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賜的傷沒什麽大礙,醫生讓他隔一天來換一次藥。陳上送他們姐弟倆回去,背著唐賜上樓如履平地,唐譯送他下來,真心地說:“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陳上看著她的眼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唐譯別過頭去,“你不要這樣。”她的心不是石頭做的,會膨脹也會破裂,禁不起他一次又一次的撩撥和遺棄。


    “不要怎樣?”他明知故問。


    “愛就愛了,分就分了,我不喜歡黏黏糊糊。”


    “我沒有跟你搞地下情的意思,我是光明正大的在追求你。連你弟弟都看出來了,難不成你要掩耳盜鈴?”一直以來正視的心情就這樣平靜無波地從他嘴裏說出來,原來做起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難以啟齒。


    “追求?”唐譯發出一聲冷笑,“原來你所謂的追求就是打擊我,侮辱我,欺負我,害我不得不辭職嗎?”


    “因為我生氣、嫉妒、不甘心啊,我討厭肖正豐跟你在一起,討厭他看你的目光,討厭你對著他笑,還有沈飛奇,最恨的就是他了。”


    “這關飛奇什麽事?”肖正豐她還可以理解,他們倆一山不容二虎,王不見王,可是沈飛奇跟他八竿子都打不著了,又礙著他什麽事了?


    “一見鍾情這樣的話你怎麽能隨便對他說?還有,為什麽你要嫁給他而不嫁給我?“某人的小宇宙徹底爆發,吃起醋來毫無道理可言。


    唐譯這才知道他跟唐賜的對話他在門外聽到了,無奈地輕撫了下額頭,“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情有可原,我自作自受嘍?”


    他幹笑一聲,“我真正的意思是,我們和好吧。”


    唐譯恨恨地看著他,“和好?我且不追究你偷換分手概念之罪,我隻問你一句:如此一來,你跟郝蕾之間算什麽?是你劈腿還是她是第三者?”


    饒是陳上伶牙利齒也被她說的啞口無言,聰明地換了個說法:“那我們重新開始吧。”


    她露出一個輕蔑的眼神,“重新開始?你不就怕我腳踏兩條船,玩弄你的感情嗎?”


    陳上這會總算領教了什麽叫做“飯可以多吃,話不能多說”了,苦笑道:“那不是氣話嗎?”


    “氣話?你潛意識裏如果沒有這麽認為,怎麽會說得出來?”


    “我就是小心眼愛記仇,你今天才知道啊?”


    陳上欣賞著她的歇斯底裏,原來她也會失控,隻不過平時裝得比他好,忍不住問:“潛意識裏,那天晚上,你真不喜歡?”


    唐譯突然連耳朵根子都紅了,用力啐了他一口,轉身就走。陳上沒有追上來。


    唐賜扶著門站在那裏,一臉擔憂地看著她:“你們吵架了?是因為我嗎?”


    “成天胡思亂想些什麽,關你什麽事了?”


    “那你們為什麽吵架?”


    “大概因為想吵吧。”吵完後,她非但沒有得到解脫,心情反而更煩躁了。


    “你大三暑假那會兒老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偷偷地哭,也是因為他嗎?”


    唐譯驚訝於他的記憶力和觀察力,直接否認:“沒有的事。”


    “我知道是他,我想起來了,他以前來過我們家。”


    “你還記得?”他那會兒才多大?三歲多一點,她自己都快忘了。


    “那你會跟他結婚嗎?”唐賜喋喋不休。


    唐譯每次隻要一想到陳家那一幹親戚便不寒而栗,露出一個酸澀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多話!時間不早了,還不上床去睡覺!”


