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蘭甚是詫異,秋苓甚少來正殿,向來又得體守規矩,今日這是怎麽了?


    當著婉妃和欣嬪的麵,蕙蘭自然不好直接問她,隻得微笑著對婉妃和欣嬪介紹道:“這位,便是救本宮性命的秋苓姑娘……”


    她又對秋苓溫和地說道:“秋苓,快來拜見婉妃和欣嬪……你找本宮,可是有什麽急事?”


    秋苓卻似沒有聽見蕙蘭的話,她緊緊地盯著婉妃和欣嬪,片刻後,才意識到蕙蘭銳利的目光,慌忙俯身跪下:“民女給婉妃娘娘請安,給欣嬪娘娘請安!”


    婉妃和欣嬪,也早已一同看向秋苓,細細打量。


    婉妃很快就笑著說道:“哎呦,果真是個俏麗的姑娘,怪不得端貴妃會忌憚,瞧她提起秋苓時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還當人人都跟她一般。”


    秋苓沒有答話,依然看著婉妃和欣嬪,臉上的表情,甚是奇怪。


    蕙蘭疑惑地看著她,發現她的兩隻手緊緊攥起,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顫抖。


    欣嬪忽地站起身來,輕聲問道:“敢問秋苓姑娘……祖籍何處?”


    秋苓沉默不語,直直地看著欣嬪。


    見她仍跪在地上,蕙蘭輕聲道:“秋苓,起身回話吧!”


    秋苓站起身來,突然向欣嬪走近兩步,方才淡淡一笑:“回稟欣嬪娘娘,民女家在蒼溧江西邊的蘇門鎮……奴婢就是在江邊浣衣時,救的蘭貴妃!”


    她一邊回答,一邊把目光移過來,熱切地看向蕙蘭,似乎希望蕙蘭為她作證。


    蕙蘭點點頭,感慨道:“是啊,多虧了秋苓,不然,妹妹這會兒怕是不能和兩位姐姐坐在一起,喝茶閑談了!”


    她嘴上雖如此說著,心中卻狐疑不已,不知欣嬪問秋苓祖籍有何用意。


    欣嬪聽蕙蘭如此說,隻是衝她微笑點頭,又追問秋苓道:“蘇門鎮?姑娘祖籍就是蘇門鎮的嗎?”


    語氣中,帶著難以抑製的緊張。


    秋苓的眼睛,如寒星般凜冽明亮,緊緊盯著欣嬪。


    片刻後,她嫣然一笑:“是啊,民女自幼便在那兒長大。”


    欣嬪這才如釋重負,嘴角勉強扯出一絲微笑,隨口敷衍道:“哦,姑娘在江邊長大,怪不得如此水靈呢!”


    蕙蘭突然想起什麽,問秋苓道:“對了,方才思冰說你近來有急事,怎麽了?”


    秋苓愣了一下,這才囁嚅道:“……就是想問問娘娘,打算何時送民女出宮?”


    蕙蘭眉頭微皺,看著她,心中暗自詫異:“數日前,我曾特意傳你前來,將我的計劃詳細告知於你。當時說得甚是明白,待兩個月後,我父母自江南歸來,便送你回鄧府。此事你不可能忘記!


    就算是真的忘記了,這也並非什麽大事,等婉妃和欣嬪離開後,再詢問我也不遲。何必如此匆忙地闖進來?”


    當著婉妃和欣嬪的麵,蕙蘭自然不好將心中的疑惑宣之於口,隻能微笑著對秋苓說:“莫急,你且安心在醉心殿住下,待本宮的父母歸來,再送你出宮……”


    秋苓今日的行為實在不同於她往日的作風!她如此急切,隻因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愣愣的盯著欣嬪,心中似有刀插入,疼的不能自已。


    但是,她還不能說,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她絕對不能透露半個字。


    所以,蕙蘭問她時,她隨意找了一個借口。


    現在,聽蕙蘭如此說,她也不好再待下去。於是,她點點頭,臉上露出些許不安的神色,輕聲道:“知曉了,沒別的事……民女告退!”


    言罷,她便轉身向門口走去。


    望著秋苓的背影,望著她緊握的手,一股不祥的預感,如輕煙般在蕙蘭心頭彌漫開來。


    恰在此時,蕙蘭無意間瞥見坐在她對麵的誠嬪,正欲端起麵前茶幾上的茶盞。


    她來不及多想,急忙喊道:“且慢!”


    欣嬪嚇了一跳,走到門口的秋苓,亦是猛地頓住腳步。


    見誠嬪一臉驚愕,蕙蘭快步上前,拿開她手中的茶盞,笑道:“你如今有孕在身,還是不要再飲茶了……思冰,給欣嬪換一盞牛乳紅豆沙來!”


