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她簡單衝了個澡,正在化妝,接到夏文倩打來的電話,“陳上問我你住在哪兒。”


    現在隻要一提到這個名字,就可以令她心情不快,“他想幹什麽?”


    “他對你似乎還是念念不忘呢。”


    得了吧~!她之所以會這麽說是因為她不知道這中間發生過什麽,“哼,那郝蕾呢?他想腳踏兩條船?”想到他對自己竭盡所能的言辭上的侮辱,還有那天晚上發生的親密行為,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原諒自己,隻能罵自己犯賤。


    夏文倩沉默了,試探地問:“離婚了的都可以複婚,你們沒有可能?”


    “我已經不做這樣的白日夢了。”她掛斷電話,一改往日職場上端莊幹練的形象,超短裙,過膝靴,金色的皮外套,長發散下來,儼然一個追逐時尚的“潮女”,肖正豐見到她眼前一亮,殷勤地替她拉開椅子。現在他不是她的上司,和那些想要追求她的男人沒什麽不一樣,唐譯也就安然自得地享受她的服務。


    聊天的氣氛還算愉快,兩人有意避開了工作上的事情,不過肖正豐在字裏行間暗示她,年底公司人事上可能又一次大洗牌。她暗暗地想,他這是提醒自己別站錯了隊伍?


    他開車送她回去。下車前唐譯鬥膽問了一句,“你會幫我嗎?”肖正豐手指點著方向盤不說話。她登時懊惱不已,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說出這麽天真的話來。他走下來替她打開車門,“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失禮,不過我真的有些急: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間嗎?”


    唐譯原本以為他會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自己送羊入虎口,就連拒絕都顯得分外矯情,聞言大鬆了一口氣,忙不迭說:“當然沒問題。”


    肖正豐打量她的“香閨”,簡潔,明了,幹淨,讓人感覺不到是一個女孩子的臥室,“你一個人住?”


    “另外一人去東北出差了,你隨便坐。”她跟人合租了一套兩室一廳,對方雖然是男生,好在是做it的宅男,交友少,愛幹淨,跟她一樣,一月有大半個月出差在外,兩人互不幹擾。唐譯很懷疑它的性取向,不過隻能是腹誹。


    她洗了水果請他吃,他吃完一個蘋果要走。因為是第一次上門,唐譯執意要送他下樓。兩人在路口揮手道別,她看著他的車子開遠這才返身,突然一束車燈照得她睜不開眼睛,角落的陰影裏靜靜地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她一直沒有注意,不知道車子在這兒停了多久。


    車燈亮了一會又暗了,穿著黑色大衣的陳上推開車門,渾身冰冷的氣息迎麵撲來。唐譯見到他,意外卻不慌亂,倔強地別過頭去。


    兩人對峙著,最後陳上敗下陣來,哼了一聲,“看來你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過得不好。”語氣尖銳而嘲諷。


    一開口就是這樣的針鋒相對,唐譯極為惱怒,“我不想看見你。”言畢快速走進樓道裏麵。


    他跟了進來,姿態緊迫逼人,“你不解釋一下?”


    唐譯頓住前進的步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身,仰著下巴說:“對你,根本就不需要。”


    陳上氣急,眼睛裏有兩簇火光在燃燒,“好,好,好,我會讓你想起來的!”他的眼睛停留在她衣物外裸露的肌膚上,她穿成這樣,不就是想要方便誰嗎?他扯住她,一把把它按在冰冷的石牆上,在人來人往的過道裏就要欺負她。


    唐譯奮力掙紮,趁他不注意,從他腋下機靈地鑽了出來,逃得遠遠的,一臉憤怒地看著他,“你以為我是什麽?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得逞?”她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她無法忍受,根本不想麵對他,也不等電梯了,推開反方向安全出口的門,走樓梯上去。


    陰暗、逼仄、死寂、寒冷的樓梯似乎怎麽爬都爬不完,和自己的處境何其相似-都是看不到出口。


    陳上本來是想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的,千裏迢迢不惜來到北京找她,可惜她並不領情,他覺得自己愚蠢得不可救藥,被打了一巴掌不夠,還要伸出另一邊臉給她打。


    他報複的手段很激烈,一下把唐譯推倒懸崖邊上。


    公司高層知道了她跟肖正豐關係密切的事,找她去談話,把肖正豐送她回去的照片拿給她看,角度照得很清楚,有拉手,有擁抱,有對視,看得唐譯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領導沒有責備她,隻是語重心長地提醒她要注意影響。談戀愛不是不可以,秘密地談,別人管不著,自己怎麽這麽不小心,讓有心的人抓到把柄,一擊致命?一手提拔的上司對她很有幾分恨鐵不成鋼。