    此後一個星期都是陳上開車帶唐賜去換藥。唐譯對他態度依然不冷不熱,不過比起以前的冷漠,明顯有所好轉,甚至允許他背唐賜上樓後留下來多坐一會兒,慢慢地變成沒有唐賜做幌子也可以登堂入室了。他就這樣重新侵入了唐譯的生活,以一種溫柔而霸道的方式。


    唐賜回家去了,她在陳上的安排下和嘉禾的朱逸見了一次麵,替公司拿下了一宗大單子。散席後唐譯問他:“剛才你為什麽一直看著我?我說錯什麽話了嗎?”害得她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遣詞用句,生怕出什麽紕漏。


    “我想看你是怎樣工作的,感覺很新奇,我隻記得你學習時的樣子。”陳上臉上的表情像一個孩子發現了有趣的玩具。


    “不專業?”


    “不,相反,你很會跟人談判。我覺得既驚喜又陌生,你變得不一樣了。”


    唐譯聞言抬頭看他,因為喝了酒的關係,加上又是夜晚,褪去了她平日裏的武裝,將真實的自己袒露在他麵前,“在葬禮上第一眼見到你,那麽的威嚴、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像那些我得罪不起的大客戶,隨時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然後我就死心了。”他又何嚐不是變得不一樣了?


    “那是裝的。”


    “裝得那麽像也要有幾分真情實感吧?”


    陳上頓了頓,“現在的我還是讓你沒有安全感嗎?”


    她沒有說話。


    沉默即是默認,他有些急了,“你在擔心什麽?”


    “不是擔心。”


    “那是什麽?”他似乎非要逼問出一個答案不可。


    “我沒有辦法再接受一次陳家人的簡約。即便是灰姑娘,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許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唐譯的回答慢吞吞的,她不會再重蹈覆轍,“鴻門宴”恐怖的經曆給她造成了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


    “那一次的責任在我,是我太急功冒進了,沒有平衡好各方麵的衝突,就把你推上了煙消彌漫的前線。現在我常常想,那時候我要是處理得技巧一點,我們就不會分手了。”陳上的表情很內疚。


    唐譯自嘲般笑起來,搖頭說:“唉,別提了,我更沒用,被你們家那些姑姑嬸嬸嚇一嚇就縮回殼裏去了,真是丟臉。”


    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睛同時笑起來。陳上握著她的手,輕歎說:“我們都變了,變得強大了,而我爸爸媽媽他們,也變了,變得需要我們去照顧他們。明天你願意跟我去一趟醫院嗎?”


    她知道他父親身體不好,輕聲問:“你爸爸怎麽了?”


    “他中過一次風,後來雖然好了,卻引發了很多其他的病症:心髒病、糖尿病、高血壓。我媽媽以前很爭強好勝的,自從我爸爸病了,她變了很多,開始吃齋念佛,常說現在她什麽都不強求,隻要家人身體健康就好。”


    唐譯有些心疼,像以前一樣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動作親昵,“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包括我們?”陳上急於得到她的承諾。


    她沒有回答,招手示意他跟上,“快走,明天一大早我還要上班呢,得早點回去睡覺。”


    第二天下午她請了假,陳上過來接她去醫院。她有些緊張,“要買點什麽嗎?”


    “什麽都不用買,病房裏的水果、鮮花多得一年都吃不完。”


    “那去‘禦膳坊’拿點粥帶過去吧。粥總得喝吧?”她問。


    “要清淡一點的。”


    “嗯,知道了。”


    他們趕到的時候,陳家的一些親戚剛好看完病人出來,站在走廊上還沒走,很注意地看著唐譯。陳上沒有多敷衍,跟大家打了聲招呼,領著她推開病房的門。陳父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麵容枯黃、消瘦,沒有一點血色。


    陳上見父親眼皮動了動,馬上附到他耳邊說:“爸爸,我帶了人來看你,這是唐譯。”


    陳父艱難地睜開眼睛,眼珠動了動。唐譯馬上站到她跟前,輕輕喊了一聲:“伯父!”


