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舞和現代君駕著越野車沿海濱兜風。酣暢的搖滾樂一路奏響:


    dancewiththedevil,please……


    東林市的沿濱路分為南濱路和北濱路,南濱路是有名的娛樂場所,整條街延綿約兩公裏,沿街夜店林立,飲食歌舞等等一網打盡,一入夜家家店前皆是門庭若市。而另一邊的北濱路則由於開發得較晚,一直未成商業氣候,其特色便是寬闊筆直的車道,廣闊的視野,一旁臨海一側靠山,景色宜人,因此,若說到飆車族最愛的沿濱路,便是指北濱路了。


    此刻,路上到處是奔馳而過的車子,四周的分貝數被震得齊刷刷地上升,歌曲主旋律沉澱下去已分辨不出,隻剩下架子鼓、貝司組成的有規律的震響刺激著人的心跳和脈搏。君舞一手搭在窗邊,半眯著眼打量來來往往的車輛。這個時段來沿濱路飆車的青年一向不少,不過今天晚上的氛圍比起往常卻有點奇怪。保時捷、積架、悍馬什麽的自然是沒少見,可是來來去去疾速奔馳的車輛中機車的數量卻似乎陡然增加了許多,且往往撲麵一來便是浩浩蕩蕩的一群。遠遠的就能聽見滾滾咆哮的引擎聲,從君舞他們的車旁飛馳而過時激蕩出硝煙般火熱的氣流。看樣子技術頗為了得,不像是那種隻是為了顯擺和耍帥的飛車黨。


    “最近怎麽這麽多機車手?”君舞從搖搖欲睡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坐直了身子問身邊的現代君。


    現代君從後視鏡裏瞥到又一撥迎頭而來的重型機車:“據說是周末有車賽。”


    “哎?!”君舞更是來了興致,“機車賽?!在這裏?!”周末,那不就是說明天?


    “據說是在盤山公路。”


    “哈,那個地方啊,現在盤山公路一定人滿為患吧。”不過既然有車賽,最近的機車熱也可以解釋得通了吧。


    君舞看了看手表,已經差不多九點半了,估計再過半個小時那個萬年遲到男也該到了。她招呼現代君把車開到了兔子街。


    兔子街畢竟是老街了,已經再也見不著當年熱鬧繁華的夜市場麵,還不到十點,就已經安靜得聽不到什麽動靜了。


    車停穩,君舞跳下車來,轉身招呼人高馬大的現代君:“現代,你先回去吧。”


    現代君示意現代越野車是否要為她留下。


    君舞擺擺手:“算了,你開回去吧。我沒有駕照呢。”


    就這樣,等現代君的車子絕塵而去後,君舞搓搓手,又開始瀟灑的午夜漫步。


    希爾頓酒店。總統套房。


    眼鏡男阿杉和經紀人出去了。娃娃臉戴了一頂新運動帽,縮在臥室門外,正偷窺著裏麵不曉得在做什麽的雷歐,臉上不時綻開鬼祟的笑。


    尹洛威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麻木地按著手上的遙控器,電視畫麵一路閃,直到一個修長的身影擋在他的眼前。


    長發美男蹲下身,將手中的碟子放在尹洛威麵前的茶幾上,溫和地笑道:


    “吃點甜點吧。”


    ……這次,是櫻桃派……


    尹洛威駭然!這已經是一天裏第四次喂他吃甜點了!好幾次他聞到那股“滑溜溜”的香氣都差點背過氣去。


    忍無可忍!


    “雷歐!你窩在裏麵幹什麽?!是男人就出來!不要用這種變態方式折磨我!”


