道連你也怕那個大渾蛋葉準仁嗎?所有人都不理我,老師也討厭我,可是我到底哪裏做錯了?”我轉過身,定定看著始終一聲不響的李俊夕,委屈的淚水劈裏啪啦地落下來。


    “仁是我的朋友。”李俊夕抬起霧氣繚繞的眸子看我,仍然是一臉清澈茫然對什麽都不在乎的表情。


    “那我呢?我就不是你的朋友嗎?”


    “當然不是。”


    嘩啦啦—


    我支離破碎的心被這句話揉成了粉末。


    “哇!”我哭得更厲害了,索性盡情發泄心中的委屈,眼淚像噴泉一樣湧出來,把頭埋進膝蓋裏,重重地抽泣著。


    良久良久,李俊夕忽然從鐵絲網的另一邊丟過來一包麵紙,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腦袋上。


    “退學的話,也沒有什麽不好。”李俊夕坐起身來,輕描淡寫地說。


    “為什麽?”我抬起頭來淚眼蒙矓地望著他。拆開那包麵巾紙,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著臉。


    “你不適合這個地方。”李俊夕懶懶地站起身來,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我隻顧著擦眼淚,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哦,對了。”他忽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看我,“顏洛雪,你很吵。”說完,又轉身離開,修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午後斑駁的陽光裏。


    很長一段時間,我獨自一人坐在天台上,望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莫名其妙地破涕為笑。


    嗬。


    他終於記住我的名字了。


    ******


    挨了一天,終於放學了。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外走,心想與葉準仁打賭的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也許這樣的生活也不是很難熬吧,再忍兩天就過去了。


    何況,這裏有李俊夕啊。


    一想到他,我的心就像喝了陳醋與糖的混合物一樣,酸酸澀澀的,又帶著一絲竊喜的甜蜜。


    不管怎麽說,他是我生命最初對王子全部幻想的完美範本。當我兩年前第一次在雜誌上看到他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說,我以後一定要找個這樣的男孩子來愛。


    就像做夢一樣,我竟然在這裏親眼見到他,還莫名其妙地被他奪走了初吻……


    性格飄忽,眼神清澈,容貌俊美,表情茫然……這樣的男生,恐怕不喜歡他也很難吧……


    我不了解他,我們之間也沒有共同的回憶,這種感情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迷戀。


    可是不管怎麽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想留在他身邊,隻要每天能看到他就好。


    我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著,剛走出教學樓大門,頭頂上忽然傳來一個纖細甜膩的聲音,陰陽怪氣地喊道:“顏—洛—雪!”


    我條件反射地抬起頭—


    還沒等我看清楚叫我的人是誰,一大桶冷水就迎麵而來。


    冰涼的水,帶著從高處飛降而下的衝力,打得我麵頰生疼。


    所有路過的人都停下腳步看著我,有的憐憫,有的淡漠,也許像我這樣被欺負的女生每天都有很多吧,他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如果是在淺楓小鎮上發生了這樣的事,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不會這樣袖手旁觀麻木不仁的,聖金高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啊,說是全國最好的貴族學校,可是在我看來根本就是個毫無人情的冷血樂園。


    沒有人上前幫我。


    或者,在這裏,能拯救我的隻有自己。


    我握緊了拳頭,仰起頭,使盡生平所有力氣朝樓上大聲地喊:“你們太過分了!我—絕—對—不—會—屈—服—的!”


    最後一個尾音還沒有完全爆破,天空中忽然又落下來一盆水,夾雜著劈裏啪啦的聲音,我隻覺得臉上陣陣涼膩……


    我側下頭一看,發現製服領子上居然掛著一條金魚……


    聖金是貴族學校,主樓三樓有個宴會廳,門口有個金碧輝煌的噴泉,裏麵養著許多這樣的金魚。


    估計他們用來澆我的水是從那裏弄來的,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我來不及多想,捧起那條金魚以最快速度朝三樓宴會廳跑去。