    他微微頷首,似乎這個動作讓他很吃力,眉頭皺了一皺。


    主治醫生見陳上來了,跟他解釋了一下陳父目前的情況,唐譯聽見他小聲說可能還要動一次手術,陳上揉了揉眉心問能不能不動手術,兩人隨後去了辦公室


    商討具體方案。


    特護進來見沒什麽事又走了。病房裏很安靜,隻聽見點滴緩慢滴下的聲音,厚厚的地毯消去了足音,白色的牆壁,深藍色窗簾,寬敞得讓人覺得壓抑。窗台上放著幾本書,她翻了一下,都是佛經,附有注釋,隨手拿了一本,竟然也看得下去。陽光慘淡得幾乎感覺不到暖意,天氣不好的年後,讓人昏昏欲睡。


    陳父發出一聲含糊的咕噥,在這靜如死水的病房裏顯得有些突兀。她站起來,見他並沒有睜開眼睛,輕聲問:“您要喝水嗎?”沒有回答。她想了想又問:“我讀報紙給您聽,可以嗎?”病房裏太安靜了,有一點聲音應該也不錯。


    她出去拿了一疊報紙進來,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病床前,埋頭讀起來,聲音不疾不徐,不輕不重,像輕盈的流水一樣充滿了整個房間。


    讀到一半有些渴了,她倒水喝,見他看著自己,眼神似乎比剛才清明了一些,知道他不排斥,便又坐下繼續讀。


    陳母送客回來,聽見病房裏有聲音,隔著窗口看了一眼,站在那兒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沒有打擾她,轉身來找兒子。


    陳上送唐譯回去,陳母叮囑他開車小心,別太累了,看了眼唐譯,說了句“你也是。”她趕緊點頭,“有空我再來看伯父。”


    此後她來看陳父,包裏總是放著一本書,沒事便讀給他聽。他似乎很喜歡,有次居然問她:“明天還來不來?”陳上太忙,總是來一會兒又走了,陳母醫院家裏兩頭跑,有許多的雜事要料理,盡管有特護,也隻是盡心盡責地照顧他的飲食起居而已。


    她忙說:“來,一會要晚一點兒。”


    陳父快出院的時候,陳母喂丈夫喝粥,隨口說:“小女孩長大了,繞來繞去兩人還是繞在了一起。你覺得怎麽樣?”


    陳父咳了一聲,“沒什麽不好。”


    “難得是孝順,阿上又喜歡她。算了,我們老了,想管也管不動了,且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吧。”


    陳上打電話給唐譯,說他有應酬,晚上不能去接她。


    “下了班我自然會回去,沒事也不用你接。”她口頭上雖然這麽說,然而被人這樣珍視、嗬護,終歸是讓人高興的一件事。


    她拿著包走出辦公室,同事見到她眉梢眼角還未褪去的笑意,打趣道:“喲,有什麽好事啊?春風滿麵。”


    “下了班心情當然好嘍。”她笑嘻嘻地說。


    她的助理湊過來,擠眉弄眼說:“唐經理,路虎帥哥今天來不來啊?”


    唐譯拍了拍她肩膀,“小朋友,你是不是想留下來加班啊?”


    小助理縮了縮脖子,吐舌說:“經理,人家好奇嘛。那天他在樓下等你,站在外麵抽煙,大概是剛下班,左手挽著西裝外套,右手插在口袋裏,白襯衫皺巴巴的,領帶鬆鬆垮垮掛著脖子上,西褲筆挺,皮鞋錚亮,旁邊停著一輛獵豹似的路虎,看得我差點噴鼻血。經理,你天天麵對他,會不會得高血壓啊?”


    唐譯笑著彈了一下她額頭,“有那麽誇張嗎?”


