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門慶聽陳柯一副神神叨叨,也不懂在說些什麽,心再一想,他們整天跟屍體打交道,指不定是有點毛病,所以也沒把話放在心裏。


    至於閻婆,隻顧著低頭看畫,愣是一句都沒聽進心裏,甚至陳柯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酒足飯飽,陳柯走出春雲樓,揉了揉肚子,打了個飽嗝。


    江湖有賒刀人,能占卜生死,預測興亡,隻在世道變遷出現,給世人讖語暗示,讖語靈驗,再來收錢取刀。


    今兒陳柯賒出去一卷畫,也附送了一句讖語暗示,若是讖語真的靈驗,咱不收錢,隻收屍。


    回到祈魂街,已是夜幕。


    今晚的祈魂街格外熱鬧,二十四號縫屍鋪門前拴著一條黑狗狂吠不止,幾名身穿飛魚服的六扇門捕快進了紙紮鋪,帶走了鋪子裏的紮紙匠。


    倒不是他們六扇門斷案神速,最近京城驚現紮紙人行凶事件,哪怕是用腳指頭上長的毛,都能首先聯想到祈魂街紙紮鋪裏的紮紙匠。


    如果這住在祈魂街的紮紙匠腳指頭也長毛的話,他都不會這麽明目張膽的行凶作案。


    六扇門的捕快把紮紙匠帶走後沒多久,犬吠聲還未消停,殯屍院又來了一波人,徑直的去了獨眼劉的那間縫屍鋪,把那具蔭屍抬了出來,並沒有抬走多遠,直接就轉送到了隔壁十四號縫屍鋪。


    這殯屍院可真是業界良心,商人之楷模,隻要收了金主的錢,絕對要把活兒給幹好了,反正他爹媽又不是二皮匠。


    若是今晚再出意外的話,這具蔭屍可就要搭上五個二皮匠了。


    事實還真是如此。


    二十四號縫屍鋪門前那條黑狗狂吠了半宿,同時還伴隨著十四號縫屍鋪傳來的歇斯底裏慘叫聲。


    這慘叫聲讓隔壁其餘的二皮匠整夜都沒睡個安生。生怕明兒一早,這蔭屍就被送到了自家鋪子裏。


    次日清晨。


    “十四號縫屍鋪空缺……十四號縫屍鋪空缺……”


    這喪報聲已經連續第五日,比那打鳴兒的公雞還要規律。


    陳柯推開門,外麵旭日東升,天氣格外的明媚、晴朗,久日不見的陽光灑在身上,一陣暖洋。


    “陳常客,過來收屍了!”


    殯屍院一位領頭的差事站在對麵十四號縫屍鋪前,相隔著老遠扯著嗓子高喊。


    陳柯舒展了一下筋骨,裹屍袋早就在開門的時候給準備好了。


    “哎,你說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快了快了,還剩兩條口子,以這個進度,頂多也就再搭倆進去。”


    “……”


    聽著門口差吏的閑談,言語之間的概念裏,就沒有把這些倒黴的二皮匠當做人來看。


    也隻有陳柯把他們當做個人,為其收屍,雖然埋在了萬葬崗,但也算是有一方土地入土為安。


    在萬葬崗埋了屍,走馬燈簡單過了一遍。


    十四號鋪的二皮匠生以前是個掘墳盜墓的土夫子,不過掘的都是些荒墳野墓,沒有太大的作為,一次下墓遇到了機關陷阱,僥幸撿回一條命,卻落了個殘疾,就轉行當了二皮匠。


    收屍錄定價,黃字八品。


    獎勵了一本尋龍點穴術。


    尋龍分金看盤山,一重纏是一重關……


    這不是摸金校尉土夫子看家吃飯的絕技嗎?


    有個雞毛用?


    難不成還要改行盜墓去?


    在大乾律法中,對於盜墓賊的懲治極其嚴厲,一旦抓住,處以剮刑。


    又是一個吃灰的技能獎勵。


    埋好屍體後,重新回到京城,這天變得比女人的臉還快,前幾日的陰雨連天過後,直接就是豔陽高照,雖是二月,卻有著七月酷暑的勢頭。


    陳柯解開了衣襟的兩顆扣子通風散熱,折回頭再路過西城門的時候,正看到六扇門的捕快在城牆上張貼官文告示,旁邊圍觀了一些看熱鬧的百姓。


    昨天晚上六扇門的捕快才把紙紮匠帶走,今兒一大早就貼出了告示。


    莫非這紙紮匠還真是腳趾頭上沒長毛的幕後操手?


    陳柯也近前湊了個熱鬧。


    “懸賞通緝令,姓名張三,男,相貌如圖,今日在京城連犯數十條人命,罪大惡極,凡是提供線索者,將其緝拿歸案,不論死活,重賞五百兩銀。”


    除了以上文字,旁邊確實還有一張畫像,畫像中是個滿臉橫肉,麵目猙獰的絡腮胡大漢,最顯眼的是臉上有條刀疤,這一看就是個犯了幾條人命在手的主兒,但並不是祈魂街的紮紙匠。


    一臉懵逼。


    把陳柯看的是一臉懵逼。


    豎起耳朵聽著旁邊的閑談議論,陳柯才大概明白,這原來是六扇門的一波騷操作。


    昨天深夜,京城內又發生了一起凶殺命案,東城的貨商孫老板一家十三口全被殘忍殺害,無一活口,前後院全是血跡狼藉,還有灑落一地的黃紙錢,這與昨天的獨眼劉,還有前幾日楊員外家的楊公子被殺時的場景一樣,可祈魂街的紮紙匠昨天晚上就已經被六扇門的人帶走了。很明顯,他腳指頭上長毛了,並不是幕後操手。


    要說京城死一個人,都是小事兒,但這一夜之間全家慘遭滅口,大大小小一個不留,手段殘忍,令人發指,哪兒還能掩蓋得住?