    電梯怎麽按也不下來,我隻好爬樓梯上去,還好三樓並不是特別高,我看著掌心裏奄奄一息的金魚,心裏一陣焦急。


    好不容易爬到三樓宴會廳門口,我急急向噴水池跑去,無暇顧及身邊正有一群人虎視眈眈地看著我。


    眼看就要跑到噴水池了,腳下卻忽然被什麽絆了一下,我身體前傾,向前撲倒在地……


    可是魚離開水太久會死的,再晚就來不及了,在跌倒的一瞬間,我用盡全身力氣把那條金魚朝水池裏扔去……


    隻聽撲通一聲。


    應該是扔進去了。


    我心中一陣安慰,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扭頭去看方才伸腿絆倒我的人。


    挺漂亮的一個女生,環抱著肩,一臉不屑地看著我,正是林菲兒。


    “哼,自己都顧不了,還去顧金魚,裝模作樣!”她瞟了我一眼,囂張地揚起下巴,眼裏滿是諷刺。


    “有什麽事衝我來。做人,還是積點德的好。”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整了整衣領,背脊挺得直直的向電梯的方向走去,盡量保持最良好的姿態。


    快走到電梯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到樓梯口的拐角處有一道淡漠而熟悉的目光向我射來,我側過頭,看見一個修長的黑色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


    我揉揉眼睛,那裏什麽都沒有。


    是我看錯了嗎?


    莫名地有種直覺。


    那個人,是李俊夕嗎?


    我就這樣失魂落魄地走出校園。


    漫無邊際地遊蕩在大街上,路人探究詫異的目光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試想一個穿著聖金製服的女生像個水鬼一樣渾身滴著水,步履蹣跚地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眼睛還因為進了水而紅紅的……這樣的景觀的確是百年一見,想不惹人注意也不行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一處無人的公園裏,拖著疲憊的身軀坐到旁邊的長椅上,隻覺渾身酸軟,一點力氣都沒有。


    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好像在做夢一樣。


    我從皺巴巴的書包裏掏出那本帶在身邊好幾年了的過期雜誌,封麵上的李俊夕比現在青澀些,笑容卻更清澈,俊美得有如夏日驕陽一般。


    不知什麽時候起,我每到不開心的時候就會習慣性地看著他清澈美麗的笑容,好像這本雜誌是通往童話王國的鑰匙一樣,可以讓我暫時忘記所有的傷痛。


    可是,這一次的傷痛實在是太深了。


    十六年來,雖然我一直不是什麽高貴的公主,可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丟臉過。


    明天將會發生什麽更可怕的事,沒有人知道。萬一我真的忍不住了要退學,該怎麽辦呢……


    我歎口氣,把那本寶貝雜誌放在旁邊,眼淚又像潮水一樣湧出來,我提起濕漉漉的袖子去擦,臉頰卻越來越濕。


    正在我坐在長椅上難過的時候,驀地抬起頭,忽然看到一隻高大的中亞牧羊犬正伸著舌頭呆呆地看著我,一身雪白的毛,脖子上掛著一條銀光閃閃的項圈。


    “狗狗,過來,過來呀!”我一向喜歡小動物,尤其是像現在這種孤單無助的時候,忍不住伸出手輕聲喚它過來。


    那隻牧羊犬忽然收起溫馴的表情,凶巴巴地朝我狂叫起來,一副恨不得把我吃掉的樣子。


    “不過來就算了嘛,這麽凶幹什麽。”我嚇了一跳,把腿縮到長椅上,喃喃地自言自語。


    那隻狗看到我畏縮的樣子,叫得更起勁了,忽然向我衝過來,叼起我身邊的雜誌就跑。


    “喂!這個你不能拿!還給我!”我顧不得害怕,急忙從長椅上跳下來追過去。


    真是瘋了,是不是連有錢人家的狗都可以隨便欺負我啊!它畢竟有四條腿,跑得越來越快,我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它的尾巴……


    牧羊犬吃痛,卻沒有張開嘴巴放下雜誌的意思,一排尖利的大牙齒咬得更緊了,我爬過去掰它的嘴巴,它終於忍無可忍回過頭來咬我……


    灰塵四起,人和狗扭打成一團,一時間分不出彼此……


    一番激戰後,我抹抹嘴邊的狗毛站起身來,那條堅強的牧羊犬趴在地上,一副很疼的樣子。


    哼,你不知道欺負走投無路的可憐女人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嗎?


    這隻狗居然敢把我昂貴的製服咬破了,再加上剛才搶走我雜誌的那筆賬,在剛才的混戰中,我把它按在地上,對著它的背就是一口……


    我渾身無力地坐到它旁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心中忽然之間充滿了勇氣,哼,連這麽高大的牧羊犬都被我製服了,我還怕什麽葉準仁呢!