    思冰應了一聲,也轉身向門外走去。


    欣嬪愣了一下,定了定神,垂下眼簾,用感激的語氣說道:“娘娘考慮得甚是周全,倒是臣妾疏忽了!”


    婉妃輕拍胸口,看著蕙蘭責怪道:“唔,娘娘您過於謹慎了,瞧您剛才如此緊張,臣妾差點以為這茶中有毒呢……偶爾喝一次無妨的,臣妾懷淺檸那時,並未十分忌口!”


    蕙蘭輕笑道:“謹慎些總無壞處,欣嬪姐姐如今身懷六甲,萬一在本宮這兒出了什麽意外,本宮實在承擔不起!”


    她與瑞妃交談時,仍留意著依舊站在門口的秋苓。


    隻見她身軀挺直,稍作停頓,才與思冰一同閃身出去了。


    秋苓出去後,婉妃緩緩飲茶,問欣嬪道:“你剛才問秋苓姑娘祖籍何事?”


    欣嬪神色異常,強顏笑答:“秋苓姑娘……長得與本宮一位故人頗為相似,故而隨口一問!”


    婉妃應了一聲,並未起疑,很快便轉了話題,與蕙蘭笑談道:“如此俊俏的姑娘居於醉心殿,自是有人會更加忌憚了……不過,她卻不知,娘娘您如今這般得寵,何須再安排他人為您爭寵……


    也唯有像端貴妃那般的,才會將妹妹送進宮來……說來也怪,許久未見她妹妹了,從前端貴妃可是時常帶她出來,四處炫耀的!”


    蕙蘭沉思片刻,索性將林念瑤對溫秋實有情,端貴妃惱怒之下,將其囚禁之事,盡數告知了碗妃和欣嬪。


    婉妃聽後,雙目圓睜,氣憤地說:“端貴妃好生狠毒,這可是她的親妹妹啊……那林念瑤,竟毫無反抗之意嗎?


    端貴妃將她關起來,她就不能叫喊哭鬧嗎?實在不行,尋死覓活……這是在宮中,把事情鬧大,驚動皇上和太後,看端貴妃如何收場!”


    蕙蘭輕皺眉頭:“誰說不是呢,本宮也不知其中緣由,隻覺得此事甚是怪異……或許,念瑤姑娘是怕在宮中鬧得雞犬不寧,會有損姐姐的聲譽,進而牽連整個林家吧!”


    婉妃不以為然,冷笑道:“這世上的良善之人,就是因為過於心善,總是寧可委屈自己也要替他人著想,所以才會被奸人所利用……


    瞧瞧,端貴妃就不顧及自己此舉,是否會毀掉妹妹……哼,反正若有人敢如此對臣妾,即便對方是本宮的至親,也要跟他鬥個你死我活!”


    蕙蘭忍不住調笑道:“瞧瞧,婉妃姐姐這副厲害模樣,本宮以後怕是見了都要退避三舍了!”


    說完,三人皆笑了起來。


    笑聲中,婉妃義正言辭道:“臣妾從前並非如此,隻是在生下淺檸之後,才被迫變得潑辣……若不如此,臣妾的孩子,豈不是要任人欺淩!”


    三人暢談了許久。


    送完婉妃和欣嬪,已至正午時分。


    用過午膳,蕙蘭獨自一人,來到秋苓暫住的西偏殿。


    一進門,她便看到秋苓正坐在窗前刺繡。繡繃置於膝上,撐起潔白光滑的錦緞。


    秋苓正全神貫注地飛針走線,繡著大朵淺粉色的芙蓉花。


    她繡得極為專注,蕙蘭悄然走到她身邊,她都未曾察覺。


    蕙蘭靜靜地凝視片刻,不禁讚歎道:“秋苓,沒想到你的繡工如此精湛,這芙蓉花猶如真花一般……宮中的繡娘,恐怕都望塵莫及!”


    聽到聲音,秋苓才悚然一驚,驀然抬頭。


    見是蕙蘭,急忙俯身行禮道:“娘娘駕到,民女有失遠迎,請娘娘恕罪!”


    蕙蘭將她扶起,輕笑道:“你既是本宮的救命恩人,便是醉心殿的貴客,見到本宮無需行禮……”


    頓了一下,蕙蘭又沉凝道:“今日天公作美,你入宮後,似乎尚未帶你出去過……既然太後已知曉,就無需顧慮太多,本宮帶你去禦花園走走吧,以免總悶在屋內!”


