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山田涼介。


    七天七夜,山田涼介在淝口連綿起伏的丘陵中疲於奔命,有幾次都差點撞在搜剿部隊的槍口上。


    這家夥忒機靈,應變能力強,所以,一次次的身履險境,一次次的化險為夷。


    但是一個殘酷的現實擺在了麵前,這幾天裏,他沒有吃過一頓飯。渴了有水喝,但餓了吃什麽呢?


    當然,如果沒有支那軍的搜剿,這些都難不住他。野外的食物其實是很多的,隻要作一點努力,食物的需求就能得到滿足。


    比如說,在淝口這個水網地帶,遍地都是魚,那怕是一條小淺溝,也能摸出幾條魚來。


    然而,有了魚卻不能食用,因為不敢用火啦!用火就會被搜剿部隊發現。不用火,你總不能生著吃吧?!


    所以,山田涼介隻得啃葦根,嚼野菜。這東西隻能飽腹,沒一點營養,隻幾天的時間,他的整個人就變了形。


    這一天,他逃到了一座河神廟裏,意外地發現了供台上擺著的三個饅頭,他竟如獲至寶。


    他餓極了,三口兩口,三個饅頭下肚了,還隻填在肚子的一角。


    年青人體力恢複得快。這三個饅頭,讓他又精神起來了。他忖了一下,決定往東邊去。他在這邊跑來跑去,還不知川口美惠子那裏怎樣了呢?


    河神廟的旁邊就是竹林,他想砍幾根竹子做成一副竹排。可是他又耽心砍竹的響聲引來搜剿的支那兵。所以他隻得狠了狠心,把河神廟拆了,用它的橫木和檁條做了一副木排。


    木排做成了,還是差一根竹子做竹嵩。於是他抽出匕首,選了一根合適的竹子,慢慢地磨,慢慢地磨,硬是把一根竹子磨斷了。


    當夕陽的最後一抹殘紅留在河岸的樹梢上時,山田涼介站在木排上,手中竹篙一點,木排慢慢地移動了,向著東淝河的上遊移去。


    柳曼將古占奎的妻子陳寶蓮保護了起來,免去了古占奎的後顧之憂。古占奎對她是千謝萬謝。


    柳曼卻說:“你能將日寇的這個驚天陰謀公諸與世,說明你作為中國人,基本的人性和良知還沒泯滅。川口美惠子殺你父母和伯父,連起碼的人倫道德都不講,你還聽命於她,做傷害自己同胞的事?”


    古占奎說:“我在日本受的是軍國主義的教育,為了帝國的事業必須六親不認。可我的父母親卻是我最親的人,他們說殺就殺,根本不顧及我的感受!我為什麽要顧及他們呢!”


    “說得好!”柳曼稱讚了他。


    古占奎的棄暗投明,使整件事有了轉機。柳曼很想借這個機會收網,就問古占奎川口美惠子手上到底還有多少人?


    誰知古占奎卻說:“我也不清楚。我從來沒去過川口美惠子的藏身之處。我問了我老婆,她說她也沒進去過。每次川口美惠子換她,她隻能躲在那個影壁裏。”古占奎說。


    “難道那裏麵還有更複雜的藏身之處?”柳曼問。


    古占奎搖了搖頭,說:“自從川口美惠子來了後,她就從來沒離開過那個地方。也不允許任何人到那裏麵去。”


    “哪她怎樣向你下達指令的呢?”柳曼問。


    “每次她有事,都是趁我在家的時候跟我說。”古占奎說。


    “都是她親自跟你說?她的手下呢?”柳曼又問。


    “我從來沒見過她的手下,每次有什麽事都是她親自與我說。”古占奎答。


    “連你都封鎖得這麽死!這個狡猾的狐狸!”柳曼惡狠狠地說。


    很明顯,川口美惠子藏身的地方一定還有其他的出口。這樣說來,自己的部署很可能不起作用。


    於是,她將負責外圍的彭鳳蘭找來,對她說:“鳳妹子,據古占奎稱,川口美惠子藏身的地方有可能比現在我們圍住的還要大。你讓郝排長把人馬悄悄往後撤,要將整座望淝崗圍了起來。”


    “啊!還要大?”彭鳳蘭吃驚的問,“那裏麵到底是什麽?人工挖的?還是溶洞?”


    “我問了古占奎,他也不知道。但他說好像他的父親和伯父知道。可是他們都死了。”柳曼惋惜地說。


    彭鳳蘭有點明白地說:“川口美惠子將古得銅古得錫兄弟倆謀害,恐怕這也是其中的原因吧!”


    “這還用說。川口美惠子為了自己的安全,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柳曼說。


    “那好,我這就去找郝排長。”彭鳳蘭說罷欲走。


    “慢!”柳曼拉住了鳳妹子,說,“還有,日本特務可能還有其他出口,你們要注意搜索。”


    “明白了!”彭鳳蘭點著頭說。


    柳曼想,看來收網的時機還不成熟。若是盲目去做,很有可能讓川口美惠子溜了。


    於是在古渡口,她又一次問古占奎:“占奎,不如你也躲一躲。你要知道,如果川口美惠子發現你背叛了她,她能放過你?”


