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和大舅領著乞丐老頭進來。


    老媽哭哭啼啼在燒冥紙錢,外婆對著小棺材嘮嘮不斷:“孫兒啊,你好走呀,家裏人會多燒紙錢,讓你沒在人間享福,下去了,也要享福氣的。”


    乞丐老頭一進了屋,絲毫不客氣,自來熟般邁開光腳丫子像出巡老官大搖大擺在屋裏巡看了一番,兜轉了一圈後,停在了小棺材旁邊,笑聲道:“嘻嘻,沒錯了,沒錯了,就是你了。”


    家裏舉白事,每人悲哀掏心,卻聽乞丐老頭莫名的笑,全家人都垮下了臉,尤其一向待人溫和的老媽,也都沉著臉,冷聲說:“哪裏來了瘋子乞丐,大牛,還不把他趕走。”


    老漢走了上去,對老媽說:“現在不能趕走。”然後把門口發生說了一遍。


    老媽也是一輩子的農村婦女,比起科學,她更多受一些山野詭聞影響,聽老漢說乞丐老頭能把我救活。她表麵是不相信,可心思還是出現了變化。


    哪位父母願意白頭人送黑頭人,怕是人白撞的,都會給自己一絲希望。


    於是,在老漢勸誡下,沒人趕走乞丐老頭,他們想看看老頭是否真有逆天手段,把一個斷氣了的男嬰救活。


    乞丐老頭傻愣站在小棺材邊笑了許久,那笑聲,嗤嗤,簡直和村頭那個賭瘋了的賭徒張大膽笑聲一模一樣。


    聽得老漢懷疑自己是不是傻乎了,怎會相信一個傻子,居然還是一個乞丐。


    語重心長歎了口氣,老漢見乞丐老頭啥事不幹,隻顧傻笑,更肯定心中想法,不想讓他幹擾我的清夢,就要上前驅趕他離開。


    剛抬起了大腳,乞丐老頭笑聲恰然而止,一臉愁苦自言自語:“幸好幸好,既是讓我給遇上了,還有救滴。”


    然後乞丐老頭轉過頭對我老媽問:“你生辰八字多少。”


    老媽愣了下,不以為然,竟下意識的把自己生辰八字說出來。


    得到了老媽的生辰八字,乞丐老頭徒然變了個人似得,挺直腰杆,雙眸深邃,氣質上更令人感覺眼前站著不是乞丐,是一位久不出世的高人,高深莫測。


    乞丐老頭手指捏訣,在各處指關節上按來按去。老漢識得,之前算命先生也做過,這個叫掐指一算,用來算命的。


    雖然讓江湖術士誆了一回,但老漢不糊塗,他還是相信世上存在真正本事的高人,空穴來風這個道理他曉得。


    所有人不敢打擾乞丐老頭,大約幾十秒後,乞丐老頭才自顧說了起來:“怪不得,怪不得。”


    老漢急了,他有種莫名感覺,感覺乞丐老頭真有本事,能把我救活,也不糾結禮貌問題,粗聲大嚷打斷老頭思考:“老先生,怎麽樣,我兒子能救活不。”


    乞丐老頭未回答,而是略有意味掃了一眼。老漢曉得,對大舅使了個眼色,大舅也曉得,本家人不多說啥,他也不好多幹涉。


    遵循老漢意思,好聲勸走了外公外婆,順帶把我姐姐帶走。乞丐老頭又吩咐了我老漢把大舅帶回來,說有東西要問問。


    老漢便把大舅帶回來了。


    如今,大廳存留四個活人,他們圍坐在篝火堆不遠。柴火時而發出劈裏啪啦斷聲,激閃起點點火光,映照周圍四張不同神色的麵孔。


    大家一言不發,乞丐老頭不說話,我老漢三人仿佛以乞丐老頭為首,他不說,沒人敢說。


    許久,待門外第一聲公雞啼鳴起時,大家才恍然回神,由於太過於專注,剛才對時間渾然不知,原來已達到第二天早上五點了。


    一夜未睡,老漢和大舅還好,男人,幹家裏下田粗活,身體強。老媽因傷心過度,經常哭,導致食欲不振,身子也差了,加上熬了夜,現公雞高啼時知道了時間,精神上不由鬆懈下來,眼皮沉甸甸,看上去昏昏欲睡。


    篝火也快燒完了,幾乎留下一堆灰燼。乞丐老頭拿起燒火棍,翻了翻,翻出了一塊還沒燒完的柴火,呼嚕嚕哈欠一氣,伸了伸懶腰,直接倒在地上,好像要睡著。


    老漢從晚上等到現在,心中著急,但一直忍讓,初來以為乞丐老頭白混,差點沒把他趕出去,後來看他擺出架勢,又覺得真有本事,才陪他搗弄了一個晚上。


    他不懂玄乎道門,隻能光顧乞丐老頭臉色,本以為乞丐老頭有顧忌,要選定時辰,未想到,等了許久,到頭來,竟等到乞丐老頭呼嚕想睡大覺。


    此時此刻,乞丐老頭倒是真睡著了,打雷似得呼嚕聲,讓老媽驚愕,老漢黑臉,大舅臉青。


    大舅脾氣暴躁,受不了乞丐老頭,氣鼓鼓的站起身罵:“姐夫,你看,我就說,這個混蛋乞丐就是想來騙吃騙喝,昨天叫我回來說有要事問我,誰都沒睡,反而跟他瞎鬧了一晚,小羅都不知道有沒有走好。”


