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去邱本生自衛團接洽的彭鳳蘭回來了,她帶了一個精幹的加強排。


    彭鳳蘭向柳曼匯報,邱本生團已把山田涼介圍在淝口方圓不到十華裏的地方。有幾次差點活捉了他。可是這家夥太頑固,又狡猾,幾次都讓他逃脫了。


    柳曼說:“鳳妹子呀,這次你才曉得這些日軍特工的厲害了吧!但是你知道嗎?這個山田涼介這麽久都沒見蹤影,為什麽現在卻偏偏讓我們追著他逃呢?”


    “為什麽?”彭鳳蘭瞪著烏黑的大眼珠問,“他尋找川口美惠子不著,又轉回來了唄!可是他不知道我們尋著他的蹤跡,在梨花塢守株待兔,候著了他呐!”


    柳曼“嘿嘿嘿”冷笑不止。她說:“非呀!山田涼介是什麽人?他能尋川口美惠子不著?我告訴你,那個什麽‘白影事件’,還有李和平跟蹤山田涼介跟丟了,以及目前的山田涼介逃逸,無一例外不是想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彭鳳蘭一聽,更是吃驚不小:“啊,那他們真正的目的便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了。他們的這個陳倉又在哪裏呢?難道就在這裏?”


    “聰明!”柳曼表揚了彭鳳蘭一句,然後說,“當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古占奎身上,集中在小竹院古宅上時,山田涼介出現了。這說明我們打蛇已打到它的七寸上了。”


    “所以,敵人想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她自己好逃跑。可是我們偏不。我們不僅沒有從這裏調一兵一卒過去,還從邱團調了一個加強排過來了。”彭鳳蘭恍然大悟。


    “郝排長,你們擔任外圍守衛,一隻蒼蠅也不能讓它飛出去。”柳曼對加強排的郝排長說。


    “堅決服從命令!”郝排長立正恭敬回答。


    柳曼又說:“郝排長,由於你們新來乍到,對環境不熟悉,以後你直接聽從這位彭連長的指揮,可以嗎?”


    “遵命!”郝排長嚴肅地回答。


    柳曼親自部署,將壽縣警力和自己的手下安排在內線,將邱團加強排安排在外圍,把個小竹院圍得是水泄不通。


    柳曼的這些動作,自然瞞不過川口美惠子。


    川口美惠子對古占奎說:“犬養君,該是你對帝國效忠的時候了。你長到二十來歲,受了十多年帝國的養育之恩,應該知恩圖報!”


    古占奎怎麽變成了犬養君呢?


    是啊,連古占奎自己都叫自己為犬養,那這個犬養是真的了?!


    古渡口上,古占奎對柳曼說的話到底有幾多真幾多假呢?


    不錯,古占奎是他很小的時候,他在菜園的籬笆下玩泥巴時,被一個人抱走的;抱走時,他脖子上是掛了塊古銅鎖,古銅鎖是他媽媽在他周歲時給他戴上的。


    可是,抱走他的人並不是人販子,而是當時壽縣城裏一家商行的老板,叫犬養素文。


    這是一家日本人開的商行。


    這個犬養素文並不完全是一個生意人,而是打著做生意的幌子進行一係列間諜活動的人。


    當時他有一個主要任務就是在中國物色合適的幼兒(不論男女)送到日本去。


    去幹什麽呢?跟他一樣,學做間諜。


    古占奎就是犬養素文選中的中國幼兒中的一個。他被允許賦予犬養的姓,叫犬養浩二。


    我們前麵說過,日本人的姓氏多有奇葩的元素,而犬養就會被認為是狗娘養的……


    那麽試問,日本人為什麽要姓這麽“難聽”的姓呢?“犬養”是不是“狗娘養”的意思呢?


    其實,不是。


    日語中有“動詞後置”的語法,例如說:我是中國人。日語的語法是“我中國人是”。把動詞“是”放到了後麵。


    再例如說:我喜歡足球,日語的語法是“我足球喜歡”。


    同理,“犬養”在日語裏麵,其實就是“養犬”的意思,它是把“養”這個動詞,放到後麵去了。


    對,犬養,就是養狗,在日本,姓犬養的人,祖宗是養狗專業戶,所以,子孫都姓犬養。


    古占奎在日本生活了十幾年,完成了作為一個間諜的全部培訓。


    不過,日本人把目光投到中國幼兒身上,並不是把這些人當成是日本人。而還要他們回到中國,充當他們侵略中國的工具。


    古占奎最終也回到中國,並且被他的父親領了回去。當然,這裏麵計多的機緣巧合,日本人都是用各種辦法巧妙地遮掩過去。


    比如說那個“少爺說”。


    日本人把古占奎送回中國,做法跟先前一樣是偷偷摸摸,自然很難光明正大了。於是就設計了一個“家庭”。


    這個所謂的“家庭”在xx地方。而為了掩蓋這個謊言,又製造了一起駭人聽聞的事件:飛機轟炸,將xx地方夷為平地。


    飛機轟炸,這在戰爭年代那是家常便飯,不足為奇。而古占奎就成為飛機轟炸下的幸存者,從而堂而皇之把在日本培訓的那段曆史遮掩過去了。


    但是,做假總是會有破綻。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假的就是假的,偽裝應當剝去”,古占奎這個在日本生活了十幾年的年青人,盡管使出了渾身解數,還是難以擺脫大和教育留下的烙印。


