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黃河決了堤,淮河流域濁浪滔天,中村右一接到旅團長佐佐木太郎的命令,火速撤往淮南。


    這是令他高興的事。因為自6月4日他率領聯隊占領這座古城之後,一個多月裏,他天天生活在噩夢中。


    首先,因為戰爭需要,他這個聯隊被肢解了。他本來有四個大隊,由於不斷地被抽調,現在他的手上隻有一個大隊一一豬口聖明大隊。


    而就是這個大隊,最近也被旅團長佐佐木少將調出壽縣城,去參加圍剿新四軍的皖西獨立團。豬口聖明大隊長帶著部隊沿瓦埠湖西岸向壽東南進發。


    就這樣,目前他的手上就隻有聯隊的警衛部隊,外加由中國人組成的治安部隊呆在壽縣城裏。


    其次是得不到有效的後勤保障。由於帝國軍隊戰線拉得太長,有限的物資要先滿足前線將士的需要。所以看到一船一船的軍需物資通過淮河水路運往前線,自己隻有幹瞪眼的份,卻不能截留,那怕是一點點。


    他的上峰指令,留守部隊的軍需給養,除槍支彈藥外,全部采取自籌。不僅自己的軍需給養自籌,還要籌集一定的物資支援前線。也即是說,在皇軍占領區,應該采取以戰養戰的辦法。


    而對於這個辦法,中村右一也嚐到了苦頭。


    豬口聖明大隊沒有被抽調前,他曾組織了幾次出城圍剿,通過圍剿,既打擊支那人的抵抗力量,又獲得物資利益。


    可是他們的每次圍剿,均收效甚微。除了燒一些老百姓的房子,殺幾個跑不動的老百姓,對於抵抗分子則很難找到。


    尤其是他們急需獲得的物資,如糧食,馬草,以及牲畜,則很少搞到。原因是支那人搞堅壁清野,把糧食等藏得死死的,牲畜全都趕到山裏去了,而自己手裏這一點兵力,是不敢進山去的。


    除此之外,便是中國人的騷擾,襲擊,簡直是讓人一日數驚,惶惶然,昏昏然!你找他吧,他躲起來,讓你找不著;你不找他吧,他又來找你,放上幾槍,開上幾炮(大多是那種自製的炮)……


    為了對付中國人的騷擾、襲擊,他曾一度在壽縣城外的各個關口設立據點,派兵據守這些據點一一據點內通常設皇軍若幹人,治安軍一個小隊防守。豬口聖明的主要兵力則布置在縣城邊,用以情況危急時支援這些據點。


    但即便如此,軍需物資的獲得也很有限,滿足不了部隊的需要。


    正在他感到焦頭爛額時,參謀長鬆山明子給他出了一個點子:招撫唐明友或陳布林。


    參謀長鬆山明子說:“支那人搞堅壁清野,是學他們老祖宗的樣。中國自古以來就戰火頻繁,人們積累了許多的戰爭經驗,比如說這個‘堅壁清野’。"


    又說,這種堅壁清野是有組織的行動。不然,張三堅壁清野了,李四沒做,還是等於零。而壽縣堅壁清野就是唐明友組織的,唐明友本就是原壽縣縣長,他的號召力不可小覷。


    中村右一聽了覺得有道理。找中國人幫著治理,他一開始就做了。可是他沒找準人。


    如今的維持會長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商人,商人隻知道賺錢,哪裏知道做人的工作。而且,很重要的一點,這個維持會長隻會勉強維持城裏的秩序,出了城就無用了。


    必須找一個能治理全縣的人出來,方能打開局麵。


    於是他欲派人去找唐明友,但是被他的參謀長攔住了。


    中村右一問參謀長道:“鬆山君,你為何要攔我,難道你要親自出馬嗎?”


    鬆山參謀長說:“大佐閣下,非也!這去聯絡唐明友的事情並不是我們日本人能做的,這樣會嚇著人家的。要去非找一個認識且熟識唐明友或陳布林的人不可,由他(她)們去出麵。”


    中村右一想了想,就點了點頭。可是他馬上又搖了搖頭,說:“我們初來乍到,又到哪裏去找這樣的人呢?”


    鬆山參謀長說:“我倒是聽說有這麽一個人。她應該是最佳人選。”


    中村右一聞聽,忙問:“誰?在哪裏?”


    鬆山明子一笑,說:“這個人就在城裏。她是楚玉閣的老板簫思思。這個簫思思人稱簫美人,說是長得賽若天仙。這個簫美人與那陳布林是老相好,呃,就是情人。說不一定這個陳布林就藏身在楚玉閣呐!”


    “那日?還有這等事?”中村右一吃驚地說。反抗分子就在他的眼鼻子底下,這如何得了!


    鬆山參謀長說:“我們把那簫美人拘來,軟硬兼施,不容她不去做。”


    “喲西!鬆山君大大的好!大大的好!”中村右一這才舒出一口氣。


    中村右一派憲兵去了楚玉閣,將簫美人拘了來。


    簫美人自從孫子清被人害死在獄中,她就和陳布林在一起。有陳布林罩著,她的生意比孫子清在時還要紅火。


    可當她在楚玉閣裏見了日本人,她早就嚇得渾身像篩糠一樣。一進了日軍司令部,她就在心裏說:“完了,完了,今日這條小命就交代在這裏了。”


    中村右一乍見到簫美人就驚歎:確實是見到了仙女。三十出頭的簫思思風韻非凡,就像一顆熟透了的櫻桃,誰見了都想咬上一口。


    然而中村右一暫時壓下奔湧的欲望,他一拍桌子,吼道:“你的什麽的幹活?快快說來!”