    唐譯默然無語,就拍下這些照片的人,除了陳上還能有誰?他又不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除了氣憤,她更多的是要考慮著呢麽挽回局麵,公司裏沒有明文禁止辦公室戀情,出了這樣的事,一般都是職位低的人主動辭職,為的是維護對方。公司不至於會逼她辭職,她擔心


    的是從此以後她將不再受到重用。


    好的不靈壞的靈,她的擔心很快變成現實。公司沒有升她的職,而是從別的地方空降了一名經理過來,而原本低她一級的溫遠之二級跳成為她的上司,肖正豐也收到牽連,被派去鎮守上海。


    麵對這樣的情況,她覺得怒不可遏!接到人事調動的那天,她根本沒有辦法工作,那天她正好在上臨,她出差出得都快把上臨分公司的門檻踏破了,數年心血就這樣被他毀於一旦,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誓死要找罪魁禍首算這筆帳。


    她知道陳上隻要不出差,一般都是回家住,耐心地守在陳宅大門口。夜幕降臨,黑夜和星空讓她想起分手的那個晚上,當年的她痛徹心扉離開這兒,今天的她滿腔怒火地回來,總之,都是不好的結局。


    一輛車子遠遠地駛過來,不等它停止,唐譯衝出來攔在前麵。車子緊急刹車,陳上看清楚是她,氣的破口大罵:“你找死啊,要死也別死在我麵前!”要不是他反應快,真的撞上去怎麽辦?


    唐譯往外拉車門,陰森森地說:“下來!”


    陳上不緊不慢推開車門,麵對她毫無懼意,鎮定自若地批評她:“你這樣,真難看。”


    唐譯出其不意甩了他一巴掌,冷聲說:“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目的。還有,我再難看,也比不上你的卑鄙。”


    陳上似乎早就預料到有這麽一天,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輕易被她激怒,“看來我們是五十步笑百步,誰也沒有比誰好到哪裏去。”


    “我很高興你有這麽自知之明。”唐譯怒極反笑,還想再甩他一個耳光,可惜沒有成功。陳上牢牢攥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似乎要把她捏碎,原話奉還,“你以為我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得逞?”


    唐譯動彈不得,隻得惡狠狠地盯著他,“放開我!”


    “你打了我,還想全身而退?”驕傲如他,怎麽咽下著口氣?


    “難道我會怕你?”他把她逼到這個地步,感情、事業一塌糊塗,她還有什麽可畏懼的?


    陳上的臉色很嚇人,二話不說把她拖進車裏,“試一試就知道了!”他把她壓在身下,用先天的優勢困住她。聞著她的氣味,令他想起了在賓館的那個晚上,這些天他常常想起,很快蠢蠢欲動。


    唐譯忍了許久的眼淚掉下來,“你可不可以放過我?我隻不過想要好好地生活,看我痛苦真的令你這麽愉快嗎?”


    他沉默了。


    “不要讓我瞧不起你。跟誰在一起,你就對誰好一點,不要總是這樣傷別人的心。”他有女朋友,而她,將來總是要嫁人的。


    他看著她在自己懷裏顫抖,滿臉是淚,牽動了內心最柔軟的情懷,情不自禁吻去她的淚水,低聲問:“你有為我傷過心嗎?”


    唐譯痛恨地推開他坐起來,聲音變得冷硬:“我寧願我沒有。”她為他流過淚,他永遠都不知道,就連現在,他也可以視而不見。


    “我無法釋懷,不知道怎樣才可以忘記。”他的聲音突然變得灰敗,無法忘記表示對她還有奢想。


    唐譯猜他的心理,無非是當初他被她甩覺得沒有麵子,至今耿耿於心,氣得說:“那你想怎樣?也甩我一次,這樣夠不夠?”


    “那也要你給我機會。”陳上直視它,話裏有話。


    她此刻情緒接近崩潰的邊緣,哪裏聽得出來,冷笑說:“我何德何能,給你機會的是郝蕾吧——”她察覺到這話頗有幾分吃醋的意味,連忙頓住了,手放在車門上,背對他說:“以前沒有了斷的今晚一並算清楚,我沒有欠你什麽,你也不曾負我。以後見麵的機會相比不多,我們就此別過。”她已下定決心辭職,不會再頻繁地回上臨出差。


    然後她推開車門,再次在他眼前消失。風吹起她的長發,一點一點融化在無盡的夜色裏。


    唐譯到處投簡曆,招聘的公司雖多,合心意的卻一個都無。她很焦慮,現在的公司她一天都不想多待,然而辭職前她必須找到新的工作,方才保險,她不想把自己弄到失業的地步。別的公司給她開出的條件比現在隻低不高,她想要有更好的發展,除非離開北京,南下尋找契機,或許能殺出一條血路。