    長發美男眨眨眼,抬頭看著霍然起身朝臥室宣戰的尹洛威,一臉無辜。


    戴運動帽的家夥被來自起居室的怒吼嚇了一跳,剛要從門前撤退,臥室的門卻從裏麵拉開了。


    唰唰——華麗耀眼的金光閃過——


    待眼睛適應了光亮,尹洛威才赫然發現re-turn樂隊的主唱雷歐大人已穿戴整理完畢,非常有型有款地出現在大廳的燈光之下。墨綠的休閑西服,搭配素白t恤,穿在他這樣一米八五、寬肩窄臀的健美身材上,視覺效果非同小可,再加上那一頭海浪般飄逸的褐色鬈發,祖母綠的眼眸在白熾狀態下幽然沉靜,眼波中透著抹輕狂,成熟中不失瀟灑,高貴卻不失性感。別人會以為他是混血的模特,接下來要去走秀。誰會想到他是個搞搖滾的?尹洛威心想,他自己怕是連一點身為音樂人的自覺都沒有吧。


    “哇噻,leader!帥呆了……”運動帽在一旁興奮地吹起口哨,瞎起哄。


    “廢話。”雷歐酷酷地理了理外套的單襟,對著身後的落地窗,很在意地皺起眉頭,“是不是把頭發綁起來比較好……”


    “……”尹洛威啞然。經過這兩天近距離的觀察,他已基本確定,這個什麽傳說中re-turn樂隊生猛無比的鬼畜主唱,帥則帥矣,卻是整一隻正蠢材……


    “喂,你要去哪兒?”尹洛威察覺到有點兒不對勁,早上他偷聽到一通電話,如果猜得不錯,應該是雷歐打給君舞的。他和她究竟是什麽關係?


    雷歐雙手推開露台的門,悶熱的風一鼓作氣吹亂他精心打理的行頭,海浪般的頭發變成了海帶,使他不得不鬱悶地決定把頭發綁起來。


    “喂,你聽見我說話了沒有?”尹洛威有點不耐煩。


    “你師公我出去一下,乖乖在家呆著。”雷歐酷酷地手指沙發上的少年,低頭戴上墨鏡,想了想,又朝運動帽說,“青貓,你跟我一起去。”娃娃臉應了聲好,高興地從沙發邊跳(?)過去,雷歐開了門,兩人揚長而去。


    尹洛威氣結。他一向不是那種會被輕易挑釁的類型,不像北冥翔,芝麻大點事兒也要大發雷霆,那樣未免顯得他堂堂男子漢的氣量太過狹小。可是!他真是……真是受不了這個自以為是目中無人的男人!


    “放心,你應該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如果雷歐做的事情讓你這麽惱火,我代他向你道歉。”長發美男在一旁一如既往地微笑道。


    “……道歉不敢當。”尹洛威機械地轉過頭來,黑著臉,“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再拿甜點來煩我。”


    出乎意料的,長發美男居然愣了愣,好半晌才笑笑:“可以。”然後一手拿著一個盤子站起來,走到垃圾桶邊。


    乒哩乓啷——咚!!


    尹洛威驚怔地目睹昔日溫潤如玉的長發美男將手裏精美的甜點連同更精美的盤子一股腦兒用力摔進垃圾桶裏。


    他似乎是……生氣了……


    可怕的家夥……


    晚上十點。


    蕭瞳被人一直領進空曠的廢倉庫,這裏比他想象中還大,就像個地下停車場,不過頂部顯然更高一些,十來根柱子分散分布著支撐著頭上的重量。走到中央地帶的時候,再回頭去看來時的入口已經變得很小。帶頭的幾個人在這時候停了下來,放在蕭瞳右邊肩上的手也撤去,前麵的人轉過身來。此刻,蕭瞳被這群危險份子包圍其中。


    他們的頭兒點起一根煙:“這地方不錯吧?”


    蕭瞳沒有回話,頭一直順從地低著,然而垂在身側的手腕分別緊了緊,筋骨發出輕微的活動聲。


    “說實話,我挺佩服你的勇氣。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子通常難得像你這樣,懂得合作的好處。”頭目上前一步,近距離麵對蕭瞳,“現在,打電話給你老媽吧。”


    蕭瞳聞言,緩慢地抬起頭,一副意外的表情:“你們大老遠把我帶來這裏,就是讓我給她打電話嗎?”


    四周的人麵麵相覷,不明白此刻掛在蕭瞳臉上輕鬆的笑意意味著什麽。他們的老大則擰起了眉毛:“這有什麽好笑的?”心想:這他媽的難道不是綁票的標準程序嗎?


