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奇心驟起,問徐端公這珠子是啥東西做的,但徐端公並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嚴肅的叮囑我道,這手繩從此我一刻都不能離身。


    ……


    回到家後,奶奶去地裏幹活,我留在家照顧我娘。


    自從我爹和我哥出事後,我娘神色一天比一天憔悴,身體也消瘦了不少,幾乎每天會偷偷的哭一次,每當這時,我心裏就跟刀割一般。


    我坐在炕沿上,用衣角給娘擦拭著眼淚,突然我娘一臉激動的哭出聲來,用手摸著空氣,眼睛緊盯著門口,哽咽著說道:“大娃,你終於回來了,你爹呢?你怎麽沒來?”


    聽到這些話,我心想,娘一定是太過於思念我哥,所以出現幻覺了。


    而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有人往我脖子後麵吹了一口寒氣,嚇得我一個哆嗦,我急忙轉頭看去,身後空蕩蕩,並沒有什麽人。


    難道真是我哥回來了?想到這裏,我頓時渾身都炸毛了,嚇的啊啊大叫的衝了出去。


    這時奶奶剛好回來了,她放下手裏的農具,問我一驚一乍的怎麽了。


    我指著娘的屋,說我哥回來了!


    奶奶臉色變了一下,隨即又瞪了我一眼,說我大白天的盡嚇唬人。


    我跟著奶奶一步一步走到我娘屋的門口,頓時我就傻眼了。


    隻見我娘臉色蒼白,眼睛緊閉著,但嘴角卻微微揚起,一雙手虛空緊握著什麽。


    奶奶畢竟比我多活了幾十年,看到這種詭異的場麵,也隻是愣了一下,就急忙跑了進去。


    而我卻好一會兒了才緩過神,也急忙跑到娘身旁。


    奶奶把娘的胳膊使勁的壓下來,又用被單將娘的身體嚴實的蓋住。


    我頓時就嚇哭了,而奶奶卻不以為然的跟我說:“現在我老孟家,就剩你一個獨苗子了,你這背時的娘又一病不起,我也這麽老了,一個人養不起三張嘴,這背時娘們死了正好,她自己也解脫了,我也能輕鬆點。”


    我聽完奶奶這話,心都感覺涼了,抱著娘的屍體就嚎啕大哭起來。


    奶奶狠狠的拗了一把我的耳朵,氣呼呼的罵道:“哭啥子哭,她又不是你親娘,你哭死她也不心疼你。”


    奶奶這句話如同雷電一般劈在我身上,我的心也跟著狠狠的顫了一下,同時腦子裏一片空白。


    我抹了一把眼淚,看著奶奶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奶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臉色變化不定的看了我一眼,急忙打岔道:“還愣著幹啥子,快去請徐端公過來,看看你娘是不是著邪穢了。”


    我愣了一下,又趕忙點了點頭,就一路狂奔到徐端公家。


    徐端公見我一臉火急火燎的,微皺著眉頭問我咋的了。我三言兩語說不清,就把他拉到了我家。


    剛走進我家院子,徐端公突然麵色一變,嘴裏喃喃道:“哪裏這麽重的陰氣!”


    我二話不說拉著他跑進我娘的屋裏,奶奶正坐在炕沿上,見我和徐端公回來,急忙走過來,一臉愁容的對徐端公說:“端公,你快幫我看看老幺他娘這是咋的了,怎麽一下子就死了?”


    徐端公急忙走過去,一把掀開蓋在娘身上的被單,翻了翻娘的眼皮後,臉色變的越發凝重。


    從徐端公的神情中,我隱約感覺到這事兒不會簡單。


    過了好一會兒,徐端公才緩緩說道,我娘是被我哥勾走魂兒了,下一個可能就是奶奶,也可能是我!


