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輕輕的幫奶奶捋了捋後背,舒了幾口氣,安慰她,“奶奶,既然爹娘臨走前說過會回來,那他們回來就是遲早的事,所以您也別太難過了,以後我再也不惹您生氣了好不好……”


    我話音剛落,奶奶眼淚婆娑的捂住我的手,牽強的笑了笑,說老幺長大了,懂事了,但奶奶不糊塗,誰知道你那背時的爹娘啥子時候才回來,奶奶這老身子骨,能不能撐到那一天還沒個準。


    奶奶這話道出,我被噎的啞口無言,張口結舌的看著奶奶,似乎想從她眼睛裏尋到答案。


    我心裏很清楚,奶奶和大多農村傳統觀念深重的老太太一樣,雖對外人極其的刻薄,但對自己的家人,盡管強勢,但更多的還是關心。


    這時徐端公坐在一旁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站起來,說天色晚了,他先回家了,明天他再過來。


    送走徐端公,奶奶去後院挫玉米棒子,我留在屋裏寫作業。


    晚上十一點左右,我正對著一道數學題,百思不得其解。就在這時,屋子裏的燈泡突然忽閃了幾下,接著一股陰風從門縫吹進來,頓時吹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急忙走過去將門關好,同時還插上了門閂。


    而就在這時,我還沒來得及轉身,突然就感覺到有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在我後腦勺上。


    我身體不由得僵住,神經瞬間緊繃,心也跟著高高懸起來,連呼吸也放慢很多。


    就這樣過了半晌,頂在我腦勺上的那東西一直紋絲不動,我不由得好奇心驟起,屏住呼吸,慢慢的轉過頭。


    入眼的竟是一雙懸空而立,膚色鐵青的赤腳,而頂在我腦勺上的東西,就是它!


    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慢慢的將視線往上挪去,腳的主人是一個渾身赤條條,肚子高高隆起的女人,女人脖子上栓著一根紅綾,掛在天窗上。


    看到這一幕,我頓時渾身都炸毛了,急忙大叫著往屋外衝,可門被我閂的緊,著急之下我雙手直打顫,半天抽不出門閂,而奶奶在後院忙活,更本聽不到我的聲音。


    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後咕唧一聲,下意識的轉過頭,隻見一個嬰兒的頭,裹著一層胎液,從女人下體滑了出來,眼看嬰兒就要滑落到地上摔死,我猶豫了一下,抱了一床棉被接在女人身下。


    嬰兒還在慢慢的往下滑,我心也跟著“撲通,撲通”的跳著,不到一分鍾時間,嬰兒血淋淋的掉了出來,就在其落在棉被上的那一刻,一道響亮的啼哭聲驟然從嬰兒小嘴發出。


    隨即赤裸女屍也跟著“嘭”的一聲摔在地上,我用掃把撥開蓋在女屍臉上的紅綾,看到她的麵容,霎時間我就愣住了。


    這女屍不是別人,竟是我娘,準確的說,是我大娘!


    我頓時發瘋了一般,轉身一腳踹斷門閂衝向了後院,看到奶奶後,我心裏鬆了一下,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


    等我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正午了,我躺在偏屋裏的炕上,徐端公坐在我旁邊,用毛巾給我擦拭著臉上的冷汗,而奶奶則蹲在地上,懷裏抱著一個嬰兒,用湯勺一點點的給其喂著羊奶。


    見我醒了,徐端公急忙問我還哪裏不舒服,我搖了搖頭,說沒有。


    徐端公鬆了一口氣,又指著奶奶懷裏的嬰兒,問我那女娃是誰家的,咋會出現在我屋裏。


    說著,奶奶還把那女嬰抱到我跟前,滿臉笑容的對我說:“你看這娃多心疼,要是沒爹娘要的,我就把她養了。”


    我急忙往後挪了挪身子,指著女嬰,幾乎是渾身顫抖著把她的來曆說了出來。


    可徐端公和奶奶卻笑嗬嗬的看著我,說我這幾天神經繃的太緊,多半是出現幻覺了。


    奶奶說著,又逗起了女嬰,我終於忍不住大吼出來,“我們不能養她,她是大娘鬼魂生的!”