    “為什麽不早說呢?”麵對牛高馬大的眾人,十七歲的少年一改方才在茶座時的矜持和穩重,完全一副調侃的神色,“我沒有她的電話啊。抱歉了。”他的眼睛仿佛在說:真是遺憾得很。


    這種輕蔑的態度瞬間點燃了對方的怒火:“嗬嗬,看不出來啊!你果然跟生你的女人一路貨色!”說著,拳頭眼看著掄起!


    蕭瞳眼中閃過一絲鋒芒,早算準了這一拳,他已有十足的把握,隻是還沒等他率先給對方一記下馬威,那頭頭自己卻中途停下了動作,向身邊一個跟班側過頭去,剛才那跟班似乎是附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有人……”


    “噔……”極微弱的一聲,伴著更微弱的回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倉庫的遠端,那頭一片黑蒙蒙的,待大家都屏下氣來,隻聽見幾下類似撥動的聲響。


    那聲音斷斷續續地響了兩三下,蕭瞳已經分辨出是什麽,眉頭不禁輕微皺起。眾人繼續保持傾聽狀態,黑暗的盡頭安靜了一瞬,然後忽的,那不成調的聲音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變成了一串波浪般的音符。


    竟然在這亂七八糟的地方聽見有人在撥動吉他,蕭瞳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幫派的頭目不耐煩地朝手下使了個眼色,站在前頭的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聳聳肩,大咧咧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心中估計約莫是某個誤闖了他們地盤的冒失鬼,或者某隻剛剛成立還不懂得規矩的地下樂隊。


    蕭瞳一直盯著那兩人的背影走進暗處,還依稀聽到他們不太當回事的說話聲,大意就是讓那個沒眼見力的家夥趕快滾。


    可是就在那個頭目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蕭瞳身上的時候,突然從那個方向傳來“嗵!嗵!”兩聲重響,緊接著是那兩個人先後發出的吃痛的喊聲。


    吃了一驚,這位頭目倒也沒忘咒罵一聲“不中用”,隨即帶頭朝那邊大步走去。


    蕭瞳的肩膀被人一推,也被押著往那頭走。


    “到底是怎麽……”驀地看到仰躺在地上的兩人,幫派頭頭的話自動中斷了。


    他抬頭望去,不可思議,將他的兩名手下瞬間擊倒的竟然是一名女子!而且看樣子她僅用單手就擺平了兩個身高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男人。因為此刻她的另一隻手裏還握著一柄斷了一根弦的木吉他。


    頭目大為吃驚地瞪著五米外那道穿著高根鞋身影。那女子身後的倉庫卷門半開著,依稀能瞥見遠處建築物的輪廓。夜風吹起地上濕漉漉的冷氣,在那個背光的女子四周飄散。


    “……喲。我的學生?”君舞頗中性的嗓音在空曠的倉庫裏驀地響起。站在前頭的幫派頭目被冷不防嚇了一跳。看見人群後無精打采一臉無聊的蕭瞳,君舞彎腰擱下那把被人遺棄在這裏的壞了的吉他,向前走去。


    “你的學生?”為首的男人恢複了鎮靜,回頭看了看蕭瞳,半眯起一隻眼問道。


    “沒錯,他是我的學生。”君舞兩手揣在衣兜裏,走到與幫派頭目麵對麵的距離,歪著頭打量後頭的蕭瞳,“怎麽了?親愛的會長sama,你被人綁票了嗎?”


    蕭瞳遠遠地望著君舞,極為平淡地說:“與你無關。”


    這回答出人意料的直接,隱約還有點辛辣。君舞怔了怔,收回眼光來回察看眼前臉色鐵青的一行人。


    頭目也詫異地盯著君舞:“這麽說,你真是他的班導師?”心頭暗暗咂舌:這年頭班導師都什麽樣啊,不是流氓勝似流氓……


    “是啊。你好大的膽子,綁架了我的學生耶。”君舞瞪大眼瞧著麵前的流氓,一副“嘖嘖,你真是狗眼不識泰山”的模樣,然後抬起下巴笑道,“不過你現在跪下來求我饒過你的話,我還可以考慮寬恕你。”