    秋苓略帶疑惑地看了蕙蘭一眼,但卻並未言語,而是迅速放下繡繃,點頭應是。


    蕙蘭沒有讓思冰和思菱陪同,隻帶了秋苓一人,緩步走出醉心殿。


    初夏將至。正午的驕陽,已有幾分熾熱。那些懼怕曬黑的宮嬪們,自然不願此時出來。


    因此,姹紫嫣紅,綠草如茵的禦花園裏,空無一人,靜謐無聲。


    蕙蘭和秋苓沿著河邊的柳蔭,徐徐前行。


    蕙蘭看似沉醉於如畫般的美景之中;暗地裏,卻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秋苓。


    秋苓和她一樣,左顧右盼,看似在賞景。但那雙眼睛,卻透著探尋的光芒,不停地四下打量。


    大約一刻鍾後,她們行至禦花園的東北角,蕙蘭停了下來,駐足不前,隔河遙望。


    對岸,便是欣嬪杜青芙的清音閣。


    一座臨湖而建的小巧宮殿,此刻正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看上去頗為雅致清幽。


    秋苓站在蕙蘭身旁,也停了下來,疑惑地順著蕙蘭的目光望去。


    蕙蘭瞥了她一眼,指著河對岸的宮殿,對秋苓道:“那是清音閣,欣嬪的居所……走了這許久,也有些疲累了,不若去她那兒歇歇?”


    她敏銳地察覺到,在聽到欣嬪二字時,秋苓的眼睛,猛地一亮。俏麗的臉龐,也難以自持地,開始微微顫抖。


    蕙蘭對她的激動故作不見,擺出無動於衷的樣子,再次問道:“要去嗎?”


    秋苓看著蕙蘭,緩緩說道:“好啊!”


    蕙蘭的心沉了下去,卻還是麵不改色,帶著秋苓繼續往前走。


    他們穿過河上那座木橋,來到對岸。


    繞過一座假山,又繞過一座廊亭。


    廊亭旁邊,便是那片熟悉的、枝葉繁茂的玉蘭林。


    雖然已經過了玉蘭綻放的季節,但看到綠蔭中那條石板路,蕙蘭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春天,她和二皇子慕容廷用棗泥酥餅假裝中毒,設下圈套,請皇後和安嬪入甕的事情。


    當時,安嬪用自己做的摻了馬錢子的棗泥酥餅,換下了蕙蘭給二皇子做的;


    蕙蘭不禁又想到,“我剛入宮時,安嬪在桂花餅上塗了毒,妄圖謀害我的性命。結果卻陰差陽錯,差點兒害死現在的婉妃和淺檸公主。投毒,怕是這後宮裏,最常見、也最陰暗的手段。因為嫉妒,因為權力,因為利益。也可能……


    是為了報複,或者,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隻是,用這種方式,即便報了仇,自己又怎能全身而退?就像曾經的芳安嬪,為了給早逝的三皇子報仇,心懷怨恨,兩次不擇手段地投毒,最終被囚禁離宮,生不如死。前段時間,聽蘇太醫說,她身患重病,怕是時日無多了……”


    蕙蘭觸景生情,不禁感歎。這會兒,她聽著身後秋苓那輕輕的腳步聲,心裏泛起沉重又恐懼的情緒。


    原本,她是打算帶秋苓見過欣嬪,確認自己的懷疑後,回到醉心殿再仔細詢問她的。


    可是這會兒,四顧無人後,她再也忍不住了。


    蕙蘭驀然回首。


    緊跟在她身後的秋苓,猛地停下腳步,一臉茫然地看著蕙蘭:“娘娘,您怎麽了?”


    蕙蘭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壓低聲音問道:“秋苓,你和欣嬪,之前就相識,對吧?”


    蕙蘭如此直白的發問,讓秋苓猝不及防,當場愣住了。


    看著她瞠目結舌的模樣,蕙蘭一咬牙,將追問的語氣愈發嚴厲:“今天上午,本宮全都看出來了……告訴本宮,你和欣嬪,究竟是何關係?你應詔入宮,就是為了她吧?”


    秋苓沉默不語,但她的沉默顯然並非無話可說,而是在努力平複情緒並思考應對之策。


    許久,她勉力一笑,緩緩反問道:“娘娘在說什麽呢?民女怎會認識欣嬪?又能有何關係?”


    蕙蘭緊緊盯著她,神色凝重:“秋苓,你毫不遲疑地答應入宮,入宮後,又專挑人少的時候在宮中四處閑逛。今日,更是奮不顧身地闖進暖閣,見到欣嬪後,幾乎失態……


    所以,你入宮的目的,就是要尋找欣嬪的下落,對吧?你們倆,究竟有何仇怨?”


    她依舊搖頭:“娘娘在說什麽呢,民女聽不明白……”


    無奈之下,蕙蘭隻得放低聲音,語氣和緩道:“秋苓,你知道我今日為何不讓欣嬪喝那杯茶嗎?我注意到了,你進門後,便一直緊握雙拳……你手心裏,是不是攥著什麽東西?


    你靠近欣嬪,應該也是想對她做些什麽吧?


    我知道,你是個善良忠厚、重情重義的姑娘,能在半夜救下素不相識的我,就絕不會平白無故地對他人心懷敵意……你若有難言的苦衷,就如實告訴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絕不會對你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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