    聽到徐端公這話,奶奶一臉不敢相信,使勁的搖著頭,說大娃子生前孝順,做了鬼也是好鬼,不可能會來害我倆。


    徐端公歎了口氣,解釋道,人活著身上有天生的本善,要是壽終正寢,鬼魂就會帶走生前的本善,成為有“人性”的鬼,但若是死於非命,就會有一口怨氣卡在鬼魂喉嘍裏,從而迷失它的本性,成為一隻惡鬼。


    奶奶了解後,身子一下癱軟的靠在牆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問徐端公怎麽才能驅走我哥的鬼魂。


    徐端公轉過頭看了看我,說道:“這種怨鬼是驅不走的,隻能徹底消滅!”


    徐端公這話一出,字字如同鋼釘砸進了奶奶心裏,痛的奶奶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奶奶頭腦還算清醒,她明白,如果不把我哥消滅,我和她遲早都得被害死,老孟家就真的絕後了。


    一向看重延續香火的奶奶,盡管很不忍心傷害我哥,但為了孟家,她隻能重重的點了點頭。


    奶奶表態後,徐端公說事不宜遲,就急忙讓我去果園找了幾根粗壯的桃木枝回來。


    徐端公蹲在院子裏,用菜刀將桃木枝削成七根木釘,然後拿了一把鐵鍬,領著我去了墳場。


    去往墳場的路上,我心裏頭一直毛毛的,怎麽也想不通,我哥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害死娘!


    到了墳場後,徐端公輕車熟路的找到我哥的墳,用鐵鍬在墓碑前挖了一個小坑,然後將七根桃木釘嵌在不同的位置,我瞄了一眼也沒在意,但將這些桃木釘的位置都記了下來。


    這時,徐端公割破自己的手掌,往七根桃木釘上各滴了滴血,又小心翼翼的將坑填住,還不忘讓我鏟一塊草皮蓋在上麵。


    等回到家,奶奶已經做好飯等著我們了,我實在沒胃口,連碗都沒端一下,就幹坐在凳子上,靠著牆打起了盹。


    沒過幾分鍾,徐端公搖醒我,讓我跟他找個地方把我娘葬了。


    由於我家最近實在拮據的緊,奶奶說什麽也不同意給我娘買副棺材,最後還是徐端公掏腰包,買了一張草席裹在我娘身上,將她草草的葬在了後山。


    我跪在娘那沒有墓碑的墳前哭了很久,徐端公又哄又嚇的,才將我帶回了家。


    一進門奶奶就拉著一張臉,厲聲問我怎麽這麽遲了才回來,害她擔心死了。


    麵對奶奶的關心,我卻感覺不到一點兒溫暖,反而發自內心的痛恨她。


    見我不但沒有理她,反而眼睛還直勾勾的瞪著她,奶奶一下就火了,用指頭戳著我的腦袋,嘴裏罵道:“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奶奶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了她,幾乎是咆哮著對她吼道:“你害死我姐,還不給我娘買棺材,你怎麽這麽毒!”


    我吼完後,奶奶張口結舌的愣住了,徐端公也麵露尷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奶奶突然眼淚婆娑的拍了幾下桌子,帶著哭腔對我怒斥道:“禾丫頭是撿來的,我不給買棺材的是大娃子他娘,又不是你娘,我可是你親奶奶啊,你這個不識得好心的瓜娃子啊……”


    奶奶又強調了一遍,娘不是我親娘,我這次抓準機會,問她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徐端公站在一旁也麵露好奇,似乎他也不知道這事。


    奶奶歎了口氣,拉著我坐下,緩緩的說道:“既然瞞不住了,那我就告訴你吧,這樣我心裏也能好受些……”


    十幾年前,奶奶有兩個兒子,我親爹是老幺。在我出生沒幾天,爹娘就將我托付給大伯,他們也沒說明緣由,隻是再三叮囑,我家任何人都不可去尋他們,還說時機到了,他們自會回來,但這一走就是十幾年,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從未回來過。


    聽奶奶講完,我心裏五味雜陳,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個事實。反觀奶奶,她哭的稀裏嘩啦,嘴裏還念叨著一個人的名字,“孟清……”


    我猜測,十有八九“孟清”就是我親爹的名字。


    看著奶奶嚎啕大哭的像個丟了糖的孩子,我不禁心生憐憫,可憐她,也可憐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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