    老漢最疼兒子,聽大舅扯上了自己不在人世的兒子,想了下,目前看來確實自己好像又被誆了遍,難忍得了怒氣,咻一下站起來,拳頭關節捏了啪啪聲響。


    連氣話都不想說,隻想揍那可惡乞丐老頭一頓。


    還沒動手,乞丐老頭不耐煩的睜開眼皮,抱怨了一句:“瞎折騰幹啥,我自有分寸,今天你們幫浩正下葬,記得作衣冠塚就好,不要真把浩正埋下去了,那時即便是神仙都無力回天。”


    老漢懵了,他一時之間哪知乞丐老頭口中浩正是誰,卻等了乞丐老頭一句才恍然大悟:“你家兒子我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羅浩正,原因今晚告訴你,現在去吧,記住按照我的話去做。”


    羅浩正!是我真正名字。老漢沒讀過書,不識很多字,但羅浩正聽起來文縐縐的,雖不及什麽羅富貴,羅二狗來得好聽,但感覺還不錯。


    他還想向乞丐老頭了解更多,回過神來,乞丐老頭已經睡香得很。因此不忍心叫醒他,抱再相信乞丐老頭一次心態,謹記乞丐老頭吩咐的話,急忙為我去籌備接下來下葬的雜事了。


    衣冠塚一般是找不到死者遺體設下的墳墓,像古代戰爭滿地屍體,死後了無法尋找回屍體的,多數以設一個衣冠塚以表把死者靈魂安葬回鄉。


    老漢自然不懂乞丐老頭要為我立衣冠塚的目的為何,但他隻能照做。


    把我從小棺材抱起,用另一條幹淨的布包好給我老媽悄悄送回房內。緊接著把以前的繈褓,給我準備的新衫小鞋放到小棺材裏麵,然後親自封棺蓋上。


    下葬時間定為五點,那是儀式開始,到真正下葬之前,要走許多步驟。農村對待死者不同城市人,一把火燒得了,村裏人為表敬意,一般采用土葬,再由親人親自送最後一程才算完事。


    大約六點,村裏的鄉親都往我們家裏集聚,領來一班哀嚎女隊同和尚法師,女隊對小棺材又跪又拜,聲淚俱下,非常敬業,連帶勾引起不少在場鄉親情不自禁抹走幾滴眼角淚水。


    女隊完畢後,輪到了法師超度,喃喃嗚嗚的,不知在念什麽咒語。反正一群和尚圍著棺材盤腿而坐,一位領頭中年和尚負責敲打木魚,其他和尚轉動佛珠念經。


    花費了約一個小時,總算完事。


    在鄉親們問候一輪節哀順變後,伴隨嗩呐哀樂,幾個青年抬起小棺材,老漢和老媽捧著黑白照片互相扶持走在前麵。


    村裏人死後都會葬在後山,那是曆代祖先安息的地方。


    本家人身披白麻衣,跟隨出殯的鄉親們手上綁一條紅繩,肩上掛一套粉紅色的毛巾,哀樂響徹村莊,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後山步行。


    下葬的位置早定下了,落在山腳。來到指定的位置,雖知道我不在小棺材內,但老媽哭得更厲害,畢竟她也不知道我能否會活過來,所以在她眼裏,這次下葬並不是做做樣子,自己的兒子真要塵歸黃土了。


    外公外婆也是,兩位老人年邁,受不住打擊,若不是大舅和老漢扶著,估計會暈過去。


    隨隊一名穿道士袍的法師高高拋灑了些紙錢,念念有詞了幾句,高聲叫著:“屬狗,屬豬,女人或者身子不好,上了六十的轉過頭去。”


    忙活了一會,算是搞定一切雜事,到要下葬的時候了,在法師的指導下,抬棺幾位年輕人嘿咻嘿咻小心翼翼把小棺材放置挖好的坑洞裏。


    跟著鞠了一躬,帶有悲傷語氣說:“唉,小羅啊,你在下麵要好好的,叔叔會想念你的,牛哥的翠花嫂叔叔會幫你看著,你就安心去吧。”


    話語落後,抓起地上一把黃泥撒到了棺材上,等同於送走了最後一程。


    之後,隨從的鄉親們都上前給說最後一句話,撒上一把黃土,算是好心送走死者。


    一切完畢後,法師不斷念經,揮動桃木劍,慢慢來到一個早已擺放好的東西麵前。


    兩塊泥磚上一塊瓦片成拱橋搭好,瓦片上貼張黃符,符上朱砂寫著正是我的生辰八字。


    “塵歸塵,土歸土。”法師高舉桃木劍,“好走了。”往下一點,瓦片卻安好無恙,不由皺了下眉頭,喃喃:“奇怪了。”


    按照經驗,瓦片一般都會自動裂開,代表死者好走。他甩了甩頭,似也想不通,輕喝了聲:“不要讓父母難過,好走吧!”


    用力一插,啪噹,瓦片裂開兩半,又高呼一句:“合土。”


    老漢和大舅兩位當家的男人,紛紛拿起鐵鏟,拋起最後黃土,把小棺材覆蓋好,安好了墓碑,點好足夠的香燭。


    在回去路程中,法師向老漢問:“羅大哥,你家孩子生前有什麽怨氣?”


    老漢一驚,搖了搖頭:“不會,小羅出生一直生病,咱們羅家也沒得罪過人。”


    “病死的,按道理不會有這麽大怨氣啊,奇怪了,奇怪了……。”法師不停搖頭,仿佛有許多疑惑纏繞心頭。


    聲音雖小,但老漢耳聰,仍能聽清楚幾句,心裏咕嚕,大概知道下葬時候估計出了些意外,他忽然想起了乞丐老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乞丐老頭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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