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暗道很難走,高高低低,寬寬窄窄。高的地方可以直起腰,而低的地方隻能匍匐前進;寬的地方可以通汽車,窄的地方仄著身子都費力。


    走著走著,柳曼突然想到,川口美惠子是個孕婦,像陳寶蓮那樣的孕婦,她走這樣的路,行嗎?


    難道還有別的路?或者川口美惠子壓根就沒有挪窩?果真如此,現在自己豈不是上當了?


    不不,按照古占奎的說法,川口美惠子根本就沒有懷疑他。即使在陳寶蓮的事情上,川口美惠子都沒有說半句責備古占奎的話。


    這正常嗎?柳曼想。自己與這個川口美惠子沒有直接接觸過,對於這個日特頭子的思維與行事方式,簡直就是一個空白。


    但是,從“白影事件”一直到山田涼介現身梨花塢,這個川口美惠子的思維與行事方式還是有跡可循的。


    從這個角度看,川口美惠子善於玩“聲東擊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遊戲。


    如此一想,柳曼後悔了:她不應該頂替古占奎進入暗道。


    她果斷地掏出左輪手槍,扣動扳機,將走在前麵的那個特務擊斃。


    她用手電筒往那家夥臉上一照,心裏一驚:媽呀,這不就是假扮古得錫的那個特務麽?


    她從那個特務手中拿過槍,又在他的身上摸索了一陣,找到了那家夥的證件,一看,上麵赫然寫著:吉田正平,中尉,影子隊員,代號水蛇。


    她迅速往回返。


    就在柳曼鑽進暗道的時候,在影壁的後麵走出了川口美惠子和香子(沈香英)。


    沈香英一直跟著川口美惠子,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不過此時,這個沈香英卻也是孕婦打扮。


    “少佐閣下,這個犬養浩二背叛了天皇陛下,應該遭到誅殺。”香子惡狠狠地說。


    “我早就知道他,從他父母親死後就知道他。不過,他隻是個雛兒,對我們的事業危害不大。隻是帝國白培養了他一場。”川口美惠子說。


    “可是他會把帝國培養他的事泄露出去的,這樣影響帝國的聲譽。還是盡早除掉為好。”香子說。


    “先放他一馬。以後收拾他也不遲!”川口美惠子按著自己的思維說。


    “少佐英明!”香子恭維了一句。


    川口美惠子又說:“從中國選調幼兒到日本去培訓,早已不是什麽秘密了,還輪到他去泄露?再說,現在我們撤離要緊。”


    “倒也是!”香子說。


    她們走出房門,來到房前的空場上。


    古占奎的家是座獨立的院落,空曠寬闊。房子後麵是竹林,房子前麵卻是一個空場。空場的麵積當有半畝左右。


    她們剛在空場上站下,天空中就響起“轟轟轟”飛機的引擎聲。隻見一隻大鳥飛臨空場上空,稍作盤旋,即往下落。


    突然,竹林裏,空場的四周響起激烈的槍聲。這是埋伏在內線的警察和青瓜、冬棗他們向空場上發起的攻擊。


    這是一架中型直升機。它落在空場上,就從直升機裏射出五六條火舌,這是清一色美國芝加哥衝鋒槍迸出的火舌,“噠噠噠!噠噠噠噠!”


    這種槍射出的子彈綿密而緊湊,簡直就是一場暴風驟雨,打得周圍的進攻者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頓時,驚心動魄的槍彈聲打破了午夜的沉靜。


    “走!”香子攙扶著川口美惠子就往直升機邊跑。


    隻有十幾二十幾步遠,川口美惠子捂著肚子,豆大的汗珠從臉頰上掉下。


    終於跑到飛機邊,香子把川口美惠子推上舷梯。


    可就在此時,又一隻大鳥從天而降,準確地落到香子的身後。


    這次飛來的卻是柳曼。她撤出暗道,立即看到川口美惠子逃命的一幕。她迅速掰起一根竹子,利用竹子竹梢的彈力,將自己送到直升機傍邊。


    眼看川口美惠子就要進入直升機,柳曼一伸猿手,扯住了最後一個,將她直接摔倒地下。


    正要去扯前麵那個,卻就在此時,直升機騰空而起,“咣咣!”一聲,直升機的艙門也被關上。


    直升機打了一個盤旋,就越升越高,漸漸地飛遠了。


    柳曼望著愈飛愈遠的直升機,既沮喪又無奈。


    埋伏在四周的警察們跑向空場,見柳曼的槍口下一個孕婦倒臥在地,微閉著眼睛。


    “這是川口美惠子?哎呀,活提了川口美惠子了!”


    人們歡呼起來。


    柳曼拿手電一照孕婦的臉,心中升起了一層疑雲。她從來沒看過川口美惠子,但卻聽倪海霞說過,川口美惠子天生一張瓷娃娃臉蛋。


    而眼前晃著的卻是一張爛柿餅臉,顯然不是川口美惠子。


    “說,你是誰?”柳曼一把揪起躺在地上的女人,瞅著她那個臃腫的身子,厲聲喝問。


    誰知女人哈哈大笑:“哈哈哈,我是川口美惠子呀!哈哈哈哈哈!……”


    在場的人都懵了,因為他們誰也沒見過真正的川口美惠子。


    這時彭鳳蘭跑了過來,向柳曼報告說:“柳營長,我們外圍的部隊守株待兔,活捉了兩個日本特務。”


    柳曼問:“彭連長,你們是怎麽活捉的呢?”