    簫思思壯著膽子說:“太君,我乃楚玉閣老板,我隻是買賣古玩的,是良民呀!”


    中村右一嚇唬她,說她窩藏抗日分子,要槍斃她。


    “太君,冤枉啊!我是老實的生意人,我怎敢窩藏抗日分子呀!”簫美人忙申辯。


    這時鬆山開了口:“簫美人,你不要把話說絕了!我問你,原壽縣警察署長陳布林你認識不認識?”


    簫思思傻了眼,她想:這日本人怎麽知道我和陳布林的事?完了,完了,這下小命可真保不住了!


    於是她極力否認:“太君,沒有的事,我一個開古董行的,與警察是八竿子也打不著呀!我不認識什麽陳布林。”


    “真的嗎?”中村右一站起身來,走到簫思思的麵前,用多毛的手捏了捏她的粉腮,“你與他相好多年,怎麽連他也忘了?看來你真是冥頑不化呀!來人,拖出去斃了!”


    隨著喊聲,立時從外麵跑進幾個背著槍的日本兵來。


    簫思思嚇得“哇”一聲大哭起來:“太君,我說,我說,那陳布林昨天還到過楚玉閣。”


    鬆山一見,笑了。女人麽,有幾個經得起恐嚇的呀?他揮手讓手下退出去。


    “簫老板,這才對麽!”鬆山對簫思思說,“我們找陳布林先生,其實也沒什麽惡意,相反,我們是欣賞他和唐縣長的,想請他們出來為大日本帝國皇軍做事,共建大東亞共榮。當然,我們找你來,就是想請你向他們傳個話,問問他們的意見!”


    簫思思一聽,明白了,趕緊表態:“太君,我一定把太君的話帶到,一定帶到。”


    “那好吧!”鬆山說,“你現在回去,找到他們,把我們的話轉告他們。記住,不可耍滑頭,我們可是認得楚玉閣囉!”


    簫思思一聽她可以走,趕緊磕頭如搗蒜:“謝謝太君!謝謝太君!小女子恪守本份,不敢耍滑頭!不敢耍滑頭!”


    可是中村右一不樂意了,他要把簫思思留了下來享用。於是他說:“今天不能走,明天再去傳話吧!”


    連簫思思都看出這個老鬼子的用意。她絕望地一閉眼睛,淌下兩顆眼淚。


    鬆山怕誤了正事,於是他湊到中村的耳朵邊,悄聲說:“大佐閣下,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女人你現在不能碰!如果你碰了,萬一那陳布林發起飆來,不跟我們合作,而要與大日本帝國為敵,你怎麽辦?”


    一句話提醒了中村右一。也罷,為了帝國的事業,暫時犧牲一回吧!


    簫思思回去了。她當晚就去找了陳布林,把日本人要她轉告的話轉告給了陳布林和唐明友。


    唐明友聽後,冷笑一聲,說:“呸!這個強盜虧他還說得出口?要我們給他做事,共建什麽大東亞共榮?他殺了我們那麽多的同胞,燒了我們那麽多的房子,搶了我們那麽多的財物,這個賬我還沒找他算呢!要我們給他做事,做夢!”


    陳布林也說:“思思,你不要聽他們的。我們是不會答應去給日本人做事的,讓他死了這份心吧!"


    簫思思一聽,為難起來:“我知道我們不應該為日本人做事,做漢奸,但是如果……如果……嗨!”


    陳布林說:“思思,你就不要回去了,跟著我們,省得總是擔驚受怕!”


    簫思思著急起來:“哪我的楚玉閣呢?日本人惡著呢,他們是說到做到!”


    陳布林安慰著她,說,“思思,你要想清楚,是你的命重要,還是那些古董重要?你放心,我這就派手下弟兄去,悄無聲息把那些寶貝轉移了。等打走了日本鬼子,再開店也不遲。”


    話說到這份上了,簫思思也不再說什麽了。她也覺得布林說得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錢財乃身外之物,舍去就舍去吧!


    簫思思就再也沒回去了。她跟著陳布林呆在鄉下,日子是苦了點,但不必擔驚受怕,她感到還是蠻幸福的。


    那中村右一和鬆山明子一直在等簫美人的回信,一等也不來,二等也不來,再等也不來。


    中村右一惱羞成怒,他大嚎一聲:“八嘎!這個簫美人死了死了的!她竟敢欺騙我?”


    鬆山明子說:“很顯然,唐明友和陳布林是不肯跟我們合作!看來是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也讓他們知道大日本皇軍的厲害。”


    當即,大批的憲兵出動,包圍了楚玉閣。


    然而,當他們打開閣門,發現閣內空空如也,凡是值錢的東西,全他媽的搬走了!


    中村右一哪咽得下這口氣,命令手下一把火把楚玉閣燒了。


    中村還不解恨,他和鬆山商量,準備傾巢出動,前往史家山一帶圍剿唐明友和陳布林。


    正準備行動,突然接到旅團長命令,調豬口大隊前往壽東南參予對新四軍獨立團的圍剿,中村右一隻得服從,取消了對史家山的圍剿計劃。


    豬口大隊被抽調後,中村右一不得不把那些據點撤了,把那些守據點的兵力撤回城裏,以加強縣城的防衛力量。


    現在接到旅團長的命令,火速撤回淮南。他就想:總算結束這場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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