    譬如說坐姿。中國人的屁股是坐在凳子上或椅子上。而日本人是雙膝跪著坐在腿上1。


    古占奎的父親古得銅將兒子從某個地方帶回來,心中是很激動的。被人販子拐賣的兒子,十幾年後還能夠失而複得,這裏祖墳上冒青煙了。


    換句話說,是祖宗保佑,古家有後了。古得銅,古得錫甭提有多高興了。


    但是他們很快發現,這個後人與他們有很大的不同。有時候,古占奎口中會冷不丁冒出一句:私は肉を食べたい(我要吃肉)。


    他們不曉得兒子說的是日語“我要吃肉”,當明白兒子需要什麽時,他們才忙顛顛去集市上買了來。


    當然,古占奎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出現此種疵漏,機率極小。


    就是上麵我們說的坐姿,古占奎那也是在極個別時間才會有那麽一兩回。


    這些問題在川口美惠子沒來望淝崗古家還不成其為問題。頂多,古得銅夫婦,也就是古占奎的父母親會認為兒子不在身邊長大,他學的有些不一樣,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這個川口美惠子來了,這些問題在她看來是不能容忍的了。


    她對古占奎說:“犬養君,你現在不叫犬養浩二,你叫古占奎。你已經不是日本人,你是中國人了。”


    古占奎說:“少佐閣下,我隻是偶爾犯下這種錯誤。再說,我父母親知道了也不要緊,他們不會出去亂說。”


    川口美惠子說:“不行!你的錯誤隻是過程中的失誤,我相信你能改正。但是在你父母那兒這些就是永遠的烙印了。”


    這話說得再明顯不過了。古占奎戰戰兢兢,生怕川口美惠子做出對自己父母不利的事。


    盡管父母親隻是生了他,他在父母親身邊待的時間很短,但是他是中國人,身上流淌著的是父母親的血液。他不想失去父母親。


    果然,不久父母親的身體就出現狀況。先是頭暈目眩,繼而嘔吐不止。


    將父母親帶到縣城醫院延醫治療,醫生卻檢查不出病因,隻得當感冒治療。不到一個月倆人就撒手人寰。


    別人不明就裏,但古占奎心知肚明,父母親是被川口美惠子謀害的。他清楚,川口美惠子想要謀害自已的父母親,那是小菜一碟。


    後來他的伯父同樣遭到了川口美惠子的毒手。但川口美惠子為了掩人耳目,這次找了一個手下化裝成伯父古得錫模樣繼續去淝河上打魚。


    彭鳳蘭訪問的那個古得錫是真的還是假的?古得錫與何大林是知心朋友,倆人每次都相談甚歡,聽到何大林的死訊,怎麽會一點反應也沒有呢?


    就是何大林那次到淝河上去找的古得錫,也是個冒牌貨。


    本來欲除掉何大林,川口美惠子是想讓假古得錫執行。後來一想,那樣會暴露自己,臨時才決定借用軍艦來製造命案的。


    古占奎心裏很痛苦,也很糾結:一方麵是帝國所謂的事業,一方麵又是親人的不斷離去。


    古占奎擔心的還有自己的妻子。按照現在川口美惠子的做法,她是不會放過陳寶蓮的。


    而陳寶蓮和他的父母親,伯父一樣,都是無辜的。


    自己剛從日本回到中國,潛伏下來還不到兩年,就麵臨這樣艱難的抉擇。


    古渡口柳曼和他交談之後,他發現柳曼是一個可以托付的人。於是他主動找柳曼將自己的經曆和盤托出。這個驚天大陰謀才得於大白於天下。


    柳曼非常欣慰。她對古占奎說:“小古呐,當務之急是先救你的妻子陳寶蓮。這樣,你讓她以打水的名義來到小溪邊,我們就在那裏將她保護起來。”


    古占奎一聽,覺得這樣做川口美惠子發現不了。於是很高興地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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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其實日本人的跪坐是學習中國古人的。隻不過這種坐姿隨著時代的進步,在我國早被淘汰了。關於這一點,我們有我國出土的商代跪坐俑為證。古代為什麽沒有凳子椅子呢?因為凳子椅子都是後來才出現的。最早我們的先人,“如無必要,勿增實體”,早期就是簡簡單單,直截了當,席地而坐,直接跪坐在席子上。當時我們中國人跪著坐,叫做“正坐”。是的,在商朝、周朝、春秋戰國時期,我們中國人的“正坐”,也就是“正經的坐”,是跪著坐。如果你在席子上把雙腿撒開來坐,則屬於不禮貌的行為。反映古代生活的影視劇,如《三國演義》,那裏的坐姿都是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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