    彭鳳蘭說:“我們守在望淝崗的山腳,卻見一叢芭茅下鑽出兩個人來。我們圍裹而去,雙方對打起來。為了防止他們縮回去,我命郝排長用機槍封鎖住他們的退路。後來他們子彈打光了,就被我們活捉了。”


    柳曼心想,原來那條暗道通往山腳。


    也許有這種可能,原先這個小竹院是一條河的一個切口,河水不斷衝刷,切口以下形成了一條地下河。後來河流消失了,就變成了一條暗道。


    怪不得到現在房子傍邊還有一條小溪呢!


    柳曼吩咐把生擒的三個特務押往小客棧,讓人請古占奎來辨認。


    古占奎一直在惦記著那邊的行動。他雖然經過了特殊訓練,但是真刀真槍的幹還是第一次,所以他特別地緊張。


    這時聽說行動結束了,活捉了三個影子隊,還打死了一個,就以為活捉了川口美惠子了。他的心裏才平靜下來。


    可是到了小客棧一看,三個影子隊中沒有川口美惠子,隻有一個香子他認識,另兩個也不認識。


    古占奎對柳曼說:“那個香子是專門負責照顧川口美惠子的。另兩個我看都沒看到過,估計也是影子隊員,是專門搞聯絡工作的吧?”


    又說:“還有一個叫吉田正平,就是那個冒充我大伯的那個沒見。”


    “我在地道裏擊斃了一個,他就是吉田正平。喏,這是他的證件。”柳曼說,邊說邊從身上摸出了一個證件,遞給了古占奎。


    古占奎一看,就說:“沒錯。就是他。”


    柳曼就很後悔:這次又讓那個女鬼子跑掉了!她一定是前麵就上了直升機的那個了。


    就差那麽一點點,一點點呀!


    第二天,李和平和趙麗穎也來報告,山田涼介溜了。


    他們說,已經把山田涼介圍在一個方圓不到十華裏的地方。幾百人的搜索部隊,像用篦子篦那樣,竟然還讓他溜掉了。


    倆人的話裏帶有明顯的沮喪情緒。


    柳曼命令李和平和趙麗穎帶著參加行動的壽縣警方押著香子幾個特務返回縣城,向唐明友和羅時豐交差。


    她自己則帶著彭鳳蘭、青瓜和冬棗回了壽東南。


    臨走之前,她與古占奎進行了一次談話。


    古占奎心裏很鬱悶。陳寶蓮告訴柳曼,古占奎心事很重,他是擔心日本人的報複。


    柳曼問陳寶蓮:“是擔心川口美惠子的報複麽?”


    陳寶蓮說:“不僅僅是,還有那個叫犬養的,占奎的養父。占奎說,日本人不會輕易地放棄對他們這種人的追殺的。”


    柳曼單刀直入,說:“古占奎,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這樣,給你指條明路,就看你走不走。”


    古占奎抬起抑鬱的臉,問道:“柳長官,什麽路?你說吧!”


    “跟著我去新四軍,你可以在新四軍的敵工部工作,那裏需要你這樣的人材。至於陳寶蓮,她可以去醫院工作。”柳曼說。


    “我這種人,新四軍會要?”古占奎又有另一種擔心。


    “你把你的一切向我軍交待清楚。你剛從學校踏入間諜之路,一年多來並沒做惡事。這個我們可以作證。你隻要向我軍交代清楚,並表示願意為我軍工作,為抗戰工作,我軍一定會接納你的。”柳曼明確地說。


    顯然,這些話古占奎聽得進去。因為,他與柳曼的接觸,使他看清楚了,柳曼這人值得信任。


    而且,如果不跟著柳曼走,他還能到哪裏去?他一個有著特殊背景而又世事未諳的人,走到那裏都充滿凶險。


    “好,我跟著你去,我和陳寶蓮跟著你去。”古占奎堅定地說。


    就這樣,柳曼一行人中多了古占奎夫婦倆。


    後來,古占奎夫婦真的到了新四軍軍部,古占奎在軍部敵工部搞情報工作,陳寶蓮在軍部醫院工作。他們都改了名字。


    臨回縣城之前,李和平和趙麗穎也去了一趟梨花塢,告訴花兒母女倆,殺害何大叔的真凶跑去了淮南,其餘爪牙悉數落網。


    據審訊香子等人,得知,川口美惠子這次手裏隻有這麽些人,包括古占奎在內。現在這些人是降的降,捉的捉,跑的跑了。


    這次與影子隊的對決,雖然沒獲全勝,但也算是有不小的收獲。起碼,川口美惠子和山田涼介這兩個特務魔頭滾出了壽縣,影子隊可能在壽縣銷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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