    古占奎說:“還沒到那個程度。昨天,我哭喪著臉跟川口美惠子說,陳寶蓮失蹤了。可能是在去溪邊提水的時候,被你們捉去了。她聽後,好久沒開聲。過了一會兒才說:知道了!”


    柳曼問:“她就沒說一點什麽別的?”


    “說了。她要我不要慌張,要還像以前沒發生什麽事一樣,照常去古渡口。而且,不許有半點異樣。”古占奎說。


    “那好,你見機行事。實在不行,你就撤了出來。”柳曼叮囑。


    古占奎感謝柳曼處處為他著想。


    他在心裏忖道:我們中國人硬是比日本人善良。日本人都是利己主義者,做什麽事,首先想的是自己。就說這個川口美惠子吧,為了她自己,竟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可恨之極!


    這天古占奎按時從古渡口回來,回來後就開始做飯。


    正幹著活,突然川口美惠子像幽靈一樣閃了進來。


    古占奎停了手裏的活,拿眼看著川口美惠子。這是規矩!長官在場的時候,任你什麽下屬,都得對長官行注目禮。


    川口美惠子悠悠地說:“犬養君,看來我們這次是過不了這個坎去了。也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還是撤吧!”


    古占奎說:“隊長閣下,您說得對,是得考慮撤的時候了。他們敢對我的老婆動手,就一定會對我們也動手。因為,我老婆是平頭百姓,他們真正要的是我們。”


    “那好,今日午夜,我們撤!”川口美惠子看了他一眼,像是下了最後的決心,“到時,你進來,我們從東邊走。”


    古占奎有點吃驚地說:“什麽?進去?我們不從古渡口走啦?”


    川口美惠子冷笑著說:“從古渡口走,你以為走得脫?不要再說了,聽我的命令!”


    “是!隊長閣下。”古占奎趕忙立正回答。


    吃過晚飯,古占奎瞅了一個空子,將川口美惠子的計劃寫成一個條子,趁著倒垃圾的時候,交給了隱藏在暗處的冬棗。


    柳曼接到條子,知道川口美惠子今晚午夜要逃跑。而逃跑的路徑就是她沒有弄清楚的那條地下線。


    她找來鳳妹子、青瓜和冬棗,把川口美惠子今日午夜要逃跑的事兒與他們說了說。


    鳳妹子一聽,覺得太不可思議了:果真,川口美惠子有一條地下暗線?她隨時都可以從那條暗線裏逃之夭夭?


    青瓜和冬棗沒有鳳妹子想得那麽多,他們隻希望截住川口美惠子和她的影子隊。


    “姐,您說吧,我們做什麽?”青瓜和冬棗問道。


    “你們?該幹什麽還幹什麽!”柳曼說,“青瓜,冬棗,我不在,你倆要負責起內線,千萬不能麻痹大意!”


    “那您呢?”青瓜問。


    “我要進暗道!”柳曼說。


    原來柳曼是這樣想的,她要冒充古占奎進入暗道。反正暗道裏黑古隆冬,頂多會使用手電。她冒充古占奎完全可以成功。


    “姐,讓我們跟著您吧!這樣,也好有個照應。”青瓜和冬棗說。


    柳曼說:“不行!暗道裏情況不明,你們去不合適。再者,川口美惠子是個很精明的人,多出了人她一定會覺察出來。”


    柳曼將外麵的指揮交予彭鳳蘭,叮囑她保護好古占奎和陳寶蓮。


    然後,柳曼潛進古占奎家,找到古占奎,對他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古占奎一聽,連忙搖頭:“長官,不行哇,進了暗道,川口美惠子一定會用日語溝通,你不會日語,這……”


    誰知柳曼卻用日語跟他交流起來。


    柳曼說:“放心吧,我與你幾次談話,我已經初步掌握了你的發聲。再說,在暗道裏,發聲與地麵是有差異的。”


    古占奎這才放下心來。


    柳曼問:“占奎,你那個假伯父去哪兒啦?”


    古占奎說:“他已經進入暗道了。”


    “那好,你把你的外套脫給我,你趕緊出去,找到鳳妹子他們。他們會帶你去見陳寶蓮。”柳曼說。


    古占奎把上衣,褲子脫下來與柳曼換上,又拿了柳曼的衣服,說:“大姐,您多加小心!”


    “放心!我會的!你去吧!”柳曼讓古占奎快點出去。


    午夜一到,柳曼就打著手電進了影壁,就見影壁的一麵開了一爿門。


    她鑽了進去。


    沒走多遠,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是犬養君嗎?少佐讓我在這裏等你。”


    果然說的是日語。


    “是!走吧!”柳曼學著古占奎的聲音,用日語回答。


    那人也是打著手電,手電照著柳曼身上,卻照著的是古占奎的那身衣服。那人旋即轉過身,往前走去。


    柳曼打著手電在後麵跟著。她心裏一直有個疑惑,這到底是條什麽樣的暗道耶?正如鳳妹子所說,是人工鑿成,還是天然溶洞。


    柳曼照了一會兒,確定,這是天然溶洞,如同臥龍山的那條暗道,也是天然溶洞一樣。


    他們都沒有說話,默默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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