    “等等。”還沒等那頭目怒發衝冠,蕭瞳帶著笑意提高的聲音從後麵及時插上,“對不起我打斷一下,這裏沒你什麽事吧?老師。”


    “你這樣說對一位人民教師來講是很失禮的啊。”君舞回以不耐煩的一瞥。


    領頭的男人還是頭一次遭遇這樣古怪的狀況,片刻就忘了要發火:“既然你是他的老師,應該知道如何聯絡這小子的媽媽吧,那就麻煩你撥個電話給這位同學的家長。”說話的同時,他使了個眼色,手下的人不動聲色地朝君舞所在的位置左右包抄而來。


    蕭瞳不由自主皺眉。他不相信這個號稱他們班導師的女人打算救他,被她撞到他倒黴的一幕他也非常的不情願,但他仍不希望看見她因為自信爆棚而惹來麻煩。


    君舞獨自麵對包抄而來的眾人,攤攤手:“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麽聯係他老媽。”


    “嗬嗬……”頭目男大笑起來,“真是好玩,你們兩個,一個身為兒子不曉得老媽的聯係方式,一個身為學生的導師不曉得怎麽聯絡家長。”他的眼珠子在蕭瞳和君舞間轉了轉,嘴角邪惡地歪一歪,“你們真以為說這樣的話我會信嗎?”


    危險的氣息更濃了,蕭瞳在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們好像真的惹毛這個男人了。


    “看樣子我們得玩點真格的了,不能讓你們以為這是在辦家家。”


    君舞麵對四麵八方慢慢包抄而來的眾流氓,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喂喂,你們不要找死啊……”


    蕭瞳頭疼地扶著太陽穴:“真是的,這又不是在演戲,你獨自逃走我也不會怪你。”


    “說得好!要不是你的導師我早閃了!”


    “唰——”猛然劃過臉側的赫赫刀風打破了平靜——


    看見君舞一瞬間揮出的勁猛拳頭,流氓們一時都有點驚歎,蕭瞳在他們身後冷不防開口:“啊,導師的必殺要來了。”趁他們集體分神的一刻,眼神一凜,手肘猛擊在身後挾持他的男人的胃部,輕鬆地脫開了束縛!


    君舞瞥見蕭瞳的舉動,心下了然。再留意了幾眼,才發現原來東林學院玉樹臨風的學生會會長大人,看不出來拳腳還蠻厲害的,壓根不需要她照顧。看他動起手來目光那麽淩厲,揮出拳去勁頭那麽凶狠,每一次出手都毫不含糊,直衝著要害而去,就仿佛忽然成了另一個人,一點也不像小薰在卷軸裏形容的那種君子動口不動手的溫室王子。嗯嗯……真可謂靜若處子,動若……狼子啊,哈哈……


    不過,二對十,且對方手裏握有短刀等凶器,他們又被前後左右包圍著,想殺條血路衝出去吧,可這幫流氓又偏偏很有前仆後繼的勢頭。這實在是個不妙的局麵,君舞暗自揣度,一直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落於下風,但是,如果他們可以再堅持一下……


    格鬥的空隙中她抬頭望向倉庫的盡頭。現在幾點了,十點?十一點?為什麽那個騷包男還沒有現身?


    出神間她聽到蕭瞳的提醒:“喂——”


    耳後一股冰冷的刀風,君舞本能地側頭,明晃晃的匕首險險地從眼前閃過!是那個不長眼的流氓老大!她順勢一把捏住對方手腕,用力一擰,那人被過肩摔了過來,翻倒在地時手臂也哢的一聲脫臼!


    君舞正想上前將其狂踏成肉餡,卻聽見身後流氓癟三得意洋洋的聲音:


    “別動!要不你的學生就得見紅了!”


    君舞疑惑地轉頭。其中一個流氓份子正將匕首貼在蕭瞳的喉嚨。那頭頭趁機逃出君舞的攻擊範圍,從跟班手裏接過匕首,氣急敗壞地更緊地抵在蕭瞳脖子上:“哼!女人!你敢動一下試試!”