    “你……沒事吧?”耳邊忽然傳來一個好聽的男聲,帶著一絲驚訝,小心翼翼地問我。


    我抬頭,看見一個高挑英俊的斯文帥哥正一臉探究地望著我。


    他長得也好美哦,秋瞳剪水的眸子,直挺的鼻梁,微紅的薄唇……精致的五官拚成一張異常吸引人的臉,周身散發著一種高貴儒雅的味道。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跟他的氣質非常契合。


    “我……我沒事。”我看看一身狼狽的自己,很窘地說。


    “它沒有嚇到你吧?我的狗對生人很凶的。”他輕輕擺擺手,趴在地上的牧羊犬乖巧地向它走去,搖晃著尾巴,一副很溫馴的樣子。


    “沒……沒有。”我有些局促地說。


    應該怎麽跟他說呢……剛開始我的確是被它嚇到了,可是後來我好像把它嚇到了。


    “你……真的沒事嗎?”斯文帥哥挑著眉,探究地看著渾身濕透的我,一邊遞過來一包麵巾紙,一邊從我頭上摘下一根水草來。


    估計他是以為我是失足落水了,於是四下張望了一下。可是事實上,附近卻連半個池塘都沒有。


    “……嗬嗬。”我不知該如何回答,幹笑了兩聲,感激地接過麵紙,輕輕擦臉。


    他忽然又走近我,伸出修長的手指從我嘴邊捏了一樣東西下來,劍眉一挑,英俊斯文的臉上露出更加驚訝的表情。


    我仔細一看……


    慘了,他從我嘴邊拿下來的居然是根狗毛。


    “剛才,發生什麽事了嗎?”他睜大眼睛看我,黑玉一樣的眸子清澈而深邃。


    看著他的臉,我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李俊夕。他們氣質完全不同,可是漆黑的眸子卻驚人地相似,茫然的神情也如出一轍。


    想到剛才自己竟然咬了他的狗,我低下了頭,臉頰忽然如火燒一般泛紅起來。


    就在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他腳下的狗忽然搖著尾巴朝我走來,親昵地蹭蹭我的腿,一副撒嬌的樣子。


    這隻狗還真是奇怪,對它和顏悅色時它就很凶,狠咬它一口反而對我友好起來。


    “它好像很喜歡你耶。說起來,你還是第一個可以靠近它的女生呢。”斯文帥哥的表情更加驚訝,一邊蹲下身來,輕輕撫摩著它的背,眼神溫柔而寵溺。


    原來這隻狗對誰都這麽凶哦。


    我輕輕拍拍它的頭,它微微眯上眼睛,露出一副滿足的神情。


    這時,斯文帥哥的手機忽然響起來,鈴聲是一個好聽並且有些熟悉的女聲:“親愛的,接電話啊,親愛的,接電話啊。”斯文帥哥皺了皺眉,鬱鬱地接起來。


    “喂,小若,你幹嗎把我的電話鈴弄成這樣子啊?我跟‘美女’在一起呢,有什麽事一會兒回家再說吧。”他淡淡地說,隨即掛斷了電話。


    我賊眉鼠眼地偷看他,心裏樂開了花,他所說的“美女”該不會是在指我吧……


    嗬嗬,這樣稱讚人家,我會不好意思的哦……


    “我要先走了,很高興認識你。”斯文帥哥微笑著對我說。眼角忽然瞥到我身邊的雜誌,倏地一怔。


    “這本雜誌是你的?”他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我,漆黑的眸子裏帶著一絲探究。


    “嗯。雖然是很久以前的雜誌了,可是對我來說卻很珍貴呢。”我順著他方才的目光看過去,撿起載有李俊夕封麵的雜誌,用麵巾紙小心地擦拭著。


    “‘美女’,跟姐姐說再見吧。”斯文帥哥恢複成高貴疏離的神情,低頭對身邊的牧羊犬說。


    暈。


    原來這隻狗的名字叫“美女”。


    ******


    第二天清晨,我穿好製服,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慷慨激昂地說:“顏洛雪,如果你能忍過今天,就請自己吃奶油蛋糕!努力!奮鬥!加油!”