    各種流言頓時在京城四起,各說風雲,什麽冤魂不散妖魔作祟,前朝餘孽春風而生,甚至還有扯到國運和龍氣上麵的。


    六扇門為了遏製流言,穩住民心,所以就有了這個騷操作,張貼出懸賞通緝令,讓‘張三’先背了這個黑鍋,製造一個已經鎖定凶犯的假象,遏止妖魔作祟,前朝餘孽的流言。


    不愧是官方,最擅長的就是各種愚弄百姓的騷操作。


    因為被害的孫老板家住在東城,距離較遠,不在陳柯的業務範圍,所以這麽一單大業務也沒落著。


    至於這幕後操手是哪路神仙,或許閻婆的生平走馬燈裏應該會有些線索。


    陳柯感覺自己的這個金手指用來收屍著實浪費了,要是轉行去六扇門做個捕快,死人說話,絕壁是一抓一個準兒。


    頓了片刻,陳柯從熱鬧的人群中退了出來,重新回了祈魂街。


    也就是剛到家,還沒來得及屁股坐下來喝口茶,忽聽外麵一下熱鬧了起來,人聲沸騰,鑼鼓喧天。


    來業務了!


    午門刑場終於又有犯人要行刑了。


    這烈日炎炎,陽氣正盛,正是一個砍頭行刑的好時節。


    準備裹屍袋,陳柯也出去看了個熱鬧。


    祈魂街的街口,刑部的差吏隊如同長龍,中間拉著一輛囚車,囚車內是個三十多歲的男犯,鐵鏈枷鎖扼喉,渾身血汙,顯然是遭受了刑部的長期毒打酷刑,耷拉著腦袋隻剩一絲殘氣。


    一般用囚車押送刑場的,都是朝廷重犯,免不了在牢獄享受一下刑部的各種豪華套餐。


    刑部的厲名那可是出了名的,民間傳言,江湖有七十二奇巧淫技,刑部有一百單八招酷刑,招招狠毒,讓人寧入地獄,不入刑部,就算是神仙進去了也要抖三抖。


    聽說刑部最近又從外邦引進了一批花式按摩椅,用過的都說棒極了。


    可讓陳柯有所差異的是,這男犯雖被折磨的人鬼難分,氣若遊絲,那眼神卻是堅毅,並未有絲毫屈服,不見恐懼。


    這不由讓陳柯心生敬佩,從刑部牢獄押出來的重犯居然沒被打的屈服,這骨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絕壁是個大單,平常人哪兒能有這般鋼鐵意誌?


    押送犯人的隊伍一路到了刑場,幾名彪壯大漢像是拖死狗一樣,將男犯從囚車拖拽到了斬頭台,地上殘留著一道拖拽的血跡,


    此時刑場四周已是人頭攢動,除了監刑官和衛兵之外,看熱鬧的百姓來的也不少,紛紛私下裏小聲嘀咕議論,關於刑場上的犯人到底犯了什麽罪,眾說紛紜,隻有看個熱鬧的,卻不見哭喪。


    不見哭喪,就說明沒有親屬家眷。


    沒有親屬家眷,殯屍院可就沒有油水可刮了。


    是個寡屍。


    不出意外,京城西郊的萬葬崗又要多一個坑位了。


    幾名監刑官各就各位,劊子手王一刀換上了紅色工作服,手提著鬼頭刀,陽光的照射下,鬼頭刀明亮的刀刃映的刺眼,可見這真不是一般的鋒利。


    不過多時,監刑官看了看日晷。


    “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這午時三刻問斬的說法很多,迷信的說法認為殺人是“陰事”,午時三刻是一天當中陽氣最盛的時候,可以抑製鬼魂不敢出現,避免糾纏判決的官員和監刑官,以及劊子手。這也是陰天不行刑的緣故。


    王一刀是個老劊子手了,業務熟練,冷漠的眼神早就沒了絲毫感情,像是一個移動的殺人機器,緊握著鬼頭刀粗膀子向上一揚,手起刀落,鮮血霎起,人頭落地,像是皮球一樣咕嚕嚕的滾落到了斬頭台的下麵。


    那四處飆濺的血液侵染斬頭台,像是西域邦國年年進貢的紅葡萄酒。


    令人詫異的是,這犯人被斬了首級,上身卻如巍巍泰山挺立不倒,頭顱滾落台下,眼如銅鈴不瞑目,正直勾勾的看著上方端坐的監刑官。


    這一幕就連幾位監刑官都被嚇得心有餘悸,坐如針氈,如芒刺背。


    人頭落地身不屈,視死如歸執念深。


    這男人心裏到底有著什麽鋼鐵執念?


    就連看熱鬧的旁觀者都不禁遐想,這犯人到底什麽身份,什麽來頭?


    按照流程,接下來監刑官會讓無常客來收屍。


    陳柯也已經把裹屍袋給準備好了。


    卻不曾想,監刑官起身,神情嚴肅,看著泱泱百姓厲聲嚴詞道:“此犯乃前朝餘孽,還妄想預謀造反,實屬罪惡深重!天理不容,人神共憤!斬首不足以平民憤,按在大乾律法,將屍首懸於午門暴屍七日,以警世人!”


    前朝餘孽?


    暴屍七日?


    陳柯拿著準備好的裹屍袋,當場裂開。


    褲子都脫了,你給老子來了個暴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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