    小助理點頭如搗蒜,“有有有,絕對有,極品帥哥一隻!我男朋友就隻知道吃喝玩樂,成天看電視、泡網遊,真是人比人,氣死人。經理,你一定要把他拿下,好讓我們這些沒豔福的至少還有眼福可享。”


    “不要氣餒,極品帥哥都是從看電視、泡網遊轉變過來的,加油!”唐譯笑著鼓勵她。


    小助理握拳道:“回家我就要提著他的耳朵教育一番。”


    唐譯做地鐵回家,時間還早,順路到小區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蔬菜水果和日用品。她興致很好地做起飯來,正在廚房洗菜,手機鈴聲想起來。她甩著濕淋淋的手,從扔在沙發上的外套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是陳上。


    “吃飯了嗎?”他問。


    “還沒,正在做。”唐譯聽他聲音有些嘶啞,柔聲說:“你忙完了?喝了不少酒吧,早點回去休息。


    “嗯。”他似乎很疲憊,聲音有氣無力的。聽筒那頭傳來說話聲,他簡短地說了句“你也早點睡”,快速掛了電話。


    唐譯燉了個蓮藕排骨湯,因此晚飯吃得很晚。吃完懶得收拾桌子,她先去洗澡,去掉一身的油煙味兒。清清爽爽出來,見到歪著腦袋窩在沙發上睡覺的陳上,有些吃驚。她走進觀察他,首先聞到他呼吸間散發的濃烈的酒味,頭發長長了,亂亂的左一堆,右一堆,眼睛周圍全紅了,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渣,嘴巴緊緊抿著,似乎碰上了什麽難以解決的難題。


    她的心刹那間化成一汪春水。這是她愛過的那個男孩,至今依然為他心動,而他就在她身邊,活生生的,觸手可及,還有什麽比著更重要?她還在抗拒什麽?


    她隻要放下過,彎下腰來,就可以得列他,為什麽不呢?為什幺不呢?


    她蹲在沙發邊,把頭輕輕靠存他身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忽然間覺得沒有什麽比他還在她身邊更美好。縱然他的家人、親戚不喜歡她,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她可以忍耐,現在,她應該可以技巧性地處理這些事情。


    突然,陳上一個大力把她拽上沙發,壓在自己身下,“看什麽?”厚重的鼻音裏滿是笑意。


    “大家都說你帥,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帥。”她眨著眼睛做無辜狀。


    “結果呢?”


    她捏了捏他的臉,“不賴。”


    “就這樣,僅僅不賴?”他很不滿。


    “好好好,你貌比潘安。”


    “我不喜歡潘安,小白臉一個。”


    “你真難取悅。”唐譯推開他,坐起來把垂下的頭發撥到耳朵後麵,埋怨道:


    “你怎麽進來的?也不說一聲,嚇我一跳。”


    “門沒鎖啊。”他揉了揉鼻子,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單身女子一個人在家,大晚上居然不鎖門,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哪有不鎖門,我是沒來得及鎖好不好。”


    “狡辯。以後我天天來檢查你有沒有鎖門。”他一本正經地說。


    唐譯白了他一眼,“無聊。”


    “栽是說真的,好不好?”陳上拉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問她。


    唐譯不答,反過來問他:“你家的門鎖好了沒?小心後院起火……“


    他似笑非笑地說:“後院起火就讓它起吧,我現在隻想降火。”他一把抱起唐譯,在空中連轉了好幾圈,像跳旋轉舞一樣。


    她立馬頭暈眼花,天花板都在旋轉,緊緊抓牢他的襯衫,呻吟道:“別轉了,別轉了,我怕了你成不成?”