    謝得得知她在找工作,提議道:“你何不回上臨?現在上臨發展得很快,大型公司規模不必北京,上海差,人才競爭又沒有那麽激烈,憑你的資質,上升空間無可限量。”


    唐譯沉吟不語,她擔心上臨在陳上的勢力範圍內,他要誠心跟她為難,恐怕會受他掣肘。與此同時,上臨的一家同行通知她來麵試,應允她經理的位置,薪水也比過去提高了10%。她很心動,心想陳上未必會這麽無聊,有空給她小鞋穿,自己不要自作多情、杞人憂天了。她接受了新的聘書,過完年便走馬上任。


    她代表新公司去競標,會場上碰見了陳上一行人。他被眾人包圍著,很注意地聆聽,說話的聲音緩慢、有力。她很尷尬,上次她還信誓旦旦地說以後不會再見麵了,沒想到這麽快就自打嘴巴。


    她悄悄地從他們身邊經過,不想引人注意,哪知事與願違。塗經理熱情地跟她打招呼,“唐經理,你也來了?”她“嗯嗯嗯”地點頭,一一跟人打招呼,最後硬著頭皮喊了一聲“陳總”。


    “嗯。”陳上點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跟她寒暄:“唐經理,最近過得怎麽樣?”


    唐譯咬牙切齒地回答:“托您的福,好極了!”簡直就是好得不得了,這個年過得焦頭爛額,害得她連家都沒有回。


    “那就好,回頭一定請你好好吃頓飯。”某人眼睛裏閃著促狹的光。


    唐譯氣得要命,不甘示弱地說:“不敢當,我等小人物,不敢勞陳總您的大駕。”見他旁邊的人臉色有異地看著她,忙客套了一句:“以後還請陳總手下留情,多多關照。”


    “多多關照,那是自然;手下留情,更沒問題!”他看她的眼神很是曖昧,仿若她一絲不掛,用她隻能聽懂的話說的冠冕堂皇。


    唐譯十分惱怒,更多的是羞憤,當著眾人的麵不好發作,重重哼了一聲,道了一聲“失陪”,快步走開。


    出來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冰冷的細雨,下班時間,出租車全部滿載。她等著不耐煩,又沒帶傘,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她忘記了上臨可不是北京,一年到頭,空氣濕潤得幾乎可以擠出水來。


    一輛路虎在她麵前降下車窗,陳上的頭從裏麵探出來,“這個時間,你很難打到車的。”她裝作沒聽到。他這是幸災樂禍?她不需要他“好心”提醒。


    陳上見她不理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還是拉下麵子問她:“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我寧可走路回去,也不坐你的車!”她轉身就走。


    “喂!”他在後麵按了一聲喇叭,試圖挽留她。


    她頭也不回,“留著送你女朋友吧!”她決定坐地鐵回去。


    陳上右手撐在額頭上,許久沒有動作。後麵的汽車鳴喇叭催他,他懶洋洋地發動車子,對著鏡子挑了挑眉,嘴角上揚,露出的笑容隱含一絲得意。


    不需要像以前那樣兩地跑,工作上輕鬆不少,至少周末她也有時間逛街購物了。夏文倩追隨範從思回了北京,以前的同學早就各奔東西,不工作的日子她居然覺得無所適從。她決定好好犒賞自己,至少在裝扮上不能落於人後。


    上臨說大部大,說小不小,在“新世界”試衣服的時候居然碰到了郝蕾。她在試婚紗,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手指上豌豆大的鑽戒水晶燈下閃閃發亮。郝蕾見到她,心無芥蒂地把她介紹給自己的未婚夫,大有炫耀的意思。陳上算什麽,她早拋到腦後去了!


    她有些蒙了,居然替陳上打抱不平起來,“你們分手了?”話一出口,她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不然怎麽辦?他又不肯跟我結婚。我年紀大了,等不起。”她一臉的理所當然,沒有絲毫愧疚。


    唐譯突然有些可憐陳上,接二連三被女人甩,大概也是因為他的人品有問題吧?她覺得快心,真實報應啊!