    一走進教室,我就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教室裏的人差不多都來齊了,所有人都在低頭看書,可是聽見我的腳步聲,卻又都抬起頭來,懶懶地看著我。


    我低頭避開這種討厭的目光,走到我的位置上,卻發現那裏空蕩蕩的,我的書桌和椅子都不見了。


    看到我驚訝的神情,那些盯著我看的同學都心滿意足地回過頭去,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我抱著書包,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就在這時,忽然有兩個隔壁班的男生把頭探進來,用異常憨厚的聲音說:“走廊上有一套桌椅,是你們班的嗎?”


    門口的女生不知為何露出一副很興奮的表情,很善良地回答說:“是啊是啊,麻煩你們幫著搬進來吧。”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可是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兩個男生笑嘻嘻地幫我把桌子抬回原位,我急忙鞠躬說謝謝,他們大手一揮說沒關係,臨走之前還好心順手把我的書包塞到書桌裏。


    我剛坐到椅子上,那個頭發沒幾根的班主任大叔已經來了,背著手說:“各位同學,因為我們學校假期有補習班的緣故,所以月考也比別的學校早一些。今天下午我們年級組要分考場進行考試,希望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績!”


    不會吧!月考怎麽來得這麽快啊!


    我在心裏暗暗叫苦!可是其他同學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看來他們早就知道今天下午要考試的事情了。


    我下意識地望向李俊夕,他趴在那裏睡得正香,桌麵上還墊著一個鬆軟的大枕頭。


    想想老師對他的恭敬程度,就算他不去考試也沒關係吧。


    可是我呢,要是考不及格的話說不定會被退學呢……


    正在我望著李俊夕的背影發呆的時候,忽然覺得手臂涼涼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上麵爬……


    我低下頭,隻見一群小蛇正在順著我的書桌往外爬……


    “哇!”附近的女生尖叫起來,我握著一大把正在蠕動的蛇,傻傻地僵在那裏,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


    “顏洛雪,你怎麽可以把這麽可怕的東西帶到學校來?”班主任大叔嚇了一跳,退到黑板旁邊,顫巍巍地指著我說。


    “這不是我的,我馬上就把它還給它的主人!”我的身體瞬間僵硬,終於忍無可忍。


    葉準仁,你實在太過分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倏地站起身來,握著這一團蛇怒氣洶洶地朝隔壁班走去。


    咣的一聲推開高一b班的教室門,大概是被我滿手是蛇的造型震住了,一時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我走到葉準仁身邊,在周圍女生的尖叫聲中把那些蛇輕輕放在他桌上,揚著下巴,露出一臉微笑。


    “葉準仁同學,潑水、扔書桌、放蛇,這種老套的情節連電影都不用了!還有沒有點新鮮的?如果沒有的話,你就做好輸給我的準備吧!”


    葉準仁看看桌上的一團小蛇,又看看我,睜大了眼睛,一臉詫異的神情,一時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似乎沒想到我這個看似膽小的人居然敢親手拿蛇。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拿出最酷的姿勢轉過身,在眾目睽睽之下趾高氣揚地走出教室。


    跟在我身後跑出來看熱鬧的c班同學趴在門口,張大了嘴巴望著我,一個男生忍不住開口問道:“顏洛雪,你不怕蛇啊?”


    “怕。我當然怕啊。可是我更怕被本應成為朋友的同班同學欺負!”我環視身邊那一張張日漸熟悉的麵孔,一字一頓地說。


    說完,我轉身去洗手間打算洗去一身腥味。


    “喂,聽說俊雅學長要回來了哦!”我正在洗手間對麵的水池旁洗手,忽然聽到門裏麵傳來這樣一句話。


    我拿著香皂不停地搓啊搓,可是剛才那些蛇留在我手上的滑膩感覺卻怎麽也洗不掉。


    “真的嗎?他去英國學習這一個月裏,我可是想死他了呢!”另一個女生顯然很興奮,聲音尖厲得可以嚇死一大群青蛙。


    “切,你想他幹什麽?那種有錢人家的少爺能看上你嗎?再說你不是喜歡葉準仁嗎?”


    “哎,一說到葉準仁我就傷心,你知道他最討厭女孩子追他了,脾氣又那麽大,傳說他老爸是黑道耶,我哪裏敢去惹他!”