    想必是剛才提醒她的時候被人擒住的,君舞眼神複雜地看著蕭瞳,又轉而緊緊盯住這群流氓。


    握緊的拳頭上青筋直跳,滅殺的火焰在君舞身後熊熊燃燒!!


    一個都不能放過……滅掉……統統滅掉……竟然敢讓我欠了這小子的人情還拖累他……統統滅掉……


    一群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流氓們居然被這股陰慘慘的小宇宙嚇得集體吞了口唾沫。那女人,她明明在笑,可是為啥她的笑容顯得那樣……陰險?


    蕭瞳籲了口氣,就著仰起下頜的姿勢,衝挾持的人揶揄道:“好像很害怕啊?”


    “誰……害怕了?!好你個蕭瞳,這個時候你還敢耍嘴皮子!”頭目將手中的匕首緊了又緊,“信不信我現在就割斷你的喉嚨!”


    “無所謂,何況你握刀的手法不好,割下去我不一定會死,你卻一定是謀殺罪。”蕭瞳慵懶地側著頭,臉上完全不見緊張的神色,“需要的話我可以把刑法中的相關條款背給你聽。當然,你的罪名還不止這些,綁架勒索毆打行凶……”頓了頓,他笑道,“監獄可不是個好地方。”


    頭目男子氣得手發抖:“……嗬嗬,行!算你狠,我是不敢殺你,可是難保不在你身上留下點什麽做紀念……”說著,匕首移向蕭瞳的臉,在他的臉龐上冷冰冰地遊走,“嘖嘖,這麽英俊的一張臉,要是上麵多了一條疤痕,不曉得多少人會傷心啊!”


    哎喲!君舞驀地有點緊張,她一貫奉行“傷痕乃男子漢的勳章”,不過前提是醜男,再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傷在臉上。像蕭瞳這樣的花容月貌,如果被毀容,她肯定會被東林女生的淚水淹死,不對,在那之前早被小薰砍死了……


    “我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因為我不靠臉蛋吃飯。”蕭瞳卻說得雲淡風清,似乎這世上真沒什麽可以威脅到他。


    幫派老大愣住,連同他身後一眾打手。他難以相信,幾句話間他的立場居然一下子被動起來!


    幹得不錯啊。君舞眼角挑起笑意,很配合地順著牆根蹲下來,摸出一根煙點著。


    “女人!你幹什麽?”一行地痞莫名其妙君舞的舉動。


    “作為他的班導師,我不可能一個人走掉,反正夜還長著,我們就這麽耗著吧。”她咧嘴笑笑,露出一口皓齒,心中卻在期望萬年遲到騷包男早點趕來。


    希爾頓酒店,總統套房。


    沉悶的氣氛還在繼續,尹洛威坐在正中央的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換著頻道。長發美男自剛才傾倒點心起就再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尹洛威莫名地覺得透不過氣來,終於鼓起勇氣咳嗽了一聲:


    “剛才很抱歉。”他抿一下幹澀的唇,“即使不喜歡吃甜食我也不該說那樣的話,抱歉。”


    偷瞄過去,從這個角度,隻能看見長發美男75度傾斜的背影,一手搭在沙發背上,看不見表情,他的身子似乎有一瞬凝滯,但尹洛威不確定那是不是他的錯覺。


    不過道了歉心裏就要好受多了,尹洛威的目光又轉向了沒多大趣味的電視屏幕。不經意間,換到了espn正在轉播的鈴鹿八小時耐力賽。


    安靜的大廳瞬間被賽場逐鹿的聲響席卷!


    解說員的聲音熱血沸騰,不時被轟鳴的引擎聲蓋過!騎手們在賽道上衝刺,觀眾們在看台上呐喊!


    長發美男也感覺到了,身後的少年整個靜了下來,正盯著屏幕目不轉睛。


    尹洛威靜到仿佛不存在,昨天下午直播的時候已經很用心地看過了,可是,還是想再看一遍。賽道上如離弦的箭一般的機車,它們在擺尾、加速、超車……


    好奇妙,明明不在現場,但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不管隔了多少距離,多少時間,都可以那樣真切地體會到。繃緊的身體,皮膚燃燒的錯覺,閃電般切換的鏡頭,震耳欲聾的咆哮……他感受到每一個細節,心也跟著砰砰的劇烈跳動!