    郝蕾滿不在乎地說:“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我想通了,跳出你們之間的樊籠,結婚去也,從此眼不見心不煩。”她敢爭取,就敢放棄,世上的人和事哪有什麽會永垂不朽?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偏執,她很慶幸自己抽身退步早。


    唐譯無話可說,她一向聰明,知道怎麽取舍,旱路不通就改走水路,不像她,讀了這麽多年的書,隻學會一棵樹上吊死。


    郝蕾誌得意滿地跟她揮手道別,壞心地想:你們且折騰著吧,能不能修成正果還是未知數呢。反正她早就放下陳上,立地成佛了。


    最近唐譯的工作頗為不順。新招聘的一個主管本事不大,脾氣卻不小,給她惹下了不小的麻煩,把一個重要客戶得罪了。她沒力氣罵人,趕著打電話道歉,對方不肯接受,她正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補救。今天早上,老板下了下一季度的指標,給她部門定的銷售額比同期增長了10%。這一番上下夾攻,讓疲於應付的她更覺心力交瘁。


    所以當唐賜打電話跟她說他到了上臨時,她早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她過年沒有回家,唐賜學校因為修廁所而放假,想要去上臨玩,唐媽媽便讓他來看她,順便帶一些吃的給她。


    “你在我公司樓下?怎麽來的?”她很是吃驚。


    “飛奇哥哥送我來的。”


    “我現在在外麵。你們在附近找個地方坐,我這就趕來。”她親自上門跟客戶道歉,卻被告知對方出差了,害她撲了一個空。乘電梯下來,對麵是氣派的陳氏大樓。她橫穿馬路站在那裏等出租車,好半天也沒見一輛,煩躁地想不要碰見熟人才好。正是中午吃飯時間,陳氏的員工三三兩兩走出來,很不巧地碰到了邱助理,手裏提著好幾份外賣。


    幾年不見,邱助理還是老樣子,清瘦,禿頂,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一點都沒有變,對她很和氣,跟她聊了好一會兒的天,以長輩的語氣問她工作怎麽樣。她戀戀不舍地望著一輛出租車在自己跟前疾馳而過,跟他說自己找“嘉和”的朱總有事,不過他不在。


    “不在?中午他還約了陳總一塊吃飯呢。”邱助理隨口說道。


    “啊?”唐譯這才明白過來自己被耍了。被耍不要緊,重點是對方這樣的態度是不是意味著想和他們公司結束業務往來?不然不至於做得這麽絕情。想到這裏,她頓時憂心如焚。她經理的位置還沒坐熱呢,決不允許丟掉這麽大一個客戶。


    邱助理接了一個電話,說了句“馬上到”便掛了,晃了晃手裏的外賣,“陳總臨時召開會議,放了朱總的鴿子,讓我帶飯給他。我走了。”


    原來大老板也吃廉價的快餐,唐譯有些意外。跟邱助理道別後,她氣喘籲籲趕到公司附近的“肯德基”,埋怨沈飛奇不該帶唐賜吃這種沒營養的快餐。快到十二歲的唐賜已經長得和姐姐一般高了,額頭寬廣,眉清目秀,就是有些瘦弱,穿著藍白校服和球鞋,聰明,懂事,也挑食,調皮。


    沈飛奇聽而不聞,拿著宣傳單問唐賜:“最近新出了一個品種,咱們要不要嚐嚐?”


    唐譯磨牙,警告他說:“沈飛奇!”手機響,她看也沒看接起來,放在耳邊還在說:“要吃你自己吃,不準帶壞小孩!”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在哪兒?”


    她看了眼屏幕才發覺是陳上,沒好氣說:“肯德基。”


    “你還沒吃飯?”


    她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你剛才跟誰說話?”


    “跟你有什麽關係?”她的態度很不客氣。


    陳上聽見那邊有人一疊聲叫她“姐姐,姐姐”,便問:“是你弟弟?”


    她沒有否認,見唐賜搖著她的胳膊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歎了口氣,“好吧,不許多吃。”唐賜歡呼了一聲,端了一餐盤的食物回來,沈飛奇還在點東西,她拿下手機,隔空喊道:“唉,沈飛奇,夠了,你不要太過分哦。”


    沈飛奇笑嘻嘻地走過來,“你不是也沒吃飯嘛,這種東西,偶爾吃一兩次還是可以的。”


    她對著手機說了句“我還有事”,便把電話掛了。三人從“肯德基”出來,沈飛奇來上臨有事要辦,先走一步,唐譯把弟弟帶回自己住處,拿出備用鑰匙給他,叮囑他一些注意事項,又趕回公司上班去了。


    一直忙到天黑才下班,剛推開大樓的玻璃門就聽到一聲喇叭響。她循著聲音往左邊看,一輛帥氣的路虎赫然停在那裏,車窗降下來,露出駕駛座上戴著墨鏡的陳上。她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嗨,好巧。”


    好巧個鬼,他是特地來等她的好不好!他有點詫異她態度的轉變,中午給她電話的時候她還愛搭不理的,清了清嗓子說:“我有事找你。外麵風刮的這麽大,嗯?????我們還是上車再說吧。”唐譯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坐了上去。


    “去哪兒?送你回去?”陳上簡直就是喜出望外,發動車子試探地問。


    她點頭她吸了吸鼻子,眼睛看著外麵沒有說話的意思。陳上也沒出聲,打開音響,輕柔的音樂流瀉出來,衝淡了空氣裏的沉默和尷尬。快到她住的小區的時候,用一種很不自然的語調問:“你認不認識‘嘉和’的朱總?”