    “級別不一樣啦!李氏集團是跨國企業,而且傳說他們家族手中掌握著十家世界五百強企業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富可敵國耶!這學校就是他們家建的,你怎麽跟人家比啊!”另一個女生不屑地說。


    “就算是這樣又怎麽了?我就是喜歡他嘛。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不也是對他弟弟李俊夕喜歡得不行嗎?”


    聽到李俊夕這三個字,我的耳朵條件反射地豎了起來。


    “我家俊夕跟俊雅學長可是不一樣的!外界都傳聞說俊雅學長是李氏集團的繼承人,而我們家俊夕隻是逍遙自在的二少爺,身上沒有那麽多責任嘛。”


    “切,就算他比俊雅學長自由又怎樣?他還不是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那你呢?俊雅學長喜歡的是韓若詩學姐耶!女神一樣的人物耶!我起碼還有想象的空間,可是你啊,想都別想!”


    女廁所裏忽然彌漫開一股混合著陳醋的硫磺味。兩個比我還花癡的女生開始吵得不可開交。


    我吐吐舌頭走出洗手間,剛走到門口,忽然被人猛地一推又推了回來。


    女廁所裏呼啦啦地擁進來一大堆女生,咣的一聲,廁所門被鎖上了。


    “顏洛雪,你竟敢把蛇放到準仁哥桌上,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我抬頭,看見林菲兒那張漂亮得有些別扭的臉。


    她抱著胳膊靠在一邊,身邊的眾多女生虎視眈眈地看著我,一副隨時撲上來把我咬死的神情。


    “是他先惹我的。”我看了看這陣勢,心想今天不被她們打一頓是別想走出這個廁所了。


    橫豎也是死,這樣一想,心裏反倒不怎麽害怕了。


    “準仁哥討厭的人我也討厭。顏洛雪,我本來就看你不順眼,這次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林菲兒揚著下巴似笑非笑地說,斜眼看我,一副很得意的神情。


    看她那副欠揍的樣子,真想上去打她兩拳。


    我正敢怒不敢言地在心裏嘟囔,忽然間靈光一閃。


    “你知道葉準仁為什麽找我麻煩麽?”看來她還不知道我看到她跟葉準仁告白的事。我揚起下巴,有恃無恐地說。


    “找你麻煩還需要有原因嗎?”林菲兒看見我忽然變了一副表情,微微有些驚訝。


    “那我勸你還是先不要動手的好。不然我不小心說出什麽話來,對大家都沒好處哦。”我學著香港電影裏的樣子,歪著頭,故弄玄虛地說。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林菲兒忽然走上前來一把拽住我的領子,凶巴巴地問道。


    “那我就提示你一下吧。關鍵字:前天,放學,車庫。怎麽樣?這三個詞夠隱晦吧?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要說些不隱晦的嘍。”我無辜地眨巴著眼睛,微微撅起嘴巴說。


    隻見林菲兒白皙的臉霎時黯了下來,片刻之後轉為青色,額頭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


    “算你狠!”說完,林菲兒對準我的臉揚起手掌,揮手就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心中一怔,隨之而來的是熊熊怒火。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打過我耳光。


    “林菲兒,你想不想讓我替你保守那個秘密呢?”我揚起嘴角,甜甜地對她一笑。


    林菲兒一怔,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是這種反應,下意識地說:“想。”


    “想就別還手!”我飛快地揚起手掌,反手兩個耳光猛地扇在她臉上。


    林菲兒愣住,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中火光一閃,張開雙手就要撲上來跟我拚命。


    “你想好了再動手!免得到時魚死網破大家都不好收場!”我定定地看著她,字字鏗鏘地說,其實我心裏是很害怕的,可是卻要強裝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顏洛雪,那件事你要是敢亂說,我饒不了你!”僵住半晌,林菲兒怒火萬丈地收了手,轉身氣哼哼地走出女廁所。


    ******


    所有人都走光之後,我靠在牆上,長籲一口氣。


    又熬過一劫。


    “喂,林菲兒為什麽會放過你啊?是不是你抓住她什麽把柄了?”