    真是很不可思議……


    在家裏,他很少有機會這樣安靜的,不受打擾地看完一場比賽。看見他沉浸於賽車的刺激當中,母親會不悅,會隨時關掉電視。


    母親的話在腦海中響起:


    “你將來必須繼承你父親的公司,機車什麽的隻能是空餘時間玩玩而已。”


    “現在看來學習和賽車是沒法兩全的,你隻有舍棄一樣。”


    可是,他一直很想問,為什麽被舍棄的必須是賽車?


    究竟是為什麽呢?


    身後無比安靜的尹洛威讓長發男子納悶地回過頭來,卻怔住了。


    他看到那個帥氣不羈的少年埋著首,雙手在腿上緊緊地攥成拳頭。


    沙發上的手機又響起來,這兩天來不屈不撓,盡管每次都隻能等來自動跳轉語音留言。尹洛威一次也沒有接過,但他始終還是在意的吧,長發男子心想,否則便不會時刻將手機放在身邊。


    十點半。


    空曠危險、僵持著的倉庫裏,流氓頭目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古怪地笑起來。


    “怎麽,你抽風啊?”君舞不解。


    “嘿嘿,我記起來了……”流氓頭目湊近蕭瞳,“你媽媽以前好像總愛談起她的寶貝兒子啊,說什麽她的兒子是鋼琴天才……”他眼露凶光,視線慢慢下滑,不懷好意地落在蕭瞳的右手上。盡管剛剛才動過武,那隻手看上去依舊修長幹淨,毫無瑕疵,“嘖嘖,果然不愧是未來鋼琴家的手啊,跟我們這種粗人的就是不同。”


    君舞的眼神警惕起來,她察覺到蕭瞳刹那間的靜默。


    “割你的喉嚨毀你的容你都不在乎,我倒要試試你是不是也不在乎這隻手?”


    蕭瞳的右手被人朝後一把扯住,身後兩人同時用力壓住他的背。刀刃帶著威脅的意味,緩緩從脖子轉移到手指。薄薄的冰涼觸感襲來,在不易察覺的十分之一秒,被壓迫的身體悄然僵住,然而右臂被反錮無法反抗,纖長的手指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暴露於鋒利的刀刃之下。


    仿佛出於一種本能,蕭瞳側過頭,定定地注視著那隻手,垂下的黑發遮住了他幽然深邃的眼睛,看不清眼神中的動靜,但那樣遠遠望著,卻無動於衷的姿態,就像那隻手已經不屬於他。然而,君舞仍是看得出來,他明明連呼吸都凝滯了。


    “喂喂!”她站起來。這幫家夥都是瘋子,難保不幹出瘋事來。


    “怎麽?”頭目斜眼瞟過來,“這下班導師心疼了?”


    “啊,這位兄台,”君舞忽然一捶拳頭,笑道:“你不是想要他母親的電話嗎?我辦公室裏有,不如我去給你拿過來?”


    “現在才想老實交代?可惜晚了!”那把刀子在蕭瞳的手指上緩慢移動,而剛剛還從容自若的蕭瞳這會兒卻像是靈魂出殼了一般,完全沒有反應。幫派頭頭得意地道:“本來我的目標也不是你們,不過誰叫你們兩個這麽不識相!打傷我的人不說,還壞了我的計劃,你想我可能這麽便宜放過你們嗎?”


    “……”君舞緘默。流氓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通常接下來就要開虐了。


    果不其然,隻見頭目男子一麵示意手下扔了把刀子到君舞腳下,一麵狠狠笑道:“兩種選擇,是切掉這小子一根手指呢,還是由偉大的班導師代替?”


    小刀滑到離君舞兩步遠的地方,她居高臨下,望著黑暗中發亮的刀鋒。


    挾持的人獰笑著說了些什麽,蕭瞳卻聽不真切。為什麽眼前的畫麵與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幕驚人地重疊?生活真是一個不斷重複的螺旋嗎?


    他開始覺得滑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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