    陳上低下頭來,冰涼的嘴唇擦著她柔軟的耳垂輕聲問:”好不好?“


    她暈暈乎乎的,忙不迭說好。陳上抱著她穿過客廳,一腳踢開臥室的門。


    唐譯掀開被子穿衣服,陳上戀戀不舍地看著她,問她幹什麽。


    “碗還沒洗呢。你快起來,還不去洗澡,臭死了。”


    陳上衝了個戰鬥澡出來,臥室裏沒人,轉身來到廚房。唐譯在燉牛奶,藍色火焰一吞一吐像一朵盛開的花,照在她臉上忽明忽暗,他走過去磨蹭她,被她推開了。牛奶泡沫很快溢出來,她揭開蓋子看了看,倒在玻璃杯裏遞給他,“不是說胃難受嗎?喝完趕快回去。”


    “真無情。喝完可不可以留下來?”他跟她討價還價。


    唐譯瞪了他一眼,“可以,睡走廊。”


    陳上一邊穿鞋子一邊還在問她:“真的不可以?“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領子,親了親他的嘴角,“給人看見影響不好,別自己開車,讓司機來接你。我都願意了,你還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陳上也不想別人說她閑話,歎氣說:“什麽時候可以大白於天下?我不要一直偷偷摸摸做你的秘密情人。”


    “得了吧,你都登堂入室了,還偷偷摸摸呢!”


    “我會盡快讓我們的關係名正言順的。”他承諾道。


    唐譯的老板很器重她,問她願不願意去廣州開拓市場,可以組建自己的工作團隊。機會來之不易,這些都是她夢寐以求的,在職場上她可以飛得更高,走得更遠,但是現在她猶豫了,回答說她考慮一下。


    陳上興致勃勃跟她商量,“我們先訂婚。我都安排好了,下個月十八號在‘君悅’大飯店,兩家父母聚一聚,吃頓飯,這事就算定了。”


    他的高效率讓唐譯很吃驚:“這麽快?你父母同意嗎?”陳上得意洋洋做了個“ok”的手勢,“我媽媽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我爸爸說了句‘也好’,還問我想怎麽操辦。估計他們也急了,想抱孫子。”


    唐譯捶了他一拳,“你怎麽還是這麽沒正經?我都沒問過我爸媽,他們同不同意還不一定呢。就算同意,估計刺激也不小。”


    “難道你從來沒跟他們說起過我們的事嗎?”


    唐譯心虛地不說話。陳上不高興了,“你存心瞞著你父母,是不是?”他不高興歸不高興,還是說:“看來我這個女婿該上門拜見嶽父嶽母了,誰叫人家不上心了,我總要擔待她一點。”


    唐譯打電話回家,支支吾吾說要帶男朋友回家時,唐媽媽倒不怎麽意外,催著唐爸爸幫忙把家裏打掃打掃。唐賜回家漏了口風,哪禁得住唐媽媽的盤問,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出來。唐媽媽這兩年對女兒一心撲在工作上的態度很不滿,聽見她談了朋友,巴不得她趕緊嫁出去。因此對訂婚一事極力讚成。後來聽說了陳家的家事背景,又擔心起來,怕自家門第低配不上,唯恐唐譯嫁過去受委屈,很是發愁,直到見到準女婿,這才放下心來。


    陳上特地選了一個黃道吉日上門。天氣熱了,連開了好幾個小時車的他,加上緊張,後背上的襯衫全被汗浸透了。唐媽媽見到他,心想這孩子怎麽這麽眼熟。那天是周末,沈飛齊也回家了,拍著他的肩膀跟他打招呼,唐媽媽才想起來,他不是飛齊的朋友嗎,八九年前來沈家玩過,知道他們是同學,從小就認識,脾氣、性情彼此都了解,門第之差也就不這麽重要了。


    回到上臨上班,老板問唐譯的決定。她想了想說:“謝謝您的提拔和栽培,不過我要訂婚了,一時半會兒可能走不開。”


    她的老板是個女的,四十幾歲,結果一次婚後對婚姻徹底失望,專攻事業,職場上混得風生水起,恭喜她之餘忍不住說:“結婚是一件好事,不過新時代女性,尤其是像你這麽能幹的,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的。”


    “我並沒有放棄工作啊。”


    “可是你在放棄機會,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廣州,也可以結婚嗎,兩全其美,多好!”