    “那三個關鍵詞是什麽意思啊?你到底知道她什麽秘密啊?”廁所隔間裏忽然出來兩個女生,嘰嘰喳喳地把我堵在牆角,一臉放光地問。


    原來她們就是剛才在隔間裏聊天吵架的那兩個女生,性格還真是夠八卦啊。


    “嗬嗬,下午還要考試,我先走了。”我幹笑兩聲,繞過她倆一溜煙地朝門外跑去。


    現在已是午休時間,那些有錢的同學們應該都去學校餐廳吃飯了,教室裏一個人都沒有。


    我回到座位上,心想這下總算可以安心地吃頓飯了。


    我樂滋滋地從小包裏拿出便當盒,貼到鼻子旁邊聞了一下,嗯,好香哦,不過味道似乎有些怪。


    揭開便當的蓋子,望著盒裏那些變成白色的茄子,原本波濤澎湃的食欲一下子消失殆盡。


    要不要做得這麽絕啊!


    便當盒裏,我精心烹飪的茄子和米飯上,居然撒著一層厚厚的粉筆灰。


    一臉沮喪的我不知不覺走到生物樓樓頂、鐵絲網後麵。


    上次遇見李俊夕的地方並沒有人。明亮的陽光照在那裏,空曠得有些刺眼。我莫名地有些失望,也許潛意識裏,我是希望在這裏碰到李俊夕的吧。


    我靠著鐵絲網坐下,抱著膝蓋,心裏忽然一陣酸楚。


    午飯泡湯了,下午還要考試呢,不知道這麽瘦小的我會不會暈倒在考場上。


    “早知道就不把那些蛇還給葉準仁了,煮來吃也不錯嘛。現在好餓哦!”我捂著一聲一聲抗議的肚子,小聲嘟囔著。


    眼前忽然出現一根長長的肉鬆麵包,像鍾擺一樣在我麵前搖晃。


    我揉揉眼睛,懷疑這是過度饑餓出現的幻覺。


    肉鬆的香味混合著麵包的甜味一漾一漾地飄過來,侵入我的鼻息,我閉起眼睛,深、深、深呼吸……


    “喏,還不拿著。”耳邊傳來一個好聽卻淡漠的聲音,我倏地睜開眼睛,正對上李俊夕俊美的臉。


    “謝謝你哦。”我很感激地說,激動得差點落下淚來。一邊接過長條麵包,抱在懷裏,像鬆鼠一樣啃起來。


    由於吃得太急了,沒咽幾口就咳了起來。


    坐在我旁邊的李俊夕又適時地遞過來一杯巧克力奶,我咕嘟咕嘟喝下去,嗓子好受多了。


    我回過頭來繼續啃麵包,風卷殘雲地把它吞到肚子裏,嗯,胃裏暖暖的,好舒服哦。


    吃飽了的我像貓一樣眯起眼睛,李俊夕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大概是沒見過女生吃東西吃這麽快的。


    “我很餓。”我向他解釋道。


    “哦。”他淡淡地應了一聲,轉過頭去望向別處。


    “謝謝你哦。可是,李俊夕,你,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這個我迷戀了許多年的男孩子在我餓的時候給我麵包,又在我渴的時候給我牛奶,在感激的同時,這也大大激發了我自作多情的腦細胞。


    這個俊美少年,該不會喜歡我吧……


    “這是要給july的。可是她沒有來。”


    “july是誰啊?”


    “她跟你一樣,都可以為了一條魚跑上五層樓。”


    “……啊?”我一愣。原來我被水潑的那天,在樓梯口站著的身影真的是他。


    “她是一隻貓。”李俊夕睜著一雙霧氣繚繞的眼睛,看著我怔忡的表情,很無辜地說。


    隨即笑著伸手拍拍我的頭,就像在撫摩小貓一樣。


    我的心,忽然劇烈地震了一下。


    在他手指碰觸到我發梢的瞬間,我覺得他的眸子……好溫柔、好真實。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相對,我一定會陷在那雙美眸中不可自拔吧……


    我正像花癡一般幻想時,李俊夕已經走下天台,臨走不忘揶揄我道:“快收起一地的口水吧,下午還要考試呢。”


    我隻得尷尬地傻笑。


    然後尾隨在他的後麵朝考場奔去。


    我的考場被編排在生物教室,我專門仔細地確定了一遍,我的座位裏沒有青蛙沒有老鼠也沒有蛇。


    剛想坐下再看一會兒書,監考老師卻已經不留情麵地走到考場中央,敲敲黑板說:“考試開始,請同學把跟考試有關的東西送到前麵來。”


    語文—數學—英語。


    今天下午的語文和數學的題目都超級難,當我艱難地答完數學卷子之後,真是由衷地敬佩起聖金高中的教育水平來。這種題目要是拿到淺楓一中去,恐怕一大半同學都及不了格。


    一下午考三科,休息的時間短得令人發指,我戀戀不舍地把英文書送到前麵,心想好在英語這東西大多數是客觀題,實在不會還可以隨便蒙一個,總不至於交白卷。


    正在我低著頭苦苦思考這個剛剛看到的單詞是什麽意思的時候,身後的監考老師忽然風一樣走到我身邊,抽出我書桌裏的紙條,聲音尖厲地吼道:“顏洛雪,你膽子不小,竟然在我的考場裏作弊!”