    徐端公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問我如何證實這女嬰是我大娘生的?


    我聽到這話,疑惑的瞪了徐端公一眼,他好像巴望著讓我家收養這女嬰似的。


    但我也沒太在意,跳下床就帶著他倆去了我屋,我推開門後頓時就傻眼了。


    大娘的屍體不見了,紅綾也消失了,屋子裏幹幹淨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張口結舌的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徐端公,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辯解。


    奶奶這時告訴我,她發現女嬰時,我屋裏隻有一床沾著血的棉被,那棉被她在早上就洗幹淨晾後院裏了。


    我搖著頭,幾乎快要急哭,可徐端公不知道給奶奶灌了什麽迷魂藥,讓奶奶鐵了心的要養這個怪胎……


    結果誰也沒料到,這女嬰沒養幾天,好端端的就夭折了,同時村子裏還傳出一條新聞,說是隔壁村一個快要臨盆的小媳婦在前幾天失蹤了,這讓我不由得將女嬰和這事聯想在一起。


    不過見於我家這些天相對太平,我也就沒多想。


    奶奶處理完女嬰屍體後,交給我一籃雞蛋,讓我給徐端公送去。


    我提著雞蛋跑到徐端公家,敲了半晌門也沒人理,我心想著他可能有事出去了,就自作主張從他家側牆的狗洞裏爬了進去。


    我把籃子放在院子裏的木桌上,正準備離開,突然聽到正屋裏有人說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好奇心驟起,既然屋裏有人,那我剛才敲了半天門咋沒人理?我心想,難道徐端公家進賊了?


    想到這裏,我急忙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將籃子拿回,偷偷藏在苞米杆子後麵,想要看看是哪個賊,竟敢大白天出來行竊!


    結果下一幕我就傻眼了,隻見一個五六十歲,嘴角長著一顆黑痣的老太婆從屋裏走出來,徐端公低著頭緊跟在她身後,似乎很畏懼這黑痣婆。


    送走黑痣婆後,徐端公坐在門檻上點著煙槍抽了幾口,目光深邃的望著黑痣婆遠去都背影。


    我沒弄清楚徐端公和那黑痣婆是啥關係,所以就一直躲著沒敢出來,直到天朦朧黑了,徐端公才緩緩的站起來回了屋裏。


    我急忙爬出狗洞,一路跌滾摸爬的跑回家裏。


    奶奶見我滿頭大汗,褂子也被汗浸濕了一大片,臉一拉,詢問我是不是又跟那些野娃子跑去瘋了。


    我有口難辯,奶奶也沒再追究,又問我有沒有把雞蛋送到徐端公家。


    奶奶這話一出,我心裏隨即“咯噔”了一下,剛才跑的匆忙,我竟把雞蛋忘在苞米杆子後麵了。


    我怔怔的點了點頭,支吾著說:“送……送過去了。”


    ……


    半夜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心裏又慌又亂,那會兒我敲門時,徐端公分明在家,可他即不開門,又不應聲,這足以說明他和那黑痣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被他發現了雞蛋,那我豈不是暴露了!


    想到這裏,我急忙爬下炕穿好衣服,準備再去一趟徐端公家,把雞蛋籃子偷回來!


    半夜裏路上連條狗都沒有,月光蒼白的撒在地上,將影子拉出丈遠,多少有些滲人。


    我使勁搓了幾下胳膊上驟起的雞皮疙瘩,加快了腳步。


    走了一會兒,我恍惚聽到身後有人叫我,急忙轉頭看去,除了空蕩蕩的大路,哪有什麽人!


    我不禁心裏一陣發毛,腳步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起來。


    跑了一陣子,我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按常理,我早該到徐端公家了,而現在怎麽好像越走越遠似的,四周都是荒地,連村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這一來我就徹底慌了,站在原地再不敢往前走一步。


    而就在這時,我恍惚間到一道模糊不清的紅影從遠處慢慢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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