    唐譯歎了口氣,“我恐怕兼顧不了這樣的兩全其美。”


    女上司勸她說:“結了婚你要是發現,還不就是那樣,算是好的。我結了婚才發現,完全不是那樣!人心是最難捉摸的東西,更何況是男人的心,隻有事業,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唐譯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說:“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害怕的時候我也想過壞的結局,畢竟生活不是童話,可是與其擔心阿上他以後會辜負我,我更害怕辜負現在的自己。不是因為阿上,也不是因為別人,是因為我自己心甘情願。”所以,有什麽好害怕的?


    不是因為你愛我,而是因為我愛你。


    女上司笑起來,“你比我想的通透。好啦,我就不搞破壞當惡人了,索性批假讓你專心訂婚去吧。”


    訂婚那天,雖然隻開了五桌席麵,然而該來的親戚都來了。陳單桐感歎說:“沒想到他們最後還是纏在了一起,不得不說,緣分呐,剪都剪不斷!早知道,那時候攔什麽攔,順水推舟得了,樂得做人情,好過現在不尷不尬的。”


    木已成舟,以後大家都是親戚,在座的人不會沒眼色再說什麽不中聽的話,縱有不滿也隻能放在心底。陳姑姑酸溜溜地說:“這可是活生生的灰姑娘的童話,了不得,以後大家都學著點!”她在陳上跟郝蕾分手後,提出要給他介紹女朋友的話,陳上當時心情正不好,口氣很衝,“你能不能消停點?你給我介紹朋友,能保證我們一定不分手嗎?如果我們分手,你要是能給我一千萬,我二話不說,立馬就去相親!”把她氣得半死,好一陣子連陳家的門都不上,對唐譯自然更是沒有好臉色。


    陳父在旁邊聽見了微笑說:“人家可不是灰姑娘,名牌大學畢業,大公司的部門經理,年薪二十萬以上,配我們家那混小子那是綽綽有餘,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氣。”


    大家料不到陳父居然這麽袒護這個兒媳婦,不敢再亂開玩笑了,悶頭吃菜,陳單桐低聲說:“姑姑,你少說兩句吧,以後說不定咱們求著人家的時候多著呢。”她用筷子悄悄指了指陪父母坐在另外一桌的唐譯。


    唐譯不動神色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讓在座的諸人頗有風水輪流轉之感,陳姑姑失落感更甚。


    唐譯臨時代老板去外地出差,回家收拾行李的同時猶不忘給陳上打電話。


    “你怎麽比我還忙?去多久?”


    “有可能十天,也有可能半個月,說不好。”


    “我還想著周末咱們去約會呢。”陳上歎了口氣,“什麽時候走?我送你去機場。”


    唐譯現在不跟他客氣了,“晚上八點的飛機,不急,時間還早,下了班你再來接我。”


    過了不到半個小時,他就來了。唐譯給他開門,“怎麽就來了?”


    “帶上身份證和戶口頁,我們先去辦點事。”他的樣子很平靜,讓唐譯摸不著頭腦,“幹什麽?要不要護照?”


    直到車子拐上去上大的主路,她才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著他,“不會吧你?這也太急了吧?我還要趕飛機呢。”


    “放心,來得及。”


    車子在上大附近的民政局前停下。比起上次登記時的一波三折、驚心動魄,這次他們隻用了十幾分鍾就拿到了兩張大紅的結婚證,過程異乎尋常的順利。


    此事大大提升了陳上對國家事業單位的印象,他滿意得甚至說要送一麵錦旗給人家。


    唐譯把結婚證放在胸前暖了暖,打開來看見兩人的照片,笑得傻乎乎的,心裏的塵埃終於落定了。


    “回去吧。”她帶著結婚證去出差,開玩笑說:“我要是能帶著這張結婚證進棺材,此生也算圓滿了。”


    陳上在機場跟她吻別,咬著她的嘴唇說:“放心,我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書版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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