    我看著她手裏的小抄,隻覺腦袋裏嗡的一聲,一下子就蒙了。


    這個女監考老師可是有名的““滅絕師太””,而且考試抄襲又是聖金高中的一大禁忌,這下子證據確鑿,我死定了……


    “老師,這個紙條真的不是我的,我又不知道要考什麽題目,怎麽知道應該抄什麽呢?”我急急為自己辯解,企圖據理力爭,可是看到““滅絕師太””冷峻的眼神,我就知道再說什麽也沒有用了。


    “顏洛雪,你被取消考試資格,先給我到操場上跑十圈!至於以後怎麽處分你,明天由校長來決定。”““滅絕師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白了我一眼,抿著一張大嘴,很不屑地說。


    “老師,那紙條真的不是我的啊……”我小聲地為自己辯解,委屈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right—now!”““滅絕師太””根本沒有耐心聽我說完,指著門口,在我耳邊一字一頓地吼道。


    在她無比強勢的驅轟之下,我隻得向操場走去接受體罰。


    跑完十圈以後,考試鈴很配合地響起來,我迎著潮水一樣湧出樓門的人群,拖著疲憊的身軀往考場走去。


    等我嘿咻嘿咻爬到考場的時候,“滅絕師太””已經不在了。


    教室裏的同學正在激烈地議論著剛才的考試題,看見我,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提起各自的書包作鳥獸散。


    我垂頭喪氣地走到座位上收拾書包,忽然有人輕拍我的肩膀,我回頭,看見的居然是一臉壞笑的林菲兒。


    “顏洛雪,老師說如果今晚你可以把整層樓的考場打掃完的話,考試抄襲這件事就不跟你追究了。”林菲兒抱著肩膀,很愜意地望著我。


    “真的嗎?聖金高中有這種規矩?”我把背在肩上的書包又放回到桌子上,半信半疑地問道。


    “信不信隨便你。不過可別說我沒提醒你,明天‘“滅絕師太”’要是看見這些教室沒人打掃,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哦!”林菲兒露出一副很真誠的表情,聳聳肩膀,轉身離去。


    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


    我跌坐在椅子上,思想鬥爭了很久,終於重重地歎了口氣,卷起袖子打掃起教室來。


    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算再怎麽希望渺茫也好,也不想放棄這個鹹魚翻身的機會。


    希望林菲兒沒有騙我。


    當我打掃完整層樓的考場,終於累得兩眼冒金星。再加上方才繞操場跑十圈所消耗的體力,我步履蹣跚地走下樓梯,一步一步朝門口走去。


    咦?門口怎麽一點光亮都沒有?天不會這麽快就黑成這樣吧?


    我伸長脖子望過去,發現樓口的大門是關著的。


    不對……這扇門平時都是開著的啊……


    不好的預感。


    我奮力朝前跑去,狠命地推了推門……


    這下慘了……


    被我猜中了。


    不管我怎麽拳打腳踢,這扇大鐵門始終紋絲不動……


    門被人從外麵鎖住了。


    我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忽然覺得萬念俱灰。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忽然響起沉穩清脆的腳步聲。


    映著窗外緋紅夕陽斑駁的光影,一個修長帥氣的俊朗身影緩緩出現在我視線裏。


    製服穿得歪歪扭扭的,卻異常好看……


    他逆著光朝我走來,棱角分明的精致五官漸漸清晰……


    竟是—葉準仁!


    我張大了嘴巴看著他緩緩走來的方向,心中一時充滿了問號。


    他不是想把我一個人困在教學樓裏以示懲戒嗎?怎麽自己也被關進來了?還是他想關門放狗……


    覺得別人都不夠狠於是就把自己給放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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