    “朱逸?他怎麽了?”


    “你能不能安排我跟他吃頓飯?”她把事情的始末簡單說了一遍。


    原來她今天之所以這麽配合是因為有求於他。不過他並不介意,有求於他總比有求於別人要好。“就這點事?”


    光是這點事就夠她折騰的了,他還想怎麽樣?她不滿地瞟了他一眼。


    “吃飯沒有問題,其他的我可不能保證。”


    “隻要他肯吃我這頓飯,我就有辦法搞定他。”


    陳上來了興趣,側著頭看她,“你準備怎麽搞定他?跟搞定我一樣?”


    唐譯臉一沉,“你放尊重點!”車子還沒停穩,她迫不及待拉開車門,“總之謝謝你的幫忙。”


    “拿什麽謝?口惠而實不至?”他跳下來拉住她。


    唐譯甩手,回頭惡狠狠地說:“你想趁機要挾我?你愛幫不幫,我不稀罕!”轉身上樓。她氣自己鬼迷心竅才會求他,這些天受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陳上沒有上車,而是拿出一支煙點燃,用力地吸了一口。


    唐譯回家見到單腳一蹦一跳的唐賜,皺眉問:“你怎麽了?”


    他身份心虛,低著頭說:“崴了腳。”


    “崴了腳?怎麽崴的?”


    “不小心崴的。”


    她撩起他的褲腿看了一眼,腳踝處呈紫黑色,腫得跟饅頭似的,嚇了一大跳,“怎麽腫這麽大?你下午到底幹什麽去了?”


    他隻得實話實說,“溜冰去了,摔了一跤。"


    唐譯急得罵他:“那還不趕緊去醫院,冰敷有什麽用!有沒有傷到骨頭?”拉著他就要出門。


    他倒吸一口冷氣,慘白著一張臉說:“剛崴的那會兒還不怎麽疼,現在好像越來越疼了,連路都走不了。”


    唐譯早就抱不動他了,試著要背他結果差點把兩人都摔倒在地。她住的房子樓層不高,因此沒有電梯,左鄰右舍又都不認識,奔到窗口正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叫120,卻見陳上的車子停在那裏還沒有開走,不由得產生一種他們注定要糾纏不休的宿命感,認命地給他撥了個電話。


    陳上輕而易舉抱起崴了腳的唐賜一氣奔下四樓,臉不紅氣不喘,看的唐譯不得不感歎男人和女人天生在力氣上的差別。


    盡管都是男人,唐賜對陳上的接觸似乎很排斥,還未到車前便掙紮著要下來,對於他的幫忙,也一直沒有說謝謝。他默默坐在後座,以一種防備而試探的目光打量著左前方的那個男人。陳上回頭,接觸到他不友善的目光,挑眉想,這未來的小舅子好像不怎麽喜歡他呢。唐譯跟他說話,他顯得比平時沉默,不是點頭就是搖頭。


    到了醫院,他堅持要自己走,一把推開陳上伸過來的手。唐譯數了一下他的額頭,“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陳上在一旁抱胸笑說:“他是害臊了,得了,我不新娘抱了,改成朋友背,這總行了吧?”唐譯笑了,“年紀小小,事兒到挺多。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小時候他就抱過你呢。”


    說到這裏,兩人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想起了年少時放煙火唱情歌的那個晚上,時間到底流逝到哪裏去了,他們又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呢?


    唐賜趁陳上去拿藥的空擋問他:“姐,她是不是在追你?”唐譯複雜的心緒還未平複,斥道:“小孩子家,哪裏那麽多話!”


    “你不是說過要嫁給飛奇哥哥的嗎?”


    那都是他們小時候的玩笑話,至今還被大人拿來打趣,她有些尷尬,堅決否認:“瞎說!”


    “我喜歡飛奇哥哥。”


    “那你就把姐姐賣給他啊?”唐譯佯裝生氣。


    他低著頭不說話。唐譯摸了摸他的頭,"好啦,好啦,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回頭不許跟爸爸媽媽胡說八道,